元祐元年,宁国府发生了两件大事。

主母杜氏高龄产女,却因产后血崩,看了刚刚出生的惜春一眼,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家主贾敬,挂冠离去,将刚刚出生的幼女送到了荣禧堂中,换上一身道袍入京外玄真观修道。

一时间,宁国府人心惶惶。好在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命其长子贾珍降等袭三品威烈将军,这才暂时止住了风波。

贾琮感觉脑瓜晕晕乎乎的,若是真如太上皇所言,那么敬大伯母的难产血崩,就太巧合了。

这年月产子如过鬼门关,特别是高龄产妇。但宁国府的当家主母,自孕期开始就一直有太医诊平安脉。

而且当时都是二胎了,大伯母身子向来康健,怎么就突然难产了呢?而且当日宁国府可还有太医坐镇……

“贾敬这个蠢货,自以为聪明,借修道示敌以弱,却不想他那蠢儿子,是真把宁国府给败了!”

太上皇面上的讥讽很是明显,不满的骂道:“原本朕的人已经查到线索了,没想到被贾珍搅了局,这厮还跟霍家勾勾搭搭,在平安州走私禁物,更不用说他那好色的毛病,宁国府里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是别人家的探子……真是丢脸!”

贾琮羞臊的把脑瓜缩了缩,这事儿确实够丢脸的。

去年堂伯贾敬整肃宁国府,光是查出来各家的女探子,就有数十人之多。

人家都抓住了贾珍好色这一点,大大方方的把探子往宁国府送。

当然,荣国府也是半斤八两,宁荣两府就跟筛子一样,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那圣人老爷后来还查到别的线索了吗?”

唉!

太上皇长叹道:“没有,那投书的宫女死在了慎刑司,唯一能查到的只有一点,她是宁国府杜氏的远亲。”

贾琮一拍手:“那我回去好好查查这个大伯母的远亲,她家总有父母亲人在吧。再不济,可以去杜家问问……”

嗯?

太上皇与皇帝几乎同时翻了个白眼,要是这么简单,怎么可能四五年过去了,宫里还查不到半点消息。

只听太上皇说道:“都死了,元祐元年,山东闹匪,那宫女的老家遭了灾,被土匪屠了村。至于杜家,本就是远亲多年未曾与其来往,一问三不知。”

呃……

还真是又巧合又断的干净,这下别说继续调查了,大伯母的嫌疑都摆脱不了。

“行了,此事你们知道了就好。朕与贾敬说过,他会细心留意的。”

太上皇敲了敲桌案,叮嘱刘恒:“当下最重要的就是芙蓉膏的事,老四,这种东西不应该存在,明白吗?这种东西若是传开,你可以想象一下……”

嘶!

皇帝老爷可能无法想象那种情形,但贾琮太清楚了……

“对对对,圣人老爷说的对,芙蓉膏,必须禁绝!”

贾琮打了个激灵,郑重说道:“芙蓉膏之害,如噬魂刮骨,若流毒于天下,则为害甚巨,法当从严,若犹泄泄视之,是使数十年后,中原几无可以御敌之兵,且无可以充饷之银。陛下,若芙蓉膏流入京营十二卫,您可以想象一下……”

嘭!

刘恒猛地一拍桌案,脸上尽是警惕与后怕。

芙蓉膏这种东西他早就知道,但他一直只将其当成一种特别点的毒药。

毕竟中原早有类似的东西,比如五石散。

经过贾琮这么一提醒,他顿时打了个激灵,他不敢想象芙蓉膏流入京营十二卫的情形,那真是太可怕了。

“禁,必须禁!父皇,儿子这就下旨禁绝芙蓉膏……”

……

太上皇拦下了皇帝立即下旨禁毒的举动,龙禁卫还在明察暗访,京城各处有吸食芙蓉膏的人,都被秘密登记在册,顺藤摸瓜的事儿,龙禁卫熟的很。

暂时主理京营的贾赦在第二日一大早,被诏入宫中,这一谈就是整整一日。

贾琮坐在澄清坊的一家酒楼雅间,趴在窗沿盯着街上的人来来往往。

“这刘烨也是够废的,这都两天了,他怎么还没动静?”

贾十一哑然失笑:“小三爷,是你心急了。”

唉!

贾琮幽怨的叹了一口气:“不是我心急,是陛下就给了我七天时间,再查不到李氏商行所藏芙蓉膏的下落,到手的大猫就没了啊!”

大猫啊,花臂纹身金渐层,哪个圣火喵喵教的教徒不想要?

这该死的刘烨,要是今日还没动静,那小爷就只能……帮义忠亲王府好好装修一下了!

龙禁卫不断地将京城各处的情报往酒楼送,贾琮无聊的翻阅后,将其扔到了一边。

京城一片“祥和”,除了打架斗殴、争风吃醋的破事外,没有半点异样。

“城门那边的情况如何?”

贾十一摇了摇头:“回小三爷,将主早就严令暗中盘查,至今还未发现有人携带可疑之物出城。”

“啊啊啊啊啊……”

贾琮差点躺在地上打滚发泄自己的急躁,缩头乌龟义忠王,你他喵的快动一动啊!

时间一息息的过去,贾琮如同堵老鼠洞的猫,一门心思守在义忠亲王府的附近。

直到夜幕降临,他才打着哈欠嘱咐酒楼的掌柜仔细盯着……

没错,义忠亲王府大门不远处的这家酒楼,掌柜的就是龙禁卫的密探之一。

马车的车轮嘎吱嘎吱往前行,刚刚行至靠近内城城墙边上的的玉河南桥,便听到城墙南侧好一阵吵杂。

敲锣声、嘶喊声、杂乱的脚步声……

“去问问怎么回事?都要宵禁了,还不消停!”

贾琮刚刚问了一句,便见一队巡城禁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顺着门洞往南城赶去。

从领头的校尉口中得知,内城城墙南侧的正东坊发生了一桩奇事,安国寺四周的人家同时碰到神仙佛陀了……

这会儿,大半个坊的人都围在安国寺的周围,癫狂着冲击寺庙的大门,都快把安国寺给拆了。

神仙佛陀?

一听这等新奇事,贾琮立马就不困了。

他拍了拍马车的门框:“走,咱们去瞅瞅!”

“小三爷,入夜了,而且正东坊当下的情形,不安全!”

贾十一皱眉说道:“还是先回府吧,我会派人前去查探,一有消息就送回府中……”

“十一叔,你不会以为我是去看热闹吧?”

“难道不是吗?”

嗐。

贾琮被贾十一戏谑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了,嘿嘿一笑:“反正有十一叔在,我哪里会有危险。就去看一眼,我还没见过神仙佛陀呢。”

自家小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好奇心太重。

贾十一被磨得没有办法,只好护着马车缓缓穿过门洞往南城去。

路上还用令牌召集了两队巡城的禁军,算是假公济私了。

刚入正东坊不久,贾琮突然抽了抽鼻子:“咦,什么味道?似有香味,却过于浓郁,都有些臭了!”

“小三爷也闻到了?”

贾十一皱起了眉头,刚入正东坊大概有一刻钟的路程,空气中似乎夹杂着奇怪的香味,经久不散。

“扑通!”

唏律律……

“十一叔,阿武落马了!”

前面引路的亲兵突然掉落马下,贾十一立刻警觉起来。

队伍停止前行,掉落马下的阿武被人扶起,喂了几口水后慢慢清醒过来:“十一叔,我好想看见神仙了……”

“我好像有些头晕,方才要不是阿武落马的声音惊醒了我,估计我也会晕过去。”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是……”

不但荣国府的亲兵如此,便是护卫在侧的巡城禁军也是。

贾十一立马大喝一声:“糟糕,这是有人下毒,速速退回去!”

连拖带拽,一行人终于退回了内城城墙根,用清凉的水洗脸后,众人清醒了许多。

此时的贾琮终究感觉脑瓜重新变得灵敏,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他从腰间取下盘龙金令,递给贾十一:“十一叔,你立刻带金令去左威卫大营,调五千精兵封锁正东坊,不得让任何人出入。”

“小三爷,这是……”

在京城私自调动五千禁军,便是有金令也是惊世骇俗。

贾琮苦笑道:“我怀疑有人在正东坊焚烧芙蓉膏,而且数量极多,你看看那里……”

顺着贾琮所指的方向,贾十一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白烟。

只听贾琮继续说道:“若不及时处置,那就不仅仅是正东坊遇到神仙佛陀,而是整座京城都得吸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