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园水榭,虽秋亦繁华。

红枫碧水,金池鱼跃。其上楼阁亭台,皆是曲水流觞、觥筹交错。

可惜正如贾琮所言,“贤王”刘忭邀请而来的大多是趋炎附势之徒,附学国子监的豪商子弟比比皆是。

作诗?别闹了!

贾琮扶着楼梯木栏,作势干呕,小胖手还微微扇动,鄙夷的扫视了四周一圈:“阿谀奉承之徒,不学无术不说,还为这等毫无营养的烂作叫好。真是臭不可闻,闻之欲吐!”

刘忭咔嚓一声就把手里的酒杯给捏碎了,贾恩侯的小崽子果然跟他爹一样讨厌!

“贾琮,你找死!”

“呵!”

贾琮直接打开了嘲讽模式,啧啧两声。

“想我圣人老爷文成武德、英明神武,曾为我朝将士写下了千古战诗词,九边勇士吟唱此诗大战北虏,一战定乾坤,保我北境三十年烽烟未起。”

说着,他从身边一名书生的桌上抢过一壶酒,猛灌一口,大声吟唱起来:“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徐锡麟著《出塞》)”

啪!

酒壶扔向刘忭,应声碎在蟒袍衣摆之下。

“丢人啊刘忭,你看看你自己写的,那也能叫诗?小爷我用脚写的都比你的强。”

贾琮目光一转,扫视四周,呵呵冷笑:“你们说,他刘忭是不是在给圣人老爷丢人?”

楼阁中的所有人都不敢应声,人家都抬出太上皇最得意的诗作了,昭武十二年的北征,十五万大夏勇士吟唱此诗一举平定北境之患,北虏虏酋都被活捉到京城给大夏君臣跳舞了。

果然是贾恩侯的种,什么话都敢说。

这让他们怎么回答?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啊!

刘忭的脸色变得铁青,强忍着打死贾琮的冲动,冷哼一声说道:“你敢拿父皇压本王……”

“好好好,既然你说你写诗比本王强,那今日就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的诗能胜过本王,本王就免了你的不敬之罪。不过,若是你写不出来,呵呵,就不要怪本王不给贾恩侯面子!”

抄……不对,写诗?呵!

小爷的背后站着无数先贤,怕了你不成?

方才喝的那口酒虽说度数不高,可八岁稚童的酒量就在那摆着。

此时的贾琮竟然有些飘飘然,成仙成神之感。

“雪景诗词?”

“自然!”

贾琮呵呵一笑,自傲的负手而立。

“听好了!”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王乾祖,稍逊**。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一首前世太祖的《沁园春·雪》吟诵完,一片寂静,无人敢有动静。

太吓人了!

这是写雪景的诗词?这是要造反吧!

只见刘忭大喜过望,拍案而起:“好啊好啊,荣国府果然有异心!”

“来人啊,给本王将逆贼贾琮拿下!这词不是你写的吧?肯定是贾恩侯,敢写反诗,等着诛九族吧!”

“反你妈!”

未等刘忭的护卫上前,贾琮就一脚踢翻了身旁的桌案。手指刘忭大骂:“这首词乃是小爷感慨圣人老爷乃千古一帝,专门写给圣人老爷的!造反?你去问问圣人老爷,看他老人家信不信?”

“一介稚童也能写出这等诗词?当本王是傻子不成!”

刘忭可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管你是写给谁的,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它也是反诗!

只见刘忭狞笑着催促一旁侍候的护卫:“还不给本王将逆贼拿下!”

王府的护卫应声而动,直扑贾琮所在的地方。

好在这群人还有些顾忌,没敢真的动刀,这就给了贾琮一个机会。

拉弓射弹一气呵成,石弹应声就打在了刘忭指向他的手腕上。

能打死野兔子的弹弓加上特制的石弹,那威力自然不敢小觑。刘忭骤然吃痛之下,歇斯底里的惨叫开来,不但四周的趋炎附势之徒被吓了一跳,就连王府的护卫都吓呆在了原地。

荣国府的小三爷还真敢动手啊!

当然敢动手,圣人老爷都说了,只要不打死就好。

贾琮毫不犹豫的再次装弹射击,连续三次射中。弹弹不离刘忭的手腕脚腕。

虽然没能打断刘忭的骨头,可也把刘忭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吃我一记大威天龙!”

只见贾琮大喝一声,直接一个头槌就撞在了刘忭的胸腹,将其撞倒后骑在刘忭的身上,拳拳不离他的面庞。

这一串攻击似乎早就预想的十分成熟,刘忭哪里遇到过这等情况,等到反应过来时,贾琮已经骑在自己身上往脸上招呼了。

“贾琮尔敢!”

“嘭……嘭……嗨哟……嘭……嘭……”

这身圆嘟嘟的肉,还真有了用处。

贾琮感谢八年来将自己喂胖的各色美食,泰山压顶似的小胖子先是用弹弓打伤了刘忭的手腕脚腕,这就打掉了他自如应对的可能。

这会刘忭果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要不是护卫上前将其从他身上抱下去,他差点没被这小胖子压死。

鼻青脸肿的刘忭此时犹如一只被兔子蹬肿了脸的饿狼,凶狠的死死盯着贾琮。

“逆贼贾琮,吟诵反诗。来人,将其吊起来,本王今日要好好审问审问,看看荣国府的人是打算怎么来造我刘家的反!”

直接砍了他怎么出得了心中的恶气,他今日一定要让这小胖子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到时候再给荣国府多扣几顶大逆不道的帽子,他还真就不信父皇能容忍了一个有造反之心的荣国府存在?

王府的护卫找来一个绳子,眼看就要绑在贾琮身上来。只见贾琮顺从的任其捆绑,甚至还贴心的说道:“哎,看到我腰间的牌子么?黄金做的,送给你了!”

“哐啷!”

那解下贾琮腰间金牌的护卫在看到上面篆刻的字后,不禁手抖就将其掉在了地上。

扑通!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那护卫浑身都在颤抖,直接跪倒在地,双手颤颤巍巍的捧起金牌,恭敬的托举起来。

“陛下恕罪,末将万死!”

嗯?

啊?

刘忭也好,四周之人也罢,皆是满心的懵逼。

“没用的东西,这里哪来的陛下?”

“王……王爷……,这……这……”

不是这护卫胆子小啊,他手中这块金牌上篆有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而且他刚刚手抖将金牌还给摔了一下,这算不算大不敬之罪?

抓着贾琮的两名护卫也看到了金牌上的字,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贾琮呵呵一笑,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从跪在地上的护卫手中接过金令,往上哈了一口气后,拿起衣袖擦了擦。

金光闪闪,明可鉴人。

“我觉得,你应该没资格把我吊起来打……”

贾琮将手中的金令高高举起,如朕亲临四个大字清晰可见。

刘忭当场就想破口大骂,这该死的贾琮怎么敢把御赐金令就这么随意的挂在腰间?难道不应该好好供在宗祠中享受贾家的香火吗?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除了刘忭,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众人纷纷跪下高呼万岁,他们可没有圣人老爹,面对皇威,禁不住人家打个喷嚏。

贾琮咧嘴一笑,看向面色铁青……不对,被自己打成猪头的刘忭,悠悠说道:“忠信王刘忭,我就想问一句,我做的雪景诗词,比之你的谁优谁劣?你承不承认自己写的诗臭不可闻?”

该死!该死!

刘忭心中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咬牙从身侧的护卫腰间拔出长刀就冲贾琮冲了过去。

“去死吧!”

贾琮紧紧往后退了半步,便见一道身影闪过,嘭的一声原本扑过来的刘忭就被人一脚踹了回去。

哐当!

刘忭手中的长刀砸落在地,整个人捂着胸口连退数步。

只见一名劲装武者赤手空拳击退了刘忭后,抱拳躬身,沉声说了一句话:“王爷,适可而止,该散了!”

贾琮原本以为是自家亲兵赶了过来,不料隐于楼梯口的竟然会是太上皇的人。

刘忭原本正要怒起再来,却发现眼前的武者亮了亮自己腰间的令牌。

“羽林郎!”

他呐呐自语,立马明白这是太上皇的意思。

心中悲愤的同时,仅存的理智还是克制住了将这人与贾家小崽子击杀当场的冲动。

梁园的热闹比众人想象中的精彩吓人,可惜没有看到后续。刘忭根本就不敢违逆太上皇的意思。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偌大的梁园除了悠悠品酒论诗的太上皇刘济外,便只有鼻青脸肿的忠信王刘忭、酒劲上头有些傻乎乎的贾琮、陪侍在侧的戴权以及保护圣驾的龙禁卫将士。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还看今朝!”

刘济连连吟诵了好几次,被大气磅礴的诗词意境所激,逐渐衰朽的躯体似乎又一次焕发的生机,豪气顿生,一杯酒下肚,竟然再次升起了越过长城北征大漠的冲动。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是在说朕吗?哈哈哈哈!”

没想到朕御极五十载,南征北战,内圣外王,创不世之功,到头来真正懂朕的会是代善和他的孙儿!

刘济哈哈大笑,捏着坐在他身侧晃晃悠悠有些醉酒的小胖子的脸,略带深意的问道:“千古一帝?小胖子,在你的心中,朕真的算是千古一帝吗?”

嗝!

打了个酒嗝,贾琮害羞有些不好意思。

他嘿嘿一笑,一拍胸脯就大声高呼:“怎么不算?昭武五十年,我大夏国威赫赫,万国来朝,汉家江山东至大海,西至雪域,北达大漠,南抵天竺。国富民强,千年未有,圣人不为千古一帝,何人敢为?”

唉!

原本正被小胖子的彩虹屁拍的开心的刘济,突然听到一声长叹。

只见贾琮抱起一旁的酒壶就是吨吨吨!

“啪!”

酒壶被贾琮狠狠砸在地上,满脸通红的贾琮摇摇晃晃的起身,转身就指着跪在一旁的刘忭破口大骂:“都是你们这群狗东西,害我圣人老爷千古一帝的威名有缺,甚至有了晚节不保之势,当真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