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用间其实一般,而是胜于武功。

不过就算如此,却顶不住对手四处漏风,给了他不少可趁之机。

在统一蛮族之前,老奴靠着几处的便利,占据了不少的先机,才能棋高一着。

第一处就是那人参贸易,靠着多年的宣扬,人参成了大周富贵人家必备之物,连寻常百姓都求之不得。

第二处则是投靠了大周,原是大周的武官,所以靠着奴儿干司的土特产人参,获得了大周大量的钱粮物资。

第三处就是那些个商人,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为老奴送去了不少的便利。

像那抚顺各地,原来就是大周和蛮族诸部互市的地方,以此拉拢蛮族诸部对抗蒙古土蛮部。

后来老奴势大不可控,辽东都司才禁止了人参贸易,也是让老奴孤注一郑的原因之一。

虽然如今双方势如水火,但是人参却依然还是紧俏之物,其价值之高,让不少商人暗通曲款。

唐清安以关系起家,从备御几个月间升为左军都督府佥事,同样杜绝不了关系,城中让各地大户进城,隐隐发现了些许情况。

很多人只觉得城中管控更严,所以那人也开始焦急,逼迫那小将早日做个决定。

是否愿意冒险为他试探联络一些有投靠心思的将领,甚至联络上此地的副总兵。

像那抚顺的游击将军李永芳,不一样选择了直接投降么,所以此人略有信心。

如果真能办成此事,以大汗的性格,绝对不会吝啬赏赐。

那小将摇了摇头。

“为什么?”那人大为奇怪。

“不是我不想帮,而是唐将军和以前的长官不一样,对这些事情非常的警惕。

像那周荃就不用提,只说那廖勇,原本也是心向朝廷之人,只不过却没有人联系到他,所以只是在战场上临时反正。

这等人物都不信任,全部被新来的将军调去了关内,可见其谨慎。

那四门守将,皆是新来的将军的亲信,和我等素未谋面,没有丝毫交情。

而且每门两部,互为牵制,你说我能怎么办?”

那小将面色不虞。

“新来的将军对城中的百姓,哪怕是逃难而来的难民,都整编为甲互为担保,你还是按照前番的老路子入城,我劝你早日寻得机会离开,免得害了你的性命,且牵连到我。”

那人闻言,一时间却是想不出主意了。

如今城中的将领,大多没有他熟悉之人,像那徐寿福他倒是认识,却不敢上前相认。

他已经得知,此人是主动反正的一批人,自己送上门去绝对讨不到好处。

那小将只逼着对方赶紧离开,不要牵连他,其实还有一层的原因,那就是对金州城有信心。

唐将军果然知兵,就像人们传说的,是霍去病转世,端的是厉害。

且不说各营军备,只说城池的工事,修建的井然有序,毫无破绽,好多他都没有见过。

例如在城墙和护城河之间,月余来竟然加修了六道防御工事。

护城河后就是布满了一地的蒺梨,然后再是鹿角木,然后陷马坑,拒马枪,护城壕,杨马墙。

这等布置下来,那小将不信蛮族能飞过去。

那人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又过了两日,趁着城中开始把难民从南门牵出,有的送去海岛,有的送去抚顺城外,以户甲为单位秩序而出。

见机不妙,寻了机会,混在大户家中出城,不敢久留。

复州城。

原本有几万人口的大城,如今显得颇为的寂寞,街道上凄凄凉凉,犹如一座鬼城。

阿敏,皇台吉率部至五十寨驿,根据探马汇报,复州已成空城。

一万两千余兵顺利的入城,却上下都没有喜色。

士兵们嫌没有可掠夺的对象,将领们则晓得,敌人全力龟缩金州城,硬仗还在后头。

派了骑哨四处打探,又派了小部出城搜刮粮食,且俘掠大周百姓归来,以待攻城之用。

待得几名细作回来,皆没有收获成效,告知金州城管控的颇为严厉,没有空子可钻。

阿敏了解后皱起眉头,“盛名之下无虚士,那周将果然颇为棘手。”

像以前自己跟随大汗攻打周国城池,常常用间去城中游说,不说劝服对方投降,至少也愿意跟自己暗通款曲,留条后路以保万一。

耿炳远也沉着脸。

这些时日他已经心里隐隐通透,自己前番可能上当受骗了,如今得知周荃等人被调回了关内,更加确认了七八分。

内心里又羞又怒,又悔又惧。

这等形势如果被老奴得知,岂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金州城中如今又多少人?”

“估摸着有一万余兵.”

阿敏和皇台吉都沉吟了起来。

阿敏想着八千兵打一万兵,且是攻城,除非对方和前番的城池一般样毫无士气,才可以集中力量突破而入。

皇台吉则想到了,耿炳远说周兵有不下万人,又新夺得了金,复二城,按道理有近两万兵才是合理。

那么现在开来,那耿炳远说谎了。

不过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且不戳穿他。

双方的探马你来我往,很快金州方面已经得知蛮族大部驻入复州城,大战不日即临。

城中的气氛越发的肃然,各部皆严阵以待。

唐清安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军事天赋,靠的就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

但是战场形势千变万化,不是可以生搬硬套,那么可取的方法就是打呆战。

何为打呆仗?

就是不要吝啬力气,多修防御工事。

把戚继光兵书中的介绍,曾国藩的看家本领,袁崇焕守广宁城的布置,全部都拿来借鉴了一番。

赵缑用看的清楚,内心十分的感叹。

果然是老天爷赏饭。

唐总兵虽然年轻,又不是世袭的军将出身,却对军中之事极为老练,连他都敢自己不足比。

此人虽然靠着关系起家,到底是有十分的本事,才能爬的这般的快,自己先前还有几分的不服,如今看来却是自己想当然了。

就算没有自己,此人也能把金州城布置的万无一失。

终于。

蛮族大军出现在了天边,人一上万无边无际,整个天际线都是一条黑线。

对方几十骑快马而出,沿着金州城墙两里外跑了一圈。没多久,越来越多的骑兵围了上来,打探金州城防的情况。

阿敏和皇台吉,以及蛮将莫尔根,嘎熘等人,在修建的高台,观望金州城池。

哨骑们也纷纷传回来消息,什么两侧大海上都出现大船,城墙上旗帜无数,城墙下工事坚固云云。

随着收集的消息越来越多,以及自己亲眼所见,连向来不惧苦战的阿敏都深吸了一口气。

“我原来只想着这唐将军要做乌龟,龟缩于城池里,却不想他有这些个手段,令人咋舌。”

人的威名,有时候连敌人都会尊敬,加上老汗都想要招降此人,因此阿敏也不再贬称对方。

莫尔根是野人女真出身,被老汗收服以来,打仗素来强悍,常作为先锋破阵,无往不利。

脸上的旧疤,使得整个人显得越发凌厉。

套着几层的盔甲,身后又是老奴亲赐的宝马,被人尊称为蛮族的巴图鲁。

连他也不敢胡言,只瞧着耿炳远。

耿炳远硬着头皮,谁让他在大汗面前下了夸口,要做第一个登上城墙之人。

金州城原先可不是这样的。

“耿炳远,我也不为难你,你率部驱赶俘虏来的百姓,把城墙下那些个工事都破掉,我就算你立功。”

皇台吉突然说道。

这等事最为肮脏,谁都瞧不起,耿炳远却大喜过望,连连保证一定办到。

徐寿福带一千人,在城下列阵,整理鸟铳,弓箭等物。

城墙城,赵缑用亲自领着炮兵,为他做掩护。

唐清安则在东门,此处也来了蛮族的骑兵,不过并没有要做强攻的样子,用来牵制此处。

不能让对方这么的顺畅,唐清安让旗兵下令,命令东门上的佛朗机开火。

周国人以为弗朗机是南方海岛红毛番人所创之物,其实是阿拉伯所造,被西方国家学了去。

弗朗机其实是舰炮,太上皇还是皇帝时,南方水师和葡萄牙人打过海战,靠着船多勉强打退了对方,因此打捞了几门上来,研究了一段时日才成功彷制。

整个弗朗机炮由三部分组成,炮管,炮腹,子炮。

每门弗朗机炮配四到九个子炮,子炮的作用相当于后世定装式炮弹,可以事先装填火药,因此提高射速。

“轰隆。”

一炮可达两千余步,蛮族骑兵受惊,纷纷打马撤走,过了一阵又返了回来。

当东门炮响,北方的蛮族终于开始进攻了。

数千名百姓,大多空着双手,少部分人手里有叉子,木棒等器物,被后方的士兵驱赶。

神情麻木的往金州城池而去。

有反抗意识,看上去有些聪明的,早就拉出去砍杀了,剩下的人不光受到物质上的虐待,还有精神方面的屈辱,早就犹如行尸走肉。

走的慢的,拖拉的,一样被一箭射死,或者砍死。

“开火。”

徐寿福一声令下,一排鸟铳兵弹药齐发。

前方的百姓“挂”去了一层。

这个时候,人们才想起了自己是个人,终于有人想要跑,有人趴在地上。

蛮族士兵早就见惯了,但凡不往前走者,全部杀掉。

“轰隆隆。”

北门城墙上,大炮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