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去哪里了。

很多人都在关心。

有的人说他死了,埋在了草地下,经过马踩踏后,已经找不到墓地。还有人说施行了天葬。

其实消失了才是最好的消息、

真的抓住了拈花,反而让所有人感到为难。

哪怕是唐清安,也是一样的想法。

第一军镇顺利的打败了拈花,美中不足的是未找到此人的踪迹,对于刘承敏的捷报,唐清安嘴上笑了笑,实际上并没有指责。

现在的辽东,又失去了一层束缚,可以全力的发展。

别小看这一点。

数百年来的辽东,就是因为战乱不止的原因,所以哪怕地域宽广无比,却没有发挥粮仓的作用。

草原,森林,高山,河流,平原,丘陵,盆地……

现在的金江镇,物产丰富,地大物博。

北控万里之遥的蒙古,南制千万人口的朝鲜,东辖无边无际的奴儿干司,西靠无尽资源的大周。

在原来的历史上,后金不就是靠着辽东的地利,最后偷得了天下。

虽然有小冰河时期的天灾,但是辽东大呀,水资源也丰富。

面对如此的金江镇,煖兔带着宰赛等台吉,又来闯入金江军的军营,但是态度很客气。

刘承敏躲避不了,无奈出来迎接众人。

“如果刘将军抓住了拈花,请不要苛待他,我们愿意用十倍的金子赎回拈花。”

听完煖兔的请求,刘承敏露出苦笑。

“我真没有抓住拈花,我也不知道他逃到哪里去了,而且我并没有派人去搜寻他。”

虽然刘承敏极力的解释,人们还是感到怀疑。

面对众人的不信任,刘承敏也觉得很憋屈。

自己明明打了胜仗,反而要为战败的人而忧虑,天下哪里这等道理,真是千古奇闻。

虽然心中不满,刘承敏仍然客气的设宴,招待了诸人。

到了夜晚。

众人离开的路上,宰赛肯定的说道:“刘将军没有说谎。”

“我早就知道他没有说谎,最近几日,我派了人盯着他的营地,的确没有派出大部队搜寻拈花。”

“那为何?”

宰赛好奇的问道。

“一则为了保护拈花,二则嘛,你来我往多了,感情不知不觉也就深厚了。”

听完煖兔的话,宰赛满脸的佩服。

叔叔还是叔叔。

正如汉人所言,姜还是老的辣。

……

送走了煖兔他们,刘承敏并没有去歇息。

这场打仗来的快,去的也快,但是消耗却不少。

无论是自身七万兵的供给,还是接应喀尔喀草原的物资,都需要沉阳源源不断的送来。

不提白日宰赛说的,什么比拈花身重十倍的赎金。

光第一镇每日的消耗,就不止这个数。

所以刘承敏很忙碌。

善后的事情,比战前的工作,要更繁琐更细致,更加的熬人心力。

正如军司所言。

今日撒下去的物资越多,来日金江镇在草原上的根基越深厚。

拈花战败后,喀尔喀草原再无反对金江镇的势力。

如何治理喀尔喀草原,就成为了当下最重要的事务,不处理好眼前的事情,那么这场仗就白打了。

前明打败了安南本地的势力,终于收复了安南,结果没多久又失去了安南。

正是因为善后的工作没有做好。

所以明明打了胜仗,最后却做了无用功,白白的浪费了不可计数的物资。

其余几处也是如此。

历史已经证明了,光打胜仗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士兵是人不是神。

不能把士兵赢来的胜利保住,就是最大的失败。

金江镇非常重视战后的工作。

正是因为这份从上到下的管理体系,所以金江镇无论哪个方向,都能很快积蓄回来。

例如咸镜道,平安道。

两道不但没有成为金州源源不断供血的地方,反而向金州本土反哺,形成良性的循环。

否则。

两道几十万的朝鲜人,光在上面消耗的精力,就能拖垮金州。更别提身侧,还有暗中惦记两道的朝鲜。

~~~~~~

辽西。

忠顺王派人去联络了北镇。

锦乡侯府家的小姐,嫁给了金江镇总兵,平辽侯的结拜义弟,从此忠顺王就再也不信任锦乡侯府。

但当下形势不由人。

没有人会认为金江军战败,但也没人会想到,战事结束的会如此的快。

就像一个笑话。

金江军来了,金江军打仗了,金江军胜了。

自己与喀尔喀诸部,平日里再多的交情,也无法让忠顺王安心。加上辽西头部还有个居心拨测的北镇。

无论怎么想,忠顺王也睡不安稳。

见了忠顺王派来的官员,李长松面色如常,仿佛没有什么意外。

才回去自家府中,就让管家派亲信,连日去草原,告知身在喀尔喀草原上的妹夫。

忠顺王正悄悄的四处勾连,让妹夫小心。

“忠顺王没有底胆量激怒金江镇。”

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确切的说道。

对于老管家的话,李长松并没有反对。

国内的形势,变化的太快。

随着乱民的死灰复燃,越演越烈。还有金江镇年复一年的强大,明眼人都不会主动放弃金江镇这条线。

至少在辽东这片土地上,谁也不会去得罪平辽侯。

平辽侯又没有造反。

高举大周的旗帜,深合国内勋贵的心意。

也只有忠顺王的身份,毕竟是皇帝的亲叔叔,才会把平辽侯放在仇人的位置上。

上个月。

流民军各部,大举进攻了四川,打下了重庆,从此乱民已经流动五省。

这也是朝廷,目前迟迟不愿意对金州做出反应的原因。

金江镇的战事,说起来可大可小,一个擅启战端是逃不过的,但是没有人说出来。

朝廷反而劝忠顺王不要乱动。

脾气最臭的忠顺王,竟然选择派人安抚自己,说明了什么?说明他怕了。

前几年还对金州试探了又试探,如今连问都不敢问。

想起当年被忠顺王欺压的憋屈和愤怒,李长松就感觉痛快。

而且说句心里话。

就算金江镇真的造反,国内会成什么样子,李长松推断不了,但是整个辽东。

包括北镇和辽西,绝对是金江镇囊中之物。

至于能不能打下山海关。

李长松也不太确定。

毕竟是天下第一雄关,非人力可及。

如果没有战场之外的因素,纯以军队想夺下山海关,的确不容易办到。

哪怕金江军火炮犀利。

但是金江军哪怕攻不下山海关,也可以坐拥辽东,奴儿干司,草原,朝鲜。

以金江军的实力,朝廷绝对无法动摇平辽侯在辽东的统治力,只会损兵折将。

从各方面来说,朝廷在辽东的损失都太大了,得不偿失,当下也无力再稳固辽东。

毕竟国内的乱民,已经足够朝廷喝一壶的。

除非朝廷有十万精兵。

朝廷有十万精兵吗?

恐怕没有。

不是朝廷没有在这么多兵,而是力有未逮。

而目前自己的实力,才八千军,还有两千军扣在忠顺王手中,更重要的是,兵甲不齐。

自从上一次得到了一批兵器盔甲,第二次的补给至今未至,忠顺王告诉他,他也没有办法。

辽西至今的几万兵,都马,甲,器皆不全,无力供养北镇。

毕竟,辽西不失才是第一目标。

对忠顺王的说法,李长松嗤之以鼻。

“由我们北镇在前面顶着,他当然用不着激怒金江镇。”

“又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天下没有这等道理。不给北镇兵,就不能埋怨北镇结交金江军。”

锦乡侯府和金江军总兵刘承敏的姻亲,有御史写过弹劾,背后当然出自忠顺王之口。

此事对锦乡侯府造成了很大的被动,逐渐失去了皇帝的信任。

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北镇就失去了供应。

“要不要请金江镇支援些粮食给我们?”

老管家提议道。

李长松正纠结的时候,两名武将来了,开口就是埋怨。

“李使,请多派些粮食吧。”

一名武将精力憔悴,满脸的疲惫。

李长松摇了摇头。

他知道两人的来意,为了军中讨粮而来。

朝廷新补给不至,他只能选择让士兵们饿着肚子,一日供应一顿稀粥,让人们果腹。

至于有人营养不良生病而死,已经不是他能顾及的了。

粮食就这么多,他也凭空变不出来,必须严格的按照计划放粮。

“营中士兵每日两顿稀,可以适当的增加一顿稀饭,一顿干饭,让士兵们喘口气。”

另外一名将领讲出了他的办法。

李长松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营库中还有不足两千石的粮食,如果只管八千士兵,也只够一个月之用。

还有北镇的万余军属,以及牲畜等。

他已经求了忠顺王,无果后,又拜托了京城的关系,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粮食只有这么多,那就只能这么安排了。

“既然如此,李使可否跟我去粥棚看看?”

两位将领,想要让节度使亲自去看看士兵们的困苦。

语言打不动此人,说不定看到残酷的现实,改变了节度使的主意呢。

李长松这次没有拒绝。

两人是北镇节度府世代的将领,也是他的亲信,无论如何,他都会给两人情面。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带着一众将官们,以及七八名生员。

李长松素来尊敬读书人,三令五申各兵将不得慢待读书人,所以几名文书,幕僚,虽然无官无职,却地位很高。

士兵们举着旗帜,在无数的各色各样的窝棚中,百姓们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

去年的时候。

金江镇有七百万百姓,十万精兵。

一户只算七口人,正好一百万户,合十户养一兵。

十户人家不只是提供士兵的口粮。

还有军备,兵器,马匹等等。

如此这般,靠着金江镇土地的富饶,加上海贸等等利润,才算是把摊子铺开了。

北镇有什么?

不到两万口人,其中调来的士兵就高达八千。

所以整个北镇的开支,基本上都需要由国内供应,国内少供一分物资,北镇就短缺一分,绝对不会少于一分。

万余的军卷,种地是种不了多少的,又要养马等等。

所以到了青黄不接的月份,反而需要北镇的接济。

如此行径,又导致了人们的逃离,往南而逃。

将领们时不时窃窃私语一番。

一行人行走到粥棚,李长松亲自拿起勺子,在锅里舀动了几下,里面全是水。

锅里的稀粥,又不是给外人吃,接济的也是军卷。

这一处都是这般光景,别处供应妇孺老弱的粥棚,不用看也晓得更加不堪。

至于士兵们,则在营中开伙,锅里放的米粒,肯定比军营外头要强几分。

李长松脸都黑了。

其余的将领们也不说话。

他们就是让节度使来看看,士兵们真的吃不饱肚子,如果继续这么下去,会饿死人的。

士兵们手里有武器,可不会乖乖的等死。

李长松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写信给平辽侯,希望他能看在我们的情面上,支援兄弟们救命的口粮吧。”

不是他心黑,所以不顾兄弟们的死活。

他找平辽侯借粮。

就算他朝中有人,朝廷也会认定他和金江镇之间,关系不清不楚,本来就受到的猜忌,又会加重几分。

而且他更怕平辽侯。

北镇的官兵和百姓,谁不谈金江镇?谁不暗羡金江镇?如果不是北镇的管控,北镇的人口早就跑入了金江镇。

今日找平辽侯借粮容易,他日平辽侯振臂一呼,北镇到底姓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北镇的八千兵也是兵。

到底训练了数年。

别看现在发挥不出什么战斗力,那是因为吃不饱肚子,武器兵甲也不坚。

到了金江镇手里看看。

要不了半年,就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将领们管不了这么多,听到节度使的松口,众人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两日放一顿干饭。”

视察完,李长松改变了主意。

以他对平辽侯为人的了解,平辽侯必定会答应借粮给北镇。

为了挽回一些人心,李长松决定主动出血。

见节度使的大方,众将领越发的高兴。

他们是不会饿死的。

但是士兵饿死了,他们就啥也不是。

朝廷不管,只能找到了金州。

至于平辽侯是否会造反,从龙之功也不错。

毕竟金江镇的实力如此的强大,就算无法入关,守着万里之大的辽东,当个辽东王是不成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