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仓的本领不弱于阿克敦。

但是金江军左翼是有火炮的,汤平,廖荣两部行军而来支援,因此未带上火炮。

他们两部没有,原本赵胜部的营中,却是有大量的火炮的。

虽然火药不多,也毫不吝啬的,全部发泄到隆仓的阵地中。

在火炮未成熟的时代之前,士兵们靠着坚守阵地和工事,保持士气就能多次打退敌人的进攻,让敌人无可奈何。

哪怕以寡击众,也能坚持到胜利。

但是如今战场上的战术正发生变化,处于日异月新的时代。

例如萨尔浒之战中的川兵的长矛阵,就让蛮族大军吃够了苦头,伤亡率比川军都要高。

而蛮军调来俘获的周军大炮,才轰开了川军的乌龟壳,打败了川军。

所以。

金江军的炮兵们,骄傲的看着隆仓的阵地。

他们把所有的火药都用在了隆仓的阵地中,前方隆仓的军中,汉军在炮弹的轰击下最先崩溃。

他们既没有金江军的复仇之心,更没有蛮兵为国而之战之心。

以往老奴的时期,因为他们对蛮族获胜有信心,所以战心十足,现在随着金江镇的崛起一切皆空。

不光是汉军士兵,就连汉军的将领们,也抢着战马逃离。

隆仓的阵中,立刻出现了不可弥补的缺口。

火炮渐止。

金江军战车前进,两侧为长枪兵,斜侧为刀盾兵,中间则是鸟铳兵,全军缓缓的移动。

进入射程之中。

鸟铳兵爬上车厢,从车厢的孔中,向蛮军阵地发射鸟铳。

蛮军士兵们,躲在工事的后面,还有蛮族的弓箭兵,齐射金江军,双方你来我往。

伤亡都有,但是不多。

这么打下去,犹如刮痧一般,谁也奈何不了谁。

“火药没有了,咱们有刀枪。”

汤平带领自己的袍泽们,冲入蛮族大军阵地的缺口,双方绞杀在了一起。

廖荣则从左边攻击蛮族阵地。

赵胜负责压阵。

金江军的士兵,从各处的口子杀了进来,以多打少战果越来越多,地上蛮兵的尸体也越来越多。

蛮军先是经历了金江军火炮的洗礼,然后又是鸟铳兵的射击,如今人仰马翻,伤亡大半。

到了这个地步,继续坚守已经没有意义,已经不能继续为中军拖延时间了。

隆仓终于带领残余的千余蛮兵,开始了突围。

汤平没有死堵蛮军的突围,但是却犹如大网一斑,让突围的蛮军们,分成了数部。

北边的廖荣,带领己部士兵,死死的咬住蛮军的后方,层层刮掉蛮军士兵的性命。

此时,突破汤平防线的隆仓,身边只有了两三百人,还有数部陷于金江军的缠斗之中。

“学得挺快。”

浑身血水的隆仓,见状,还有心情嘲讽对方一句。

蛮军就是这么对付周军精兵的。

即不让敌军无法突围,也不让敌军顺利突围,层层刮痧敌军,等敌军最后没有了力气,然后彻底绞杀。

现在金江军用到了蛮军身上。

隆仓虽然看破,但是这是大势,无法改变。

如果没有意外,前面还有强敌。

唯有使命的冲,能活多少人就是多少人。

的确。

前方的赵胜等候多时。

昨日的憋屈,今日他要尽数归还。

隆仓看到了赵胜,露出大牙,残酷的冲上去。

赵胜也看到了隆仓。

在两位大将碰撞之前,赵胜的亲卫们,在前头用狼牙棒,重锤狠狠的敲在了隆仓胸前。

盔甲凹了进去,隆仓后摔倒在地上,大口的血水从口中涌出。

随着隆仓的死去,此部蛮军被全歼。

全军打扫战场之后,不但没有乘胜攻击,反而停顿了下来。

三营已经不到八千兵,一直到了下午,路途上的运粮队,终于到了目的地。

四百余民夫,近百辆大车,百余头骡驴。

不光带来了足够全军使用五日的粮食,并且还带来了大量的炮弹,火药,铅子,刀枪,盾甲等物资。

赵胜认得李如柏,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但是并没有过多的言语。

顶着赵胜吃人的目光,李如柏怯弱的低着头,不敢解释一句,内心忐忑不已。

路途遇到蛮兵探马的骚扰,幸亏遇到己方的探马,才赶走了蛮兵探马。

但是失期就是失期,半个时辰也是失期,可大可小。

赵胜和汤平,廖荣三营,皆全军埋锅造饭,并更换残破的兵甲武器,补充军资。

一场大战下来,不光火器需要补充,刀刃也都豁口,需要更换新的兵器。

破旧的兵甲,由民夫运回后方修理。

又过了一个时辰,三营才动了起来,赶去支援其他战场。

军情到了朱秀处,朱秀大笑。

金江军的左翼活了。

阿克敦还在坚持。

金江军要吃下他可以,但是先要崩一口牙。

在他的工事前面,土地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有不可计数的朝鲜士兵,蛮族士兵,金江军士兵的鲜血。

卢顺义,高金权,柳以全三名朝鲜将领,欲言又止的看向陈锐,

陈锐组织的进攻,给蛮族造成了大量的伤亡,但是己方同样伤亡不轻。

朝鲜军最精锐的三部义军,陈锐看过去,朝鲜士兵士气低落。

“速调红夷大炮来。”

陈锐放弃了硬攻,虽然知道对方在拖延时间,但是他也无可奈何。

没有大炮轰开对方,就只能选择硬碰硬。

他还是心疼自己的儿郎们的。

一直到第三天。

数门红夷大炮由民夫运转过来,还有十几门弗朗机炮。

这些大炮第一时间运上战场。

“轰隆隆。”

阿克敦的阵地,被敲开了。

不等大炮继续炮击,阿克敦带着残部主动杀了出来。

到了如此境地,陈锐反而不急了,开始防守的严密,不让阿克敦冲到他的阵中。

鸟铳手们连绵不绝的铅弹,让阿克敦进退不得。

守不了,攻不了。

阿克敦同样选择了突围。

金江军不会给他机会逃离,同样不会放过蛮族残军。

七千朝鲜义军,和六千金江军,绞杀了阿克敦一部。

金江军和蛮族军队的僵持。

因为以众击寡,蛮军处处陷于被动,靠着精锐老兵老将,支撑到如今。

而阿克敦,隆仓等名气极大的将领,先后被剿灭时,皇台吉所在的中军。

已经渐渐变得被动,金江军的左右翼,开始靠拢蛮军大营,即将合围蛮军。

“现在撤还来得及。”

郎阿去应对周军,因为隆仓的失败,场安和长库已经无力对应金江军左翼。

穆隆额,阿骨去偷袭金江军左翼,至今没有消息。

中军的老将呼塔布,等待皇台吉的决定。

前军和金江军对持,有三万兵,中军还有两万精锐的八旗兵,以及侧翼的五千巴牙喇。

“如果现在撤退,中军和后军可以顺利撤回海州,甚至辽阳。如果日后也没机会,则可护送我族退回奴儿干司。

以奴儿干司的地利,金江军长途跋涉,处处可以被我军所趁

就算最后也无法对抗,我族还能躲入更远,更深的大山之中,让对方寻不到我们。”

皇台吉怔怔的看向呼塔布。

呼塔布年幼的时候,他的祖父跟随老奴一起采集山货,然后到大周的互市之地贩卖。

后来他的祖父跟随老奴征战,死于其他部落之手,他幼年就被老奴养在身边。

父汗才死几年,蛮族就已经要退回奴儿干司了吗?

皇台吉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他们一部的蛮族,从父汗手中壮大,靠的就是早年从大周互市,获得生活必需品。

以此才实力逐渐强过其他部落,有力量发动征伐,靠着父汗的英明,接连的大胜,奠定了基础。

现在退回奴儿干司,大周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只生活物资一项的断绝。

他们要不了几年,就会和东部蒙古一样,陷入贫瘠的状态,兵甲武器都不堪使用的境地。

彻底脱变回原来的游生活环境。

“如果真到了这一步,就要思考如何保族了。”

呼塔布说道。

这句话惊醒了皇台吉。

他的大脑飞速的运转,思考己方的形势,金江军的形势,大周国内的形势。

“平辽侯真的愿意兔死狗烹吗?”

呼塔布摇了摇头。

“现在的战场形势,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不是我们胜利就是金江军胜利。

这未来的事情,还是未来再来思考。

我不信明年,后年,大周还能组织三十万兵攻打我们。”

呼塔布虽然不知道大周国内的形势,但是他知道他们蛮族的形势。

多年前他们从辽沉获得了,大周储备多年,不可计量的物资,加上数百万汉民可以搜刮。

如此这般在家门口的战争,也只能组织最高二十万兵的作战。

平辽侯手段的确非凡。

令人不可思议的组织了三十万大军攻打蛮族,让蛮族处处陷于被动,但是以呼塔布的经验。

此事可一不可二。

大周要是有这种常态的能力,辽东的局势也不会败坏于此。

这场大战多日下来,他们蛮族损失惨重,金江军同样也损失惨重,反而是周军和蒙古军,只伤了个皮毛。

继续打下去,蛮族和金江军只会是两败俱伤。

蛮族十万大军,金江军想要一口气吞下,必定要付出数万伤亡,除非周军和蒙古军勐攻,分担金江军的伤亡。

蛮族十万精锐,金江军十万精锐。

平辽侯愿意一换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