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观没有继续多逗留,很快的离开了金州,带着满心的期盼而来,又灰心的离去。

贾鉴作为幕僚很忠心,完全以恩主的利益放在首位。

这是他的长处。

同样也是短处,只要能达到己方的目的,任何的手段都可以使用,哪怕导致的后果极严重。

他有一条毒计。

明面上答应朝廷,金江镇全军赴锦州,即能获得朝廷大量的物资,又能迷惑锦州。

锦州以为金江镇会援助,就会做这方面的布置。

这条毒计一箭双凋。

既能让金江镇获得大量的物资,又能让锦州疏于防备,而被蛮族攻破。

那么朝廷必将陷入被动的局面,只能全力困守山海关,再也无法轻易收复辽东。

因此,对于将军否决他的计策,贾鉴极其的不懂。

将军是有野心的,他看得出来。

既然如此,为何却不采用他的计策呢。

只要朝廷势力彻底退出辽东,那么金江镇可以全力应对蛮族,收复失地也不忧心朝廷插手。

如此这般。

金江镇将全占辽东,势力大涨,甚至可以为王。

此人类三国毒士。

唐清安看着贾鉴面露不快,内心想到。

“锦州可以因为实力不足败于蛮族,但是绝对不能因为受金江镇欺骗而败于蛮族。”

贾鉴不以为然。

结果有什么区别吗?

“不久你将明白。”

唐清安没有多言。

济州岛小海湾很多。

已经开始不少的船只往来济州岛,都是金陵各家的商贾的掌柜,已经提前来布置。

船上的货物不多,因为是先来探路准备。

几条小河把山峦反隔开,山脚下一边是牧场,时不时奔跑过一群马匹。

一边是水田,种植水稻。

前番考虑过种番米,可是此物乃机密,所以没有在济州岛推广,还保留在大小长山岛乃至石城岛等地。

济州岛海外渔船繁多。

不同于大小长山岛渔场的渔船,济州岛的渔船,更像是小舢板,轻侜似箭。

这些小船出不了近海,也运载不了多少渔获。

不过正如李成贤所言,济州岛做到自给自足,这方面一直都做不得不错。

十几名军士,在一名官员的带领下,正在码头等着剩余的人。

当天气逐渐温暖起来时,飞鱼聚满海湾的景象,让人看得心里底气十足。

因此众人并没有感到不耐烦,而是津津有味的打量海面。

码头外的船只,甲板上透风的水手,同样看得啧啧称奇,周围的小舢板。

在波浪的晃动下,熟练的网获了一兜渔获。

“这里真是一片宝地啊。”

官员情不自禁的感叹。

众人都认同的连连点头,如此好的地方,在朝鲜手中,真是暴殄天物。

此时,又匆匆赶来三名军士,官员勘验了腰牌,才送这些人等上船只。

济州岛作为朝鲜重要的岛屿,不过海面平静,因此也只驻扎了六百兵。

节度府号令全军队长齐聚金州,演练军势。

除了前线的军队,保留一二,其余各处全部都要报道,济州岛也是如此。

“你们去了好好露露脸。”

官员笑道。

军士们腼腆的笑了。

“全军四千队长,哪里轮得到我们出头。”

有人笑道。

“那又如何,咱们济州岛的难道弱于其他地方,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你们好好表现,立了功劳回来,也算是对得起这些年,各位孤守此岛的苦劳。”

众人都点点头,神情跃跃欲试,谁不想要在节度使身前留下个好印象。

一船船,或者一队队的队长们,从金江镇各地踊至金州。

对于这些队长,金州方面极其重视,专门设了营地,为他们修整之用。

并且准备了丰盛的食物,甚至还备了酒水。

只酒水一事,就是金江镇多年难得之有。

有的人先到,有的人后到,因此离家近的,甚至家就在金州的,都批了假。

三日内必须返营。

李如靖,徐聚费,赵学颜,潘驯,葛世峰等,乃至朱纯,武斌,马大芳,高长芳等等。

都欢欢喜喜的奔赴家中。

节度府里,葛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的亲哥哥了。

既担忧哥哥的安危,又期盼他早日达成心中的志向,成为一名大将军。

“妹妹,你看看我跟你带了什么。”

葛世峰一表人才,身材高大,英武不凡,神采飞扬,浑身自信,和当年那个满脸狠厉的小子,完全变了一个人。

不光他如此。

看着眼前的妹妹出落的清水芙蓉,面色白皙,可见在夫人身边没有吃什么苦。

和很多人一样。

他全家亡于蛮族,从小带着妹妹流离失所,如果不是将军的收留,他们兄妹哪有这般的机遇。

更有妹妹被夫人收养,因此他不但对将军忠心耿耿,乃至对夫人也是满心的感激。

“哥哥又乱花钱了,我在夫人身边有月钱,一应事务都有供应,没有需要花钱的用处。

倒是哥哥年龄大了,要把钱都攒下来,以后娶嫂子才是。”

葛世峰感到好笑。

当年那个只知道哭的妹妹,如今也懂得疼人了,心中升起一股欣慰之感。

“蛮族未灭,何以家为。”

葛藟抿了抿嘴,父亲还在时,教她认过字,她至今都记得,知道这句话的出处。

“你别瞎担心,咱们金江军不同以往,不惧蛮族,倒是蛮族怕我们,我身边还有那么多兄弟,没事的。”

见到妹妹的表情,葛世峰宽慰起来。

“我就知道你们在这。”

李如靖突然跑了进来。

就猜到葛世峰会来找他的妹妹,因此直接奔往后院外偏门的门房,果然见到了两人。

“都跟我走,到我家吃饭去,这是我母亲交代的,你们可不能拒绝,不然她要念叨我。”

李如靖边说边上前拉着葛世峰。

葛世峰看着妹妹。

葛藟犹豫了一番,最后说道。

“夫人说放我假,可是府里正缺人,我也不放心离开太久,我见了哥哥就满足。”

葛世峰明白妹妹的意思,府里有了几位身孕的主,夫人又有两个小公子。

而将军一向不喜多用人,知道府里人手短缺。

李如靖也不多劝。

葛世峰交代了妹妹一番,葛藟同样叮嘱了哥哥一番,两人念念不舍的告别。

“还是有妹妹好,我那个弟弟可算是完蛋了,十足的纨绔子弟模样,真不知道母亲怎么教养他。”

葛世峰不言长辈之过,李如靖埋怨几句,也不在提此事。

各家都有各家的景致。

像马大芳兴高采烈的回家,年余为见父亲,面色仍然如旧,大骂他乱花钱。

“这可真是一点变化也没有啊。”

马大芳习以为常,要是他父亲真的变得热情,他反倒是觉得奇怪。

他的老娘,同样一脸麻木,不过早早的就在灶台生火,马大芳跟了进来。

果不其然。

锅里正炖着一条鲜鱼。

“父亲又把渔场的东西带了回来,啧啧,果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家靠着父亲占公家的便宜,倒是日子过得滋润。”

军中养人。

他们又是在军学校读了几年的书,受了几年的训,每日都吃饱肚子,本就养得骄傲的很。

在军中又受到重视,更是养出了一股变化。

和普通百姓子弟不同,和勋贵也不同。

“瞎说什么呢,你老子听到了揍你。”

马大芳的娘,这才说了见到儿子后的第一句话。

不久。

马大芳的几个弟弟,从军校里放学归来,虽然早就吃饱了肚子,看到大哥带回来的零嘴,仍然唧唧咋咋高兴的很。

缠着马大芳,追问军中的事。

“别烦我,说了你们也不懂。”

马大芳不耐烦的摇了摇手,把他老子的模样学了个十足。

从军中退伍多年,当了五年渔夫的马林,坐在院子的石墩上,虽然目视前方,余光却偷偷看着他们。

忍不住想笑,又怕他们看见,立马扭过头。

还有一等人家。

退伍老兵,做了船匠的高珍的两个儿子。

高长芳被自己弟弟叫大狗,锤了他两下,小狗不服气还手,两兄弟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气的高珍举着木棍,吓得两兄弟抱头而逃。

烈日之下。

无风。

三千余名军士,一动不动的站在校场之中。

各方旗帜皆无力垂下,显不出丝毫军场威严的气氛,但是这数千军士。

虽汗流浃背,却无人说话,更无人晃动。

校场高台。

唐清安穿着铠甲,同样立在太阳下。

被包裹的严密的唐清安,咬着牙坚持,有些勉力,不过穿的不薄,倒也没人看出。

养尊处优才几年,就有些跟不上军队的苦了。

他身后一排大将,威势强悍,各面色严肃,视线巡视下方军士。

众大将的视线下,下方的军士越是丝毫不动,没人愿意在这种场合出丑。

军队的魂不是将军,不是将领。

而是眼前的队长们。

队长是三十名士兵的核心,队长在最前面,穿着最好的装备,队长做什么。

其余的士兵就跟着队长做什么。

队长说什么,士兵就听什么。

而一旦进入战场,就听不到人的声音,因此士兵只能看到队长的动作。

队长就是全队的主心骨,是全队的榜样。

乃至军中旗帜金鼓军令之下,都需要队长立马做出应对,带领全队尊军令而动。

队队的军队,合起来成为一部杀戮凶兽,队长就是其中的灵魂。

队长强,则全队强。

队长强,则全军强。

......

“哈!”

......

高台之上,一行令旗兵,同时打下旗语。

台下。

数千军士大喝一声,整齐划一,步步向前逼近,扑面而来肃杀之气。

“哈!”

“卡察。”

一喝一步。

刀枪如林,杀气腾腾。

“止!”

“冬......冬......冬,”

令官大喝,鼓声响起。

“哗啦啦。”

军阵停步,收枪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