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

派出城的骑兵,把周围的消息传了回来,蛮族退兵确认无误,只不过各堡还有蛮兵把守。

李达祖绝处逢生,大悲大喜。

悲的是自家军中,老兵死伤过半,实力大损,都是锦乡侯府在北镇的根基啊。

喜的是到底守住了北镇。

金州发了捷报,北镇发了捷报,锦州也发了捷报。

三方都在争抢头功。

北镇独拒正面,损兵失地,如今河北各堡都还在蛮族手里,北镇残兵无力收复。

损失最大,争议也最大。

辽东节度使李达祖,到底是有功还有应罚。

京城里的锦乡侯府,李达祖的二弟四处活动寻找盟友,为大哥李达祖上奏,声援李达祖实乃首功,保住了辽西不失。

至于金州方面,自身损兵两千人,虽然占领海州,却得而复失,算大功还是小胜?

因为唐清安的军报里,所获蛮族钱粮不足二十万石,以此想要获得断绝蛮族粮草,解北镇之围的功劳,说服力缺了三分火候。

辽东经略史鼐。

因为有人弹劾他见死不救,坐视友军被困而不援,实乃大罪。

而他认为自己居中调度有功,不管是派兵派物资给北镇,还是供应金州兵的后勤,都是他的功劳。

三方的奏疏在朝廷正热闹的时候,山东布政司也突然上奏。

把去年以来,运送至辽东三处的粮食,马匹,豆料,兵备,钱银的数目列出。

金州唐副总兵率三百船出海,其中两百余船都是登莱先后调派去。

既如此,整个朝堂更加喧闹,上下都是关于辽东的议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金州方面先是抢功劳,随后就开始叫苦,最后向朝廷索要士兵和物资。

其中史鼐和李达祖两人争的厉害,大有重新翻脸之态势。

原来辽西大半年来,重新募兵十八万,其中七万留守辽西走廊,十一万守北镇。

而蛮族前番攻打北镇,沿路各堡投降,牺牲的军士就高达六万,北镇守军三万,伤亡一万余。

北镇北边各堡垒还有两万兵,合起来只有不到四万兵。

史鼐认为北镇不可为辽西之屏,竟然要求放弃北镇,全力驻守辽西走廊。

辽西和辽左的地形,两边被辽东湾隔成为“凡”字形。

北镇处在“凡”字的那个顶处,地势不足凭,又离辽西遥远,物资供应费时费力。

下次蛮族大军再次攻打北镇,不会再给金州兵可趁之机,获得那番的幸运。

而北镇对抗蛮族表现的不堪,已经不让史鼐相信。

大周继承大明,长城一直延伸到镇江堡,不过当老奴突袭互市之地,获得铁岭,抚顺,辽左的长城就破了。

辽左的长城失去了作用,辽西走廊并没有。

靠着依山脉而修建的长城,辽西走廊之所以称为辽西走廊,就是因为如此。

北边是险山长城,南边是大海。

不管是锦州还是后方的宁远,都是险关雄城,不是那么好突破的。

因此史鼐想要靠着地利,学习金州全力固守辽西,而不是浪费兵力物力在北镇。

李达祖大怒,当然上疏反对。

辽东两位大佬闹得不可开交,唐清安再次上疏,请求金州扩兵,增派粮饷,耕牛,骡马等。

这件事史鼐和李达祖都鼎力支持,以此拉拢他。

并且唐清安的作用,别人不知他们还是清楚的,委实是首功,不过皆不愿让出罢了。

光复金州,哪怕金州打退蛮族的进攻,在绝大多数朝臣眼中,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地方。

偏安一隅能不失就已经不错了。

哪怕有几个御史上疏,认为金州的作用巨大,不该受到朝廷的小视,其中一个新进的御史吵的最凶,朝廷应该提高金州的供给,应以辽西,北镇平齐。

如今老奴攻打北镇,北镇损兵折将,失去了大量土地,辽西则困兵不前,整个战场上,唯一的亮点就是金州。

金州的地位的确值得提高。

这也是打了胜仗的好处。

原来金州作为辽西的附属,如今升了一等,由登莱直接供应,而不是由史鼐调派。

且同意了金州扩兵五万的请求,并督促江南供应棉花,棉布,绸缎各色物品。

朝廷确认了金州五万兵额的军制,唐清安才敢扩军,不但如此,朝廷且也同意了唐清安另外的要求。

唐清安向朝廷下了军令状,蛮族片板不能下海,以威胁山东。

从浙江调水师四千,各色战船一百六十艘,鸟铳一万杆,弗朗机炮五百门,其余火器不计。

当浙江水师,和金州原来来自登州的水师,两处合营后,水兵达八千人,大小战船四百七十余艘。

金州水师的规模,已经达到了长江以北,所有水师之和。

合兵后的水师,同样分为三部。

一部有浙江兵为主,守辽东湾,一部以沈有容为主,守卫金州,长行岛各处。

一部以严正中为主,负责黄海以北,辽左以南,接应各处辽民。

安置了水师。

唐清安开始大扩兵。

复州城里的蛮将,受金州复夺海州的影响,得知金州兵竟然不声不响有了数万可战之兵,彻底龟缩了防线,大退步百余里,一直退到栾谷关。

金州兵则顺势而上,收复了重城新金,不费吹灰之力,全得原来金州范围之地。

新金城北方五十里就是栾谷关,而东面的红咀堡等堡,一直到最长大上百里的归服堡,都因为靠黄海,蛮族也都撤军了。

这些城堡里的丁口,要么被掠杀,要么俘虏为奴隶,要么被编为包衣,原来的百姓十不存一。

不过当这些地方出现金州兵的旗帜后,躲入深山,乡野,河流的百姓纷纷出来投靠。

蛮族为了杜绝辽民投靠金州而设立的防线,随着复州蛮兵的撤退,已然彻底瓦解。

无数的辽民拖家带口的投奔金州,每日金州都能接应数千人,加上黄海水师的接应,金州城的人口直线上升。

只一个月,二十三万,二十五万,二十八万,三十万,三十一万,最新一次统计人口,金州有了百姓三十七万。

都快要翻一番了。

九月。

金州开始收割。

金州田亩六十万,辽东湾各岛近十万,黄海各岛赶种的田亩三万,加上收服上百里的失地,以及新金以东一带,到底还有田亩数万。

合计七十余万亩的田,或因为地肥高产,或因为地贫而地产,一直到十月,合计收获粮食一百三十万石。

一百三十万石的蜀黍,可以打出米粒九十余万石。

不过带壳才容易保存时间长,所以一百三十万石的蜀黍一部分送往金州各粮仓,一部分送往长行岛,一部分送往大小长山岛。

这般忙碌下来,到了十月尾,天气已经转凉,金州闲了下来,开始了大扩军。

一年来,从光复复州开始,全军从小到大,特别是黑山轮战,经历了大小各战高达上百战。

有的人牺牲了,有的人升官了,有的人降职了,甚至还有罢官的。

今日。

金州大小将官两百余人,挤满了总兵府。

粮草就是军心。

金州今年秋收的粮食是个明数,众人皆知,而从海州得来多少物资,至今没人算清楚。

不论如何,只论粮草之富余,不管是朝廷,辽西,蒙古,蛮族都比不上金州。

两百余大小将,分成了好几团。

复州一系,金州一系,东海营一系,辽民一系等等,连水师将领都分成了四系。

众人都在笑着说话,商讨将军明年会做什么安排,自家手下有那几个比较出众的。

有以前闹了矛盾的,在如今的场面,也会格外的大方,不经意见面后也是相视一笑。

喧闹之声,连总兵府外的街道上都受到了影响。

整个金州城,因为前番扩建城墙到海边,房屋也跟着增多了,人口高达七万余人。

进城卖柴火的,卖锅碗瓢盆的,卖针线的,卖布匹的,卖水的,卖箩筐的,卖鱼的

不但恢复了活力,规模还是沦陷蛮族之前的数倍。

只不过,满城的光头男,看上去颇为的耀眼。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老奴收服一地就下剃头令,留金钱鼠尾,剃发易服。

现在赶走了蛮兵,那金钱鼠尾当然不能留了,索性都剃了光头。

唐清安笑呵呵的走了出来。

“将军到。”

将军亲卫排成一列,这些从军中挑选出来的悍兵,不少人身上有疤,额头脸上带伤痕的也不少。

一行人挎着腰刀,虽然一副懒散的模样,却散发出一股格外凶悍之气。

“将军。”

“将军。”

所有大小将领不约而同的停止了交谈,视线都落到了一个方向,喊道同一个名字。

将军至出海以来,惊才绝艳,无往不胜,连威名赫赫的老奴都受其挫,实乃举世名将。

众人靠着大小胜仗积累功绩,大多都是将军提拔,或者升官。

才一年。

十九岁的唐清安,受着众人是目光,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自己该留须了。

“叫你们来,没有别的事,大家辛苦大半载,如今有了空闲,请大家伙聚聚。

我出钱请客,请大家在总兵府吃一顿饭,今天可有酒水,还是朝廷送的御酒。”

唐清安说完,众人面露喜色。

虽然金州丰收,禁酒令却没有解除,好多有酒瘾的人,真的煎熬不已。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有的人要升官了,有的人原地不动看着别人升官。

我做你们总兵以来,虽然还是副的,但自认为公平,公正,应该没有人不满意吧?”

唐清安笑呵呵的看向众人。

没有人敢答话。

按照年龄,这里最小的人也才十七岁,而且级别低,只是小小的队长。

十八岁的唐清安,对着平均年龄将近三十岁的将领们,表现的很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