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桃泣不成声,这是外婆重病不起后,她第一次听见外婆唤她的名字。

“我在呢,外婆,你要喝水吗?”

竹桃去桌上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外婆,把她扶起来,缓缓把水倒进外婆的唇齿间。

喝完了水,外婆嘶哑着声音,握住她的手腕,“桃桃,今年是几几年?”

“43年,是43年的10月3日!”

老人的脸上闪过迷茫,叹下气,“43年……时间过得好快。”

竹桃的头伏在外婆的怀里,往里面钻了钻,猛地想起什么。

“外婆,你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想不想吃水果?这边的医生护士平日里对您好不好……我没能经常来看您,对不起……”

说着说着,又要抹眼泪。

“傻丫头,你让我先回答哪个?”她颤抖的手轻轻爱抚她的头发。

竹桃失笑,“那就先回答您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吧!”

“我怎么会不舒服呢,人到了终年本来就应该落叶归根……

你们何必费尽心思救我?你爸妈死的时候,我也在现场,这么多年了,原本我也随着他们一起去了,没想到还在医院啊。”

竹桃故作生气,“外婆,我准您不许胡说!”

老人攥着那床单,缓缓松开。

“外婆,乖,我现在要上课,以后再来看您。”

老人点点头,安详的闭眼。

竹桃流过一抹心疼。

她说的是“以后”,而不是今天下午或者明天,被殷寒知道,她怕是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再见到外婆了。

虽然不知道外婆为什么不待见殷寒,她张张口,算了,在外婆面前还是不提殷寒了。

竹桃特地嘱托了医生要帮她保密,而且不能告诉外婆她和殷寒订婚的消息。

那主治医师擦擦地中海的头发。

“放心,放心,一切按您的要求去办。”

“虽然您外婆刚醒来需要休息,但病人大脑沉睡的时间太久,所以需要人来陪她说说话……”

竹桃点点头,犹豫几秒,“我会抽时间来陪她的。”

“寒爷那边不许吱半声,听见没?”

竹桃临走时,再次回头叮嘱。

“知道了……”

这医生为难极了,钱是寒爷给的,竹小姐现在是寒爷的未婚妻,按理说,付给他的工资是不是就竹小姐的钱?

竹小姐才是这背后的大BOSS啊。

听命于竹小姐的,应该没错。

医院狭长走廊的尽头,竹桃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走廊上云雾缭绕,烟气逼人,钻入竹桃的口腔和鼻,竹桃原以为习惯了烟味儿,这次咳嗽了好几声。

商刑没有立即灭掉烟头,“怎么不去上课?”

“商队长管的太多了些。”她语气还算委婉。

“那篇论文不想过了吗?”

竹桃步子一顿,停住,“我以为商队长是大公无私的。”

她语气中带些冰渣,如果细细品鉴,那怕是要伤人唇舌的。

商刑依旧是那般冷硬,但说出的话却让竹桃有些羞,“上次去警局的时候还勾住我的腰不放,今儿怎么这么冷漠?”

“哪有冷漠,分明是商队长跟踪我……”

猛然想起殷寒让她不要靠近商刑,她瞧着这地还算隐蔽。

“商队长,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把那些事儿都忘了吧?”

略带幽默的语气,“忘了?难道竹小姐是卖孟婆汤的么?”

商刑凑近地一瞬间,竹桃的心跳都漏了下去。

倒不是因为商刑的靠近心动,而是如果像上次有人拍照给了殷寒,她两张嘴也不会解释的清。

更何况这里是医院,殷寒禁止她出入的地方。

事情重重叠合,她怕是要被殷寒制裁了。

对面的商刑似乎在说一件家常事,告知她,“那起案子,已经查明了。”

“凶手是你们班的学委。”

“谭卓宏出身贫寒,家庭教育缺少导致了心理扭曲,长大后渴望和长的漂亮家境又好的女**往,李湘正符合这条件。

又加上她喜欢谭卓宏的相貌和成绩,两个人正准备交往,谁知谭卓宏力道没控制好,在做的过程中弄死了她。”

“现场有挣扎,反抗的痕迹,在谭卓宏的手机上搜到了强女干李湘的视频,都是些折磨女性的下三滥手段……”

竹桃诧异,想起谭卓宏对她无缘无故的示好,顿觉毛骨悚然。

“人怎么处理了?”

“有期徒刑十五年。”

“哦……”

她不敢在这里多待,想要就此结束话题。

不等竹桃道再见,商刑坐在了一处阶梯上,手指摁了烟头,转移这个话题,“你上次问我的那场车祸,我有印象。”

竹桃瞳孔深处微亮,却没有料到商刑的下一句话。

“那个在高速公路旁边哭的小女孩,是你吧?”

竹桃猛地抬眼望商刑,他居然还记得?

“五年过去了,变化还挺大。”

他记得,他一直都记得的。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她,也就是说那日在酒吧,他知道他们是重逢的。

眼底不知何时湿润,竹桃攥着手心,顿了不知道多久,“不瞒您说,你是我小时候的英雄。”

“现在主心骨换人了是吧?”

竹桃的沉默,倒是让商刑轻轻地笑了笑,靠在岐灰色的墙头,他眼底一丝落寞。

在竹桃不备之时,冷眸中划过平时从未流出过的锋芒。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殷寒为什么不告诉你真相吗?”

“因为知道车祸真相的你,会更加痛苦绝望……”

撂下这一句话,商刑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竹桃咬着红唇,一把拉住商刑,“这是什么意思,说明白一点!”

商刑的表情宛如银蛇,平时一向刻板严肃的脸,不知道何时变得有些狰狞可怕,还带着笑意。

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

“看在五年前就认识的份上,我劝你还是别去了解真相了,否则你会后悔和殷寒订婚。”

若是说商刑前面几句竹桃没有相信半分,但下一句话戳中她的心窝,“不然他为什么这么着急骗婚呢?”

“你的话我一个标点不会相信,商队长讲话都不说证据的么。”

“但当你刚刚拉住我的时候,你就已经信了。”

“……”

青灰色的墙头只剩下她孤身一人。

“嗡!”地一声,手机铃声震动,竹桃吓了一跳。

一看是殷寒的名字。

压着内心的慌乱,立马切换成正常又娇滴滴的声儿,“寒爷,怎么啦?”

“在上课?”

竹桃一边回话一边往医院外面冲。

“嗯……马上就到教室了,已经要上课了,先不跟你说了啊。”不忘添两句殷寒喜欢听的。

“拜拜,么么哒,亲爱的~”

掐断电话的同时,一抹细长的身影跑到马路肩头,召了一辆开往学校方向的出租车。

隐约地觉得有双视线在盯着自己,她上了车后四处张望一番,除了在走廊上来往的病人和医护人员,再也没有其他人。

车内,竹桃在思索商刑的话究竟有几分是真的。

什么叫后悔和殷寒订婚。

她心中猜忌那个最坏的答案,但还是被她坚定的否决。

虽然她想知道真相,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到了学校已经快到中午。

因为新闻上与殷寒订婚的缘故,她一路上饱受注目礼。

刚到了教室,导员正站在讲台上上课,见到迟到的人是竹桃,放狠的语气缓了缓,“好了,去位置上吧。”

在这导员的课上,可没人敢迟到早退,连玩手机的人都没有。

一旦有人明知故犯,迟到早退的,那迎接他的除了铺天盖地的谩骂,可能还有期末挂科。

鸦雀无声的阶梯教室里。

竹桃刚到座位,白巧巧戳了戳竹桃,还是贱兮兮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家里出了变故的人,“今儿怎么迟了,昨天晚上是不是跟寒爷**了?”

“胡扯什么!我和寒爷可没有到那地步。”

白巧巧像是听到了什么瓜,“你们还没做?寒爷都二十四五的年纪了,不应该啊……”

“他该不会是不行吧?”

竹桃被问住了。

“不,不行?”

白巧巧煞有其事,“你生理学学的那么好,怎么就对男人不懂呢?都快二十五的男人不纵欲,八成是不太行……”

苦恼极了,拖着腮帮子想象前几次见到殷寒的画面。

“但我看寒爷的样子,也不像是那种不行的,反而我觉得他能做上七天七夜~都订婚了,怎么可能不动你呢。”

竹桃低着头,“可能他觉得时间还没到!”

“也许吧~”白巧巧换了换话题,投了个羡慕极了的眼神,“你瞅瞅,你现在是殷寒的未婚妻了,导员都不敢对你怎么样了。”

竹桃皮层微红。

一节难熬的心理教育课终于结束。

竹桃想着殷寒会不会真的是不行?每次亲她的时候,每每到了最关键的一步,殷寒就停下来了。

那感觉,她也怪难受的。

而且殷寒说他没有过女朋友,但殷寒的条件,前任女友应该都排一条足球队了。

不会正是如白巧巧所说,殷寒不举吧。

“发什么呆!臭脚拿开,挡着我道了。”

王琴尖锐的嗓音在空教室里格外刺耳。

白巧巧缩回脚,“这路那么宽,你的鞋是太大了还是身子太肥了,走不过去吗?”

王琴不但没有绕道走,还在白巧巧的白净的球鞋上踩了两个纯黑脚印。

竹桃眉头一拧,王琴指着白巧巧的鼻头,“真晦气呢!你还有脸来上学,白家丑闻都满天飞了,你也配在教室上课?”

白家的丑闻确实一夜之间惊撼众人,白家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虽然白巧巧不在乎这些,但班里的同学很多人都关注名声。

他们都不想跟白巧巧扯上关系,能离白巧巧远一点,就远一点。

竹桃挡在白巧巧的前面。

“烂的人看什么都是烂的,我家巧巧一直都是跟白家分开住的,白家干白家的事儿,跟巧巧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白家就算破产也能拿到保险,比你这王家不知道富有多少倍。在帝都,你这个王家连前百名的挤不进去,也丢人的是谁呢!”

王琴五官扭曲变形,指着竹桃却不知道骂什么,“你……”

她随后又拿白巧巧撒气,“竹桃可是抢了你姐夫,你跟这样的人为友,你心可真大!”

白巧巧冷冷一笑。

“抱歉,我可讨厌我那我姐夫了,一副高高在上谁也不理的样子。”

竹桃,“……”

王琴一哽,“……”

熬到下午最后一节下课,竹桃果真在校门口看到熟悉的玛莎,示意殷寒可以再朝前面开,离学校远一点。

见殷寒的车始终不动,她就钻了进去。

“唔……”

殷寒掐住她的后脊柱,索喉深吻,逼得她无法呼吸。

宽敞的车内,火热温度上升,而车门外人流很大,很容易有人看见。

竹桃撇开脸蛋。

殷寒配合地松开她,目光残留愉悦,“怎么还是不会呼吸?”

“我已经在练肺活量了。”

“跟我练就可以。”

他的吻还是带有这么强烈的攻击性,她总是能被击败的节节败退,一点儿的主动权都没有。

试着想让自己占领上风,她回应了他。

男人睁开漆黑如墨的瞳,记录这历史性的一刻,小女人的第一次回应……

他猛地收紧竹桃的腰,没有浪费这一难有的主动。

等到她口中有些血的味道。

竹桃后悔了……她的回应非但没有让她居于上风,反而更加被动,她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裹挟,即将击垮她的理智。

这波吸的她口干舌燥。

出来的声音也更加动人,“寒爷,你弄疼我了。”

“疼了?疼就对了。”

竹桃心里一咯噔。

“今天为什么迟到?”

竹桃捂住了小腹,“有点着凉,去上厕所了。”

殷寒不再说话,开了发动机。

竹桃为了撇这问题,东张西望了好久,“最近好像不见得殷九……“

“想他了?”

竹桃立马否认,“没有,只是你身边没有人保护,有点担心而已。”

“呵。”

殷寒咬着后槽牙。

“没想到我在你的心里这么弱?”

“不是的,寒爷,想杀你的人那么多,你应该防着点,把保镖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