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乐部一角的小小争论并没有引起乔茜的注意,又或者是即使她察觉到了，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最近弗兰克又为她的安保团队增加了新成员，二十四小时都有至少两名保镖提供安保服务,幸运的是她还挺习惯这种生活,而不是嚷嚷着不自由毋宁死什么的。
就是其他人感觉有些不自在，比如正在跟她约会的奇斯。
乔茜只当作没有发现这一点,问道：“有没有兴趣上来跑几圈呢，医生？如果你不是很擅长的话，我刚好可以教你。”
马术是一项需要持续性高昂投入的运动。
这并不意味着这项运动就比其它运动更加高贵或者优雅，它在上东区的流行更多的是源自于某些从怀孕就开始规划孩子人生的父母的偏执，以及本身的悠久历史和小众文化。
——马术特长听上去可比什么烂大街的钢琴、小提琴或者芭蕾高级多了。
来自澳洲的“普通”富二代没有经历过上东区的内卷式育儿，但他以前在澳洲农场里确实学过骑马，而且还算骑得不错。
不过这位医生还没有蠢到拒绝跟心仪女孩亲密接触的良机,当即略带心虚地眨眨眼睛,说：“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别人的话，是挺麻烦的。”乔茜给了他一个笑容,“但你不会。”
被她一个笑容迷住的奇斯晕乎乎地戴好护具、上了马,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坐在身后的乔茜圈在怀里,别扭到整个人的四肢无法动弹。
偏偏她还用带着笑意声音在他耳边说：“放轻松点，医生,你好紧张哦。”
能不紧张吗？
他一个高了她不少的成年男性，就跟小姑娘似的缩在她怀里，被她搂着腰……噢，上帝啊，杀了他吧！
原本他只是以为，她会牵着他的马，细心教自己骑马的诀窍,或者让自己坐在后面搂紧她的腰肢——现在全都反过来了。
但乔茜没有给他反悔的机会，被牛仔裤包裹的修长双腿轻轻一夹马腹，这匹听话的好马儿已经撒丫子狂奔起来了。
而奇斯就像回到自己第一次骑马那样不知所措，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眼下这个别扭至极的姿势，更因为负责驭马的乔茜因为这个姿势从他身后紧贴过来。
她身上熟悉的甜香、她微微泛凉的体温、她柔软而甜蜜的身体……他所呼吸的每一缕空气都被她毫无空隙地占领，充斥着属于她的气息。
跑圈的速度并不快，但奇斯的一颗心却无可救药的怦怦乱撞，直到跑完了两圈还没缓过来，反而越演越烈。
乔茜察觉到奇斯的异样，慢慢放慢了步调，进入内圈后率先跳下马。
“你还好么？”她一边向他伸出手，一边担忧地问。
骤然失去身后那一片温暖的奇斯，不可避免地有几分怅然若失，慢了一拍才回答：“噢，我很好，就是有点不适应。”
他没好意思接受一位女士帮助，自己从马背上下来，动作虽然有些生疏，但也不至于全然没有基础。
然而这却招来了不远处驱马过来的艾比.布朗森的嘲笑：“霍顿，你就喜欢这种软脚虾吗？”
这位上东区富二代一身定制的昂贵骑马装，倒也有几分金钱堆砌的潇洒，就是总让人感觉浮夸。
他脸上挂着冷笑，瞥了一眼奇斯，笑容的弧度又深了一分：啊哈，狗娘养的新泽西！
奇斯面色微僵，天生和善的性格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种作风张狂的纨绔子。
而乔茜连眼风也不给找茬的艾比.布朗森一个，挥挥手，高大强壮的保镖已经挺身而出，将对方挡在五米之外，不允许他的接近。
“一个输不起的废物，不用理会。”她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
说完之后，乔茜拉住奇斯的手，并给了他一个安抚性的微笑，用行动表现出自己的立场。
艾比.布朗森被这一幕气疯了，他的父亲刚刚跟好莱坞的著名制片人谈妥了一个史诗级项目的投资权，正是得意忘形的时候。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女明星，不就是一部《泰坦尼克号》——他们马上会有一部超越《泰坦尼克号》的电影。
所以，乔茜.霍顿凭什么高傲？
于是艾比.布朗森继续叫嚣道：“你可真是够冷酷无情的，怪不得成名之后就迫不及待一脚踢开帮你在好莱坞上位的天幕资本。噢，让我猜猜，福克斯的哪位高管成了你的入幕之宾，比尔.麦肯尼克？汤姆.罗斯曼？还是那个半身不遂的老家伙？”
“够了！”忍无可忍的奇斯打断艾比.布朗森，“这位先生，马上道歉，或者你等着收律师信！”
“律师信？我好害怕哦。”艾比.布朗森轻飘飘地瞥了奇斯一眼，转而对冷眼旁观的乔茜说：“看到了么，霍顿，这个住在新泽西乡下的家伙能为你做什么？真是天真，一个什么都不是小医生......”
乔茜终于正眼去看这位敌人的儿子，开口就问：“说实话，我不是很明白是什么给了你自信，三番五次跳出来试图吸引我的注意，不过这一次我可以满足你——奥利弗，打断他的腿，一条。”
被她点到名字的保镖微微一愣，下一秒毫不犹豫地一拳砸中艾比.布朗森无法置信的脸。
“你怎么敢——OUCH！”艾比.布朗森痛呼，被人一拳打中腹部，不由得蜷缩成虾米半跪在地上。
叫奥利弗的保镖回头看了一眼乔茜，用眼神示意她接下来的行动。
“继续。”乔茜双手抱臂，目光居高临下，“放心吧，我说要打断你一条腿，就绝对不会打断另一条。以及，你是不是很想对我放狠话？别天真了，小少爷，顶包这种事不用我教你吧——而且我相信默多克先生应该很感兴趣，关于你是如何形容他的。”
说完之后，她很干脆地转身。
“我的手机。”向另一名保镖伸出手。
拿到手机之后，乔茜现场打了个电话给现任默多克太太叙了叙旧，同时身边伴随着属于艾比.布朗森的哀嚎。
电话打完之后，那边的腿也打完了。
乔茜表情冷淡，示意奥利弗把好事做到底。
身材高大的奥利弗拖着死狗一样的艾比.布朗森出去，顺便打给约翰.特里斯特的律师天团报备，自己提前和另一位同事换了班。
五分钟后。
乔茜回到没有其他人打扰的VIP休息室。
奇斯看向乔茜的眼神很难不带上了几分复杂。
感应到了这一点，乔茜出声问：“医生，你是不是认为我很冷酷无情？”
这是一记要命的直球。
与此同时，乔茜似笑非笑的目光正落到面前的奇斯身上，似乎后者回答一个“是”，她就很有可能当场翻脸那样。
然而奇斯沉默了半晌，摇摇头。
“我在想，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的。”金发青年目露悲悯，蓝眸微垂，掩不住温柔，“这不是你的错。”
他的声线十分动听，声调轻柔而缓和，语气之中不乏同情与怜爱，却没有任何跟暧昧有关的情绪。
天，这个人竟然只是单纯地在为别人的遭遇而感到难过吗？
乔茜觉得他脑袋后面正毫不夸张的发着光。
不知不觉移开自己的视线，乔茜才淡淡地回答：“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医生，而且你刚刚间接同意了那个观点。”
奇斯却几近纵容地露出浅笑，慢慢地说：“我认识的茜茜，是那个愿意慷慨地向人敞开怀抱的天使——所以，她做的那些事都是有原因的，我相信这一点。”
“真的？”乔茜挑眉，回头看他。
“真的。”奇斯目光灼灼，“我永远不会向你撒谎。”
乔茜勾唇，仍然问：“那万一真的是我的错呢？”
“不可能，你不会错。”
“万一呢？”
“没有万一。”
“好了，医生，你通关了。”乔茜笑了起来，却不是完全相信奇斯的话，只凑过来给了奇斯一个轻吻，“收拾一下，带你去城里新开的餐厅吃饭。”
收拾什么？
当然是收拾干净自己，灰头土脸怎么好去约会呢。
VIP休息室里的盥洗室左右分开，崭新的衣物已然拆掉标签、清洗烘干，摆在置物架上，正是属于奇斯的尺码和风格。
而他换上之后也很合适。
只除了一点——
这一切总让人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样的困惑没有在奇斯脑海中盘旋太久，因为正在跟餐厅侍应生说话的乔茜向他看了过来，并问：“要喝酒吗？”
喝酒？
自动联想到喝点小酒气氛拉满然后正适合滚床单的医生被自己忽然冒出头的邪恶因子打倒，挣扎了两三秒就放弃了。
——好吧，在给他几秒，他能把三个孩子的名字都决定好，
“好啊。”奇斯听到自己这样说。
没有察觉奇斯心路历程的乔茜正问身旁的侍者，声音轻柔：“一份特级神户牛肉，配香煎法国鹅肝，一份法式煎三文鱼排。酒有推荐吗？”
“这款桃红起泡酒很清淡，微酸并伴有果香；还有这款白葡萄酒的酒体也很轻盈，适合佐餐；如果您更喜欢红葡萄酒的话，不如选择这款黑皮诺，质地柔滑……”
外形姣好的年轻侍者有一把充满诗意的嗓音，介绍起酒来同样优美，这让奇斯不由得多看了这个侍应生几眼。
音乐学院的学生？
还是百老汇前途未卜的新人？
总之他看乔茜的眼神让人有点不舒服，却无从挑剔，只有奇斯一边顶着餐厅里一大半男人的艳羡目光，一边又忍不住在心里悄悄泛酸。
这就是大明星啊……
她的身边那么多狂蜂浪蝶，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我……
但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
乔茜点了一款白葡萄酒，一回头就看到奇斯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的神情泄露着甜蜜。
——他的心思也太好猜了点。
乔茜莞尔，开口说：“别放任你的想象力了，梦想家，我没有那么完美，也没有那么高高在上，我只是个凡人。”
奇斯被说中心思，顿了顿，凝视面前的乔茜，语气认真：“不。我才是那个凡人。而你是会施法的仙女，给我的生活加上了魔法。”
乔茜挑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因为她显然希望接下来能好好吃饭，而不是继续听奇斯倾诉衷肠。
偶尔来点甜言蜜语是不错，但她骨子里还是更青睐那种东方式的含蓄委婉，对于时机不对、过分直白的示爱并没没有太大的触动。
说话间，属于诺基亚的经典来电铃声响了起来。
乔茜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犹豫了两三秒才按下了接听键。
“嗨，艾德，有什么事找我吗？”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