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茜.霍顿这个名字,在新的一周开始之前,仍是好莱坞的不知名人士,如果不是有业内消息证明派拉蒙的雪莉.兰辛将会力捧她,没人会关心这种新人的私生活。

但这女孩显然不是很走运,还没有冒头就有人花钱也要搞她。

清纯甜美的少女明星有一个正在吃牢饭的糟糕父亲?噢,校园霸凌在这些面前不过是小儿科。

无聊的主妇将这种便宜的小报当做闲暇小说,读得津津有味,并不关心乔茜.霍顿是谁,却同她的丈夫一样对该死的富人进行无理由的谩骂,甚至认为联邦法庭应该判那个该死的金融家一个终身监0禁、罚没全数身家。

噢,一个华尔街吸血鬼的女儿,那么她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不,莎莉,你不能去看乔茜.霍顿的电影。”一位父亲对自己的女儿说,“她的父亲是邪恶的魔鬼,根本不该浪费纳税人的钱被收押,他该直接下地狱去的,所以他的女儿肯定也不是好人。”

莎莉一脸无语,说:“她的父亲是什么人,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我认为那部电影听上去不错。”

“你应该少看那些没营养的小妞片。”她的父亲摊开今天的新闻报纸,“梅尔.吉布森的电影就不错,或许可以将它做为家庭周末活动。”

她的母亲补充说:“不只是她的父亲。她私生活混乱、被之前的学校劝退、转了学还不知悔改、欺凌同校女生,这样的人就不配成为明星,真不知睡了什么人才拿到电影女主角!”

“不是吧不是吧,妈妈你居然真的相信那些报纸的鬼话?”莎莉翻了一个白眼,“再说了,小报上写得那么夸张,肯定是有人抹黑她!”

“我不管有没有人抹黑她,但你不许去看,我和你爸爸也不会给你钱。”

没有任何一位家长,希望自己的孩子将不良少女视为偶像,追捧对方的电影。

但乔茜.霍顿真的是那么一个不堪的人吗?

首先扭转局面的是乔茜所接受的一次电台采访,她条理清晰地澄清了那些不实谣言,并在一位观众打电话进来**辱骂时,进行了冷静而不失幽默的回应,第二天就有娱乐新闻刊登了相关内容,被配以她本人一张笑容甜美的演员简历照,和纽约顶尖私立女校布里尔利学校的全A成绩单。

人们忽然发现,这个最近常出现在娱乐新闻上的不知名小明星……好像还挺漂亮?她的口音优雅动听,看起来也不是那种彻头彻尾的金发傻妞嘛。

而一张本该出现在金融杂志上的高清硬照,彻底让事件的发展,让大多数人摸不着头脑了——

照片上的弗兰克.霍顿西装革履,高大挺拔,略低下头且抬眉向镜头望去,眼神锐利极具压迫感,英俊的面孔一览无余,正是一个男人最富魅力的模样。

面对这么一张小报上的照片,本来认为“乔茜.霍顿”是个太妹、并且发誓不让自己的孩子去看电影的某位主妇,竟然可耻地动摇了。

三观跟着五官走。

“如果是这样的人的女儿,应该不会糟糕到哪里去吧,我想那些事一定有原因。”一位主妇喃喃自语,“他真迷人,为什么好莱坞不拍他的故事?我想看。”

而她那正处于青春期的儿子也正想着:“太酷了吧,我也想有这样的爸爸,乔茜.霍顿是谁,她怎么能这么幸运!”

他的姐姐嘲讽道:“谁不想呢?一出生就是人生赢家,偏偏她还长得不错,真让人嫉妒。”

“比起这个,我觉得能让IRS抓不到把柄,这一点也太酷了吧。”他们的哥哥也说:“那个女演员叫什么,我想了解她和她父亲的故事。”

一夜之间,关于弗兰克.霍顿案件的始末仿佛引起了好莱坞电影公司的注意,有小道消息称派拉蒙将为此立项,而比起自己的父亲,新人乔茜.霍顿的故事就那没有多么戏剧性了,她那些无伤大雅又真实性堪忧的校园故事很快被人遗忘。

那家登了照片的八卦小报以非常狗血和浪漫的笔触描绘了弗兰克.霍顿失去爱妻之后性情大变放浪形骸的情史,并留下一个吸引读者眼球的问题:谁能真正扮演他?

娱乐贫乏的年代,这期报纸竟然卖疯了!

当人们关注点从犯罪转移到了下三路,那么整件事就变得无伤大雅,且充满娱乐性了。

有人登上了新兴的BBS,讨论起了这位金融家的传奇人生:年幼时被父母抛弃,在混乱的地狱厨房长大;成年后一边打工赚钱一边继续学业,被父亲找回,当时他的个人身家已破百万;他还娶到一位短命的白富美妻子,之后就重回了上东区,在华尔街如鱼得水。

妥妥的人生赢家剧本,即使现在不小心被人抓住了尾巴,可看案件的进度,FBI对他似乎无可奈何,而当下消费主义横行令弗兰克.霍顿的经历非常令人艳羡,甚至有不少人写表白信寄到杂志社或者监狱。

“……噢上帝,我发誓我爱上你了,你拥有令女人几近窒息的魔力。”这封表白信落到了斯科特.鲁丁手里,乐呵呵的胖子当作趣事讲给了派拉蒙的总裁雪莉.兰辛,“这也太疯狂了吧!”

雪莉.兰辛只是笑笑,说:“弗兰克.霍顿的故事确实很传奇,一个将美联储和司法部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白手套,听说IRS的人正在努力挖掘他税务上的问题。”

“听上去他似乎有希望脱身。”斯科特.鲁丁随口问:“雪莉,说说吧,他和他背后的人,究竟在原油期货市场上掠夺了多少钱?”

“半个的哥伦比亚?我不确定。”雪莉.兰辛说,“回到电影吧,斯科特。我答应过艾米.海克林,而且弗兰克.霍顿的存在无伤大雅,显然他比希尔维斯通那个地产商父亲更讨女人欢心,我看中的是这个女孩是否能够为我所用。poorlittlerichgirl,真遗憾她和她的经纪人不懂得炒作她自己,否则也是一个不错的故事……”

在这个圈子里,平庸比任何事都可怕。

女主角的竞争尘埃落定,但由于各自经纪人纷纷发力,这部小成本喜剧片的选角风波最终惊动了派拉蒙的总裁雪莉.兰辛。雪莉.兰辛要求乔茜补签一份三部优先级电影合约,即十年内为派拉蒙拍摄三部电影,每部片酬十五万美元。

这个女人有种预感:乔茜.霍顿将会一夜成名。

当然如果她没有成名,派拉蒙也几乎没有损失,因为派拉蒙每年制作许多电影,这份合约没有规定期限和角色戏份。

因此,雪莉.兰辛果断提出一份新人绝对无法拒绝的合约。

“干杯!”

下沉的夕阳中,死星大厦银白色的外墙闪动着柔柔的光晕,屹立于世纪城一隅。

《独领**》的合约正式签订,其中一份由CAA封存留档,玛莎和乔茜终于放下进一个月以来高度紧绷的神经,惬意地开了一瓶香槟庆祝。

“谁都想不到你会让公关下手狠命地黑自己。”玛莎带着笑意说,“Aha!当你提出这个设想时,连露西.斯皮勒都几乎以为你疯了。”

“先抑后扬而已,小儿科的手法。”乔茜含笑倚靠在落地窗边,眼角眉梢都晕染了微醺,半眯着眼,像一只猫儿那样懒洋洋的。

她说得倒是轻松写意,但能保证自己全程心态不崩盘,还亲自下场写了一篇软文,甚至凭借这篇软文从八卦杂志《NOW》的主编露西.斯皮勒口袋里掏钱,即使不看乔茜的年龄,这份沉着冷静也是非常了不起了。

“不得不说,漂亮的一仗。”

玛莎解开了自己的盘发,赤着脚正在CAA接待室里,跳乌玛.瑟玛在《低俗小说》里,那段著名的扭扭舞,手里举着香槟,嘴里还哼着歌。

——这位经纪人并不是每时每刻都那么端着。

乔茜为自己续上香槟。

网络时代尚未到来,没有遭受全民娱乐洗礼的人们还很单纯,就连好莱坞的八卦喉舌都能被轻易撬动。

这正好便宜了她。

有了这么一部现象级的作品在手,明年这个时候,“乔茜.霍顿”这个名字就不会是什么不知名人士,在好莱坞也差不多算是一个明星了。

这很重要。

所以,这部电影必须成功。

而她必须完美地完成她的工作。

望着窗外世纪城的景色,乔茜喃喃道:“下一步,是登上那艘永不沉没的大船……”

然而好莱坞演员的现状是粥少僧多,谁都不知道手里的电影拍完之后,下一份工作什么时候才能到手。

尽管分别得到了《生命因你而动听》和《独领**》的角色,但乔茜很快被《热泪伤痕》拒之门外,因为选角导演认为她的样子太成人化了,最后得到角色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这很合理,乔茜心态很轻松。

虽然她为此熟读了原着小说,还翻阅了一些新闻报道,但小说确实写得不错,她的阅读体验很好,而且她一直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世界并不以她为中心,不是她做出努力,就能得到什么。

她的努力,是能够将自己变得更好,而不是纠结于眼前短暂的得失。

乔茜的心中有着清晰的计划,好莱坞的正式开局很重要,绝对的女主角和戏份不多的配角有天壤之别,《独领**》就属于能够最快速度帮助她一夜成名的电影。它或许对于有些人很陌生,但乔茜上大学时修过一门艺术学,她那位胸无点墨的大学讲师翻来覆去地在课堂上放映各种电影,美其名曰提升学生的审美、了解西方服装史,其中就有《穿普拉达的女王》、《绝代艳后》、《猫》……以及这部代表着九十年代全美青少年流行风潮的《独领**》。

这是一部足以载入流行文化的经典影片。

也是她为自己规划的职业生涯里,最重要也是最完美的第一环。

成名之后,她才有资格挑更多剧本和角色,才有资格与薇诺娜.瑞德甚至茱莉亚.罗伯茨级别的女星竞争。

无论是何时何地,她都讨厌低人一等的感觉。

乔茜遇上了一点小麻烦。

她的面前坐着一个斯拉夫女人,约莫四十来岁,体型高大丰满,正红着眼睛看向乔茜。

对方的脚边放着简单的行李。

这里是乔茜那栋西班牙别墅的客厅,而这个女人名叫多萝塔.斯扎科斯奇,是从小照顾她的保姆。

乔茜有些头疼。

多萝塔是这些年来与她相处最久的人,与其说是保姆,对方更像是家人,陪伴她成长。

然而现在,乔茜已经不完全是“乔茜”了。

当然,毫无疑问的,多萝塔绝不可能做出任何伤害到她的举动,即使发现乔茜的性格大变样,也只会将这归咎于青春期——可问题是,乔茜害怕。

她抿了抿嘴唇,端起小茶几上的柠檬水,轻轻抿了一口。

乔茜说:“多萝塔,我现在很穷。”

她的事业刚刚起步,手里的片酬甚至不够日常花费,除非《独领**》的片酬全部到账,也只是稍稍解决燃眉之急,但还有一笔英国方面的遗产税等待她支付。

——英国的继承法和美国的不太一样,这部分恰好是需要先缴税再继承的那种。

多萝塔看上去有些吃惊,答道:“但我的薪水由你母亲留下的基金会支付,小姐。”

乔茜叹气:“可我现在很忙。”

多萝塔马上眼泪汪汪,说:“看出来了,您都瘦了,真可怜。”

“我的意思是,我有很多事要做。”乔茜无奈地说,“我要上课、拍戏、整理我的财政状况,我需要的是一个助理,而不是保姆。”

多萝塔抽噎着,嘴里却说:“但我比那些好莱坞助理靠谱多了,而且我还不花钱。”

不花钱……这实在是太有**力了。

乔茜觉得自己被资本主义腐朽了。

她稍微沉默了一下,就告诉多萝塔:“去挑个房间。”

多萝塔顿时破涕为笑。

当即一叠声地问:“好的小姐!您午餐想吃点什么?下午茶还是老规矩吧?不知道您有没有想念我做的司康饼和杏仁蜂蜜蛋糕?”

乔茜揉揉太阳穴,“今天暂时不需要,多萝塔,我得出门一趟,你休整一下,另外好好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