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通告结束之后, 经纪人当着所有人的面重点批评了白以涪。

“不是跟你说过了要按照标准答案来回答问题吗?”

他推了推眼镜,然后捏着台本在桌子上拍得啪啪作响,一脸生气地指着眼前这个清冷少年骂道——

“你想自由发挥也就算了, 可是你看看你自己刚才说的是什么东西,知不知道这样有损你的偶像身份?”

“我不管你打得什么主意,但是必须得维护好公司给你安排的人设!”

“要好好遵守规矩,少说话, 听见没有?”经纪人的身高虽然略逊于白以涪,但是他的姿态却高高在上, 眼底满是精明的算计和冷血, “我们公司养你不是让你吃白饭的, 以后再多说一句错话, 那可就要扣工资了。”

见眼前的少年垂眸不语,一句话也不反驳,他还以为对方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便忍不住在心里暗想——

“到底是穷人家出身的,没什么见识,不过也比较好控制,就算人气高又怎样?还不是得靠着公司吃饭。”

想到这里他心里勉强有些满意。

于是就拍了拍白以涪的肩膀, 原本严肃的神色稍微缓和了点,他打完大棒再给一个甜枣, 骂完之后又随口说了点没什么用的好听话——

“你也别急着表现,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了, 公司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而此时, 张纪恩正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翘着个二郎腿, 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热闹, 徐艾则是在他旁边挨着坐,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口香糖,眼底满是幸灾乐祸。

助理站在沙发后面给张纪恩按摩肩膀,偶尔小心翼翼地问:“纪恩少爷,你看这个力道成么?”

张纪恩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然后有些乏味地挥了挥手,“不用按了,你走吧。”

“好的。”助理立马撤下了手,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紧接着飞快离开了。

张纪恩若无其事地转了转刚被按摩过的脖子,随后对着正在教训白以涪的经纪人开腔——

“老余,以涪毕竟是我们组合里年纪最小的,又刚刚成年没多久,心性不成熟经常犯错也是正常,其实作为队长我也有责任,应该好好管教他才对。”

当经纪人看向了他时,原本黑着的脸一下子就放晴了,堪称是变脸绝活,他一脸和蔼地说:“还是纪恩懂规矩,不过虽然你是队长,但也不必什么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俩人你来我往地恭维着,就这么把白以涪晾在了一边。

唐凌看了之后,

不知为何心里也开始有点生气了。

经纪人虽然带他们也挺负责的,但是却肉眼可见的趋炎附势、唯利是图。

在任何场合里只要是他们犯的所有错误,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全部都怪罪在白以涪的头上。

原因很简单,整个组合中只有白以涪是没背景的。

至于其他成员可都是有背景的资源咖,他一个也不敢动,更别说是被公司强捧的张纪恩了,那更是要好声好气的伺候着,因此在平日里也足以可见经纪人对他明晃晃的偏心。

坦白说,对于唐凌来说,经纪人待他还可以。

可对于白以涪来说,却很刻薄。

这时候,张纪恩瞄了一眼始终沉默不语的白以涪,对着经纪人笑眯眯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我觉得要不再减少一些没必要的镜头吧,毕竟我们是一个组合的,老是在镜头面前失误的话也容易影响到我们组合的形象。”

他意有所指。

虽然张纪恩装作一副完全为组合考虑的模样,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是在恶意针对白以涪,并且想要趁此机会再次打压对方。

所有人的神情变得极为复杂,

有幸灾乐祸的,有漠不关心的,还有忿忿不平的……

而在这种暗潮汹涌的氛围里,作为被欺负的一方,白以涪却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冷眼旁观这一切,好似他的灵魂已经脱离了□□,处于上帝视角俯瞰着凡人可笑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在一刹那,他像是换了一个人。

又或者是……

暴露了自己的阴暗面。

白以涪重新给自己裹上了一层坚硬的寒冰,即使被他人肆无忌惮地伤害着,却只能让他变得更加冷漠麻木。

全然没有了知觉。

角落里的少年眼底泛着戏谑的冷光,仿佛他的人性渐渐淡去,处于某种制高点之上,就像是在……漫不经心地看戏。

——而且是在看自己的戏。

在某些时候,唐凌有种出乎意料的直觉。

当别人都以为白以涪被严厉的经纪人教训得抬不起头时,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那双淡漠的眼睛——

眼神交汇的一刹那,

突然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

紧接着又被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假设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开始不安了起来……

他本能地认为在原著中最为耀眼夺目的主角受不应该是这样的,而是应该在舞台上尽情地释放生命力,给所有的追随者以最大的希望。

不知为何,唐凌有点生气了,并且愈演愈烈。

甚至在心里泛起了一丝丝委屈。

他好不容易才慢慢融化了白以涪身上的冰雪,一点点地剥离了他身上如同雕塑般冷硬的泥土,将对方渐渐地拉回了人间。

可现在倒好,一朝回到解放前,白以涪又重新回到以前那种冷心冷清的状态了。

唐凌承认自己一开始的目的只是想要把主角受当作工具人,利用他一起麦麸提高点人气。

但是这么多时间相处下来,他已经逐渐带入了对方的喜怒哀乐,甚至产生了一种养成主角受的满足感。

可他却也清醒地意识到,

白以涪最不需要的就是……廉价的同情。

就在这时,经纪人像是在认真忖度着张纪恩的建议,最后下定决心了似的突然出声,“既然你这么说的话……”

“那我跟公司商量一下,然后再做考虑。”

他看似公事公办地宣布了自己的想法,实际上却是牺牲了白以涪的利益来迁就张纪恩。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如此草率地决定了白以涪接下来的出镜率,而从头到尾他始终没有什么发言权,在他们的眼里一向是个透明的存在,不值一提。

谁让他是个没背景的素人呢?

在踩高捧低的娱乐圈里,贫穷就是原罪。

已经忍无可忍的唐凌本想跳出来把他们痛骂一顿,可后来一想到这些炮灰得罪主角受的下场实在有点凄惨,也懒得多费口舌了。

他走过去一把抓住了白以涪的手,

不容置喙地说:“跟我走。”

紧接着他干脆利落“砰”的一声打开了房门,就这么任性地带着白以涪溜了。

经纪人反应过来后先是质问:“你们要去哪里?”

唐凌置若罔闻,

不仅继续拉着白以涪跑,而且还跑得更快了。

于是身后传来了经纪人的咆哮声,“唐凌——”

但是唐凌却头也懒得回,

像是没听见一样。

他们就这样不顾一切地跑着,微风轻轻地撩拨着细碎的发梢,在某个瞬间仿佛能够冲破时空的枷锁——

白以涪的手被攥得很紧,

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手心里有些黏腻的汗渍。

那一刻,好似现实里的所有苦难,很快就在唐凌散发着朝气的体温里渐渐地消解,并且褪去了原本张牙舞爪的颜色。

变成了毫无意义的纸老虎。

刚跑出了整个建筑大厅,原本燥热的太阳被灰色的云给盖住了,紧接着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很快就驱散了炎热的暑气。

“以涪,你看!”唐凌仰望着天空,伸出手去接那些雨滴,眼睛亮亮的仿佛透着光,“这大概是八月以来的第一场雨吧,没想到正好被我们给撞上了。”

白以涪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随即,唐凌就欢呼雀跃地拉着白以涪闯入了雨幕之中,不顾自己的衣服被雨水打湿了,在路过撑着伞的行人中穿梭,就像俩个二傻子似的。

而此时的唐凌,不再是镜头前恪尽职守的爱豆。

自由地像一只无拘无束的小雀儿。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淋够了雨的唐凌对着眼前的少年一脸神秘地说着,并且露出了一个略显俏皮的笑容。

颊边突然冒出来了两个酒窝。

看着那个笑容,任何人的心跳都会不可避免地漏一拍。

——包括白以涪。

紧接着,唐凌叫了一辆出租车。

当出租车司机看到他们落汤鸡的形象后,不由感慨:“到底是年轻人啊,就是经得起折腾,不过你们要小心点,可别弄脏了我的车。”

在普通人面前,唐凌倒是没什么少爷架子,他乖乖地回道:“师傅放心吧,我们会小心的。”

告诉司机目的地后,车子便开始启动了。

在马路上不疾不徐地行驶着。

无数车辆、行人以及建筑物在车窗外不停地往后撤退,就像是一出沉默的连环画,在不停地翻着页。

此时的唐凌也不似往日那般活泼,只是侧着身子看向了窗外的风景,难得安静了下来。

雨还在下。

伴随着雨声,唐凌跟着车子微微晃动。

从他的鬓角有一滴水珠缓缓地滑落,从脸颊到脖颈,再顺着肌肤的纹路一直下滑至领口处……

然后就隐匿不见了。

而这一幕恰好被白以涪的视线给捕捉到了。

他的眼神微微一黯。

“你盯着我看干嘛?”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忽略的视线,唐凌便转头看向了对方,有些莫名其妙地问。

白以涪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睛,然后道:“没什么。”

“噢。”唐凌随口应了一下。

很显然也没有放在心上,一如既往的粗线条。

大概过了十分钟,出租车停了。

临下车唐凌还很有礼貌地跟司机道谢,等他就要关上车门走人时,突然被叫住了——

“你们是不是明星啊。”

唐凌忍不住惊讶地挑了一下眉,“你认识我们?”

说实话,他们组合虽然有点人气,但毕竟还是在粉圈里打转,根本就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所以一个开出租车的中年大叔能认识他们的确很神奇。

“我女儿追星,之前在追一个叫什么……废物的组合,虽然这名字听着有点不吉利,但到底是能让人印象深刻,最起码我记到了现在。”

唐凌:“……师傅,那不叫‘废物’,是英文‘FIVE’,意思是我们组合刚好有五个人,不多也不少。”

“哦哦这样啊。”司机略显敷衍地应和。

唐凌一向很宠粉,尤其这一次还遇到了粉丝的长辈,于是他主动提出了粉丝福利,“既然这么有缘,那要不要让我们给你女儿签个名?”

谁知司机却潇洒地挥了挥手,“不用了,我女儿早就追其他人去了。”

唐凌:“……”

感情这个粉丝还挺多情的,这么喜欢爬墙。

“你确定不要嘛?”不知为何,唐凌开始推销起了他们的签名,活似一个热情的推销员,“以后我们的签名可值钱了。”

随即他又一把拉过白以涪,信心满满地介绍:“尤其是这位帅哥的签名,起码得值这个数。”

说完之后,他伸出了四根手指。

司机凑近一看,数了数,吓了一大跳,“真的假的,一个签名而已,咋有几千块钱好卖!”

“这你就不懂了吧。”唐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巨星的签名别说是四位数了,行情好的时候,甚至连五位数以上都有可能。”

白以涪:“……”

司机狐疑地瞅了一眼他俩,发现这俩小伙子的确长得俊,尤其是不咋说话的那一个,确实很有成为巨星的潜力。

于是他便从车抽屉里掏出来一本笔记本,然后递给了唐凌,“小伙子,麻烦你们了。”

唐凌接过纸笔,在上面十分潇洒地签了个字,然后又递给了白以涪,努了努嘴——

“喏,该你了。”

白以涪顿了一下,然后默默地接过了本子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就在唐凌紧挨着的下方。

刚好成双成对。

司机接过已经签好字的本子仔细打量,虽然明星签的字实在看不懂,但也不妨碍他看着高兴,于是决定好好保存着,等以后有机会的话还可以高价卖出去,小赚一笔。

他心情一好就非常爽快地说:“这次你就不用付钱了,我给你免单!”

然后大手一挥,直接给唐凌退了订单。

紧接着油门一踩,就这么开走了,也不给他们留下推拒的机会。

等唐凌反应过来后,车都已经没影了,只留下了淡淡的车尾气,他愣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位大哥真是性情中人。”

……

“嘭——”

不引人注意的一扇小门被打开。

尘封许久的游泳池蓦地被开启,两个少年好似是闯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是我爸专门给我打造的,就是为了让我能在闲暇之余玩得开心点。”

“外面的公共游泳馆人太多了,再加上我好歹也算个公众人物,不太方便,所以他就干脆直接给我造了一座专属游泳馆。”

唐凌站在游泳池的前端,此时他的头发和衣服还有点湿,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水汽感。

他笑吟吟地看着白以涪,又解释道:“我虽然没什么运动细胞,但是也不知为什么,从小就喜欢游泳。”

“我妈说我是在她肚子里练出来的。”

说到这里,唐凌没憋住笑出了声,然后拉着白以涪走向了休息室。

“走,我们去换衣服。”他有些难受地捏着半湿的衣服扯了扯,面上浮现出了一丝嫌弃,“哎呀,这衣服都湿透了,刚刚一路过来,难受死我了。”

“早知道就不淋雨了。”唐凌幼稚地嘟囔着。

白以涪虽然没说什么话,但唐凌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耐心地听着,他原本冷淡的眉宇也因为眼前这个叽叽喳喳说着话的少年而渐渐地软化了下来,多了一丝温暖。

换好衣服后,唐凌小跑着跳进了泳池里,炸起了一个小水花。

他就像是一尾灵活的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

看起来快活极了。

那一刻,仿佛清晰地预示着——

自由便是唐凌的天性。

“你快下来啊!”在水中扑腾的少年朝着站在岸上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白以涪招了招手,“别光顾着看我游,这样可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在唐凌的催促下,白以涪蹲下了身子,静静地看着泳池里的水,他伸出了一只手,试探性地探了探水温。

纤细修长的手指在水中缓缓地张开。

原本冷白皮的肌肤因为泳池水而显得更为苍白,在幽蓝色的波纹下变得诡谲、神秘……

“去死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好几个支离破碎的画面。

稍纵即逝。

冰雪,枯木,黑山。

以及正在往边缘下坠的昏聩斜阳,沉甸甸的。

而自己却被猛地推进了寒冷刺骨的河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道瘦小的身影渐行渐远。

穷乡僻壤的孩子最为淳朴,就连嫉妒和恶意也是极为强烈的,而对于爆发恶意的后果却一无所知。

是一种天真的残忍。

后来发生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原本用来保暖的旧棉衣充分吸收了水分之后,像是重铅一样裹挟着自己缓缓下沉——

冷,非常冷。

在极度的寒冷之后,反倒产生了一丝麻痹人心的暖意,让他昏昏欲睡了起来……

突然被勾起了回忆的白以涪瞳孔一缩。

他轻轻蹙眉,面无表情地看了泳池里幽蓝色的水良久,便起身默默地离开了。

然后坐到了躺椅的一侧,拿出了手机。

看样子是不打算下水了。

唐凌就有点纳闷,于是便游过去,好奇地问:“你怎么回事,刚才一直磨磨蹭蹭的,现在干脆就不下来了,难不成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怕水啊?”

虽然被调侃了,但是白以涪毫不在意地“嗯”了一声,居然就这么认下了,还一直非常稳定地坐在椅子上,根本就不介意唐凌对他的嘲笑。

眼看着他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唐凌开始感到头疼,并且面露不解,“你之前在泡温泉的时候明明会游泳啊,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说……你对游泳池有心理阴影?”

“这也太奇葩了……”唐凌小声嘟囔道。

白以涪放下了他的破手机,然后看向唐凌,轻轻地说:“我没事,你不用管我,去玩吧。”

“可是我一个人玩真没意思……”唐凌无聊地拍了一下水,然后气鼓鼓地抬眼看着白以涪,“都怪你,怎么老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让你干什么都干不好,而且——”

“你这个家伙还真难伺候,跟个大少爷似的。”

“哼。”

说着说着,唐凌又开始生起了闷气。

明明他好心好意地带着白以涪溜到自己的秘密基地来放松一下,结果这家伙还不领情。

啊啊啊气死人了!

眼看着唐凌背过身去独自一人赌气,白以涪轻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抓住人家肩膀又重新把他扒拉了过来,结果对方转过来的时候还给了自己一个眼刀子。

看来气得不轻。

白以涪:“……”

他顿了一下,然后异常熟练地道歉——

“对不起。”紧接着又开始哄了起来,“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在这样一顿操作下来,唐凌立马就气消了,他有些别扭地嘀咕,“我才没有生气呢……”

“你看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唐凌颇为嘴硬地反驳。

白以涪:“……不像。”

听了他非常识趣的回答后,唐凌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好奇地探过头去看对方的手机——

“你刚刚在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白以涪将手中的那只破手机递到他眼前,屏幕上正在放着一个关于宇宙题材的纪录片。

非常有磁性的低沉男声在视频里娓娓道来——

“在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看来,宇宙无限大,并且处于膨胀之中,我们仍未探索到其边际……”

看了没几秒,唐凌就有点晕了,一点也看不懂。

他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于是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你为什么喜欢看这种东西?真的好无聊啊……”

看这种让人昏昏欲睡的说教纪录片,还不如打几把游戏来得实在点,唐凌对他跟老古板一样的兴趣爱好感到费解。

原本唐凌只是随口一说,可白以涪却意外地认真回答了,他沉吟了半晌,突然开口——

“我从小就想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

白以涪陷入了回忆,像是突然被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原本少言寡语的他难得话多了起来。

“于是就想方设法地去找资料看,无意中看到了一本讲解宇宙的儿童科普绘本,然后才知道——”

“原来这个世界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大到让我开始意识到……”白以涪的话突兀地戛然而止。

过了一秒后,他才又轻描淡写地说:“某个困住我的地方也不过是一粒小小的尘埃,就算让那里彻底消失对于整个宇宙来说也毫无意义。”

这是他第一次吐露了心声。

白以涪语气平淡地继续道:“而我在那片土地上所承载的一切经历,自然也就失去了支撑点。”

他停顿了一下,“于是我就入了迷,久而久之也养成了习惯。”

从头到尾,他的话语里都没什么情绪起伏,就像是在复述别人的经历一般异常的平静。

唐凌随意地趴在岸上,半侧着脸颊软软地靠在手臂上,黑白分明的双眼里浸润着一丝天真。

他似懂非懂地望着白以涪,好奇地说——

“你好像有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