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电话没有打太久,因为王志军吃了晚饭还要回去加班。

他们很少打电话,基本都是发微信沟通,又因为两人工作都忙,常常是昨天发的消息今天才回复,这是两个工作狂魔的基操。

想到王志军是拿到消息之后就第一个联系自己,郎洋洋还是挺开心的。

“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庄硕说着,往他碗里夹一块鸡腿肉。

郎洋洋没有掩饰,点点头。

“今天你来驾校看我,帮我跟你朋友沟通换教练的事情,这种事情原本在我心里是很沉重的,不麻烦别人是我以前生活的准则,谁也不欠谁就是最好的。”

庄硕笑笑,说:“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也是这样。”

“是的。但是今天你来了,甚至现场还那么混乱,你像个天兵天将一样从天而降。”

庄硕:“……”

郎洋洋:“意思是出场很有风格,我还担心你和朋友闹起来,没想到你朋友们也很好说话,竟然完全没有生气,游哥甚至还有点那种你俩太有意思了的感觉。嗯,干杯。”

“干杯。”庄硕也喝一大口新买的进口精酿,喝完忍不住闷叫一声,“劲儿好大。”

郎洋洋笑:“这是三倍浑浊IPA,很贵呢。”

庄硕:“多少钱?”

郎洋洋:“这一罐一百二。”

“那挺好喝的。”庄硕又喝了一口。

郎洋洋:“就是,我觉得有些事情可能是我把它们想复杂了,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因为我习惯逃避之后把这些事妖魔化了。其实很简单,就是开口说一下的简单。”

说完笑了一下:“你之前说,真正关心爱护自己的朋友,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误会介怀的,我现在觉得很对,并且开始觉得亲友的偏爱也很好,志军第一个把好消息告诉我,我也特别开心,我现在有做别人最好的朋友的底气了。”

庄硕:“真的?”

郎洋洋:“真的,以前总觉得不敢,不配。”

庄硕的眼神微微黯淡,眼神中透着心疼,他了解郎洋洋的过往,但无法再去改变,如今看着他一点点变得开朗很开心。

却也在每次提到这些的时候忍不住心痛。

“是不是有点矫情?”郎洋洋笑着打趣自己。

庄硕也笑,摇摇头:“我从来都不觉得你矫情,敏感的性格正面是温柔细腻。”

说完两人看着对方大笑。

原来不止郎洋洋被影响到,庄硕也被郎洋洋影响了,他会温和地去发掘那些不起眼的细节。

性格有正反面,事业有正反面,也许人生也有正反面。

这样纠结又矫情的郎洋洋,有属于他的温柔又浪漫的一面。

十一月底的时候长溪市已经需要穿棉衣。

庄硕白天和陈静云一起去市里面开会,农旅示范基地的项目已经正式敲定,合同签完,两人分别作为农场和陈家寨的代表出席市里面的专项会议。

郎洋洋和往常一样早起烘焙,中午还去二姑妈家里送了一箱王志军网购过来的车厘子。

下午天气也不错,郎洋洋和小影在尝试给蒙布朗做点创新,悠悠也在推适合冬季的茶。

做茶悠悠不是很专业,一有时间就在网上看资料,在生意相对冷淡的初冬,整个Brookside充满了学术氛围。

蒙布朗是很经典的法式甜点,年初刚认识庄硕的时候,庄硕送了半袋板栗,郎洋洋做过一次,但蒙布朗和冬季适配度更高。

——毕竟名字Mont-Blanc的由来都是阿尔卑斯山的白朗峰。

蒙布朗的经典造型是山峰形状,在思考创新的时候郎洋洋不打算对外形改变。

那塔壳、杏仁奶馅、栗子奶油,这三个部分有什么地方可以发挥呢?

“塔壳……这个没有什么可改的,馅料和奶油倒是有发挥空间,但都是配方简单口感经典。”

郎洋洋和小影并排站在料理台前,看着面前的成品,已经很好吃了。

郎洋洋转头看小影,小影只是摇摇头。

郎洋洋也笑笑,想起了之前看的甜品书里,有一个章节就叫“蒙布朗的艰难创新”,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作者最后都没有很满意的作品。

横竖没有主意,郎洋洋放下手里的工作出去走走。

隔壁新开了一家品牌集合店,前几天路过的时候看到有不少户外品牌,橱窗里高大的模特身上穿了一件墨绿色的休闲款冲锋衣,看起来就写了庄硕的名字。

郎洋洋想去逛一下。

脱下围裙放好,郎洋洋路过吧台的时候听到有客人问莲子冰淇淋还有没有。

冰淇淋在十月结束之后就下架了,一是天气冷了,二是实在很难买到新鲜莲子。

但是一说到莲子冰淇淋,想到把莲子碎拌进开心果Gelato里面丰富口感的做法。

是不是也可以用这个思路去尝试一下蒙布朗的做法呢?

念头一出来,郎洋洋又转身回烘焙室去了。

悠悠点完单,念叨着:“怎么了这是……”

蒙布朗的灵魂材料就是板栗,那栗子奶油的部分最好不要动,免得破坏了经典的风味。

“小影,你觉得在杏仁奶馅里面加点什么坚果碎回比较好呢?”郎洋洋问。

小影刷刷刷几笔写完字,把纸条递给郎洋洋。

“杏仁碎。”

郎洋洋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脑袋秀逗了,放杏仁碎确实是不破坏经典口味但是增加口感的最佳选择。

接着郎洋洋和小影就开始处理杏仁,烤还是蒸、颗粒的大小、甜杏仁还是苦杏仁、是否需要加入其他坚果。

这个下午过得很充实,店员试吃了多达6个品种的蒙布朗,选出来两个大家觉得比较好吃的。

郎洋洋打包好这两个口味的,准备带回家去给庄硕吃吃看。

眼看着快到下班的点了,小影已经把明天要用的面团准备好。

甜品面包几乎都卖光了,店里只有两桌客人,郎洋洋和悠悠在靠窗的位置喝茶。

两人聊了关于二店开业的事情,再过半个月就要开业了。

冬季是淡季,目前的打算就是面包直接从老街店拿,甜品由郎洋洋自己过去做。

咖啡师一直在看,但是都没有满意的,很多都是在咖啡店上过班的半吊子,达不到悠悠的要求,拖了一个多月,最后的决定是郎洋洋自己上。

“那边也不好招兼职。”悠悠说。

郎洋洋:“没关系,那边的店不大,平时一个人也能忙得过来,节假日就让庄硕来帮忙当服务员。”

悠悠点点头:“别说,陈家寨店真的很漂亮,我觉得比老街店还漂亮,风景好。”

郎洋洋:“就是冲着这个去的嘛。”

“那你最近要多跟我练习,别到时候丢了Brookside咖啡的脸。”

郎洋洋喝一口榛果拿铁,“知道了。”

趁着隔壁的集合店还没有关门,郎洋洋在回家之前去逛了逛。

他让店员给他拿橱窗上的款的XXL。

店员礼貌地建议:“帅哥,XXL对你来说可能太大了哦。”

郎洋洋笑笑:“我不是给自己买。”

店员马上去拿新的外套,等待的时候顺便看看鞋子,庄硕蛮喜欢穿短靴的,但是没见他买过什么好的。

“这款不错,这个品牌在户外圈很有口碑,很适合户外劳作时间很长的人。”有个中年男性过来,郎洋洋看到他的胸牌上写的是店长。

虽然外形并不标志,但郎洋洋的gay达隐隐约约发出了响声。

郎洋洋点点头,拿起那双鞋子看,黑灰配色,很有质感,他笑着说:“是很好看。”

店长也是个面相很温柔的人,他头发好像是有点少年白,衬得神色更温和。

“正好有大码的库存,45、46的都有。”

郎洋洋抬头,“你怎么知道?”

店长笑笑:“你是隔壁甜品店的老板,我见过你和他很多次了。”

“啊……这样啊。”郎洋洋还有点不好意思,“那我能先试试脚感吗?我穿42码的。”

店长叫人去取鞋子,和郎洋洋闲聊了起来,郎洋洋并不回避他和庄硕的身份,坦诚地说已经结婚了。

“结婚?”店长很是惊讶。

郎洋洋点头:“可能听起来有点荒诞,但确实是结婚了。”

这时候店员把衣服和鞋子都拿来了,郎洋洋试了鞋子,果然很舒服。

做功和款式也都很好,价格虽然不在郎洋洋的心理范围内,但很喜欢,还是把冲锋衣外套和鞋子买了。

刷卡,接近四千块钱。

回到家的已经是八点多,庄硕去开会还没有回来,郎洋洋把东西放好,带雷公出门走走。

庄硕发消息来说在和领导们吃饭,可能会晚一点回家。

天气虽然冷,但郎洋洋穿得也足够暖和,怎么也没想到,吃了点水果在沙发上躺了一下就发起烧来。

看了眼时间,才不到九点钟。

想着不会很严重,吃了点中成药就躺上床休息,给庄硕发消息,让他别喝太多酒。

庄硕没有喝酒,他安排领导们回家,又把喝了点酒的陈静云送了回去。

回家的路上看到有郎洋洋喜欢的小烤串,买了一点回去给他当宵夜。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雷公趴在卧室门口,黑黑的眼睛亮晶晶。

转头就看到茶几上放着两个纸袋子,庄硕也累得很,但看到这个就知道应该是郎洋洋给自己买衣服了。

旁边还放着两个甜品,庄硕正要去沙发上坐下吃甜品看礼物,雷公走了过来。

“呜呜……”雷公摇着尾巴走过来,焦急又委屈的围着庄硕转圈。

庄硕轻声问:“爸爸是不是睡着了?”

雷公越发焦急,用脑袋顶庄硕的腿。

“怎么了?”

庄硕连外套都没有脱,先去看郎洋洋。

卧室里黑漆漆的,郎洋洋也睡着了,但是庄硕觉得有点不对劲。

轻轻叫了一声:“洋洋?”

郎洋洋没有反应,雷公着急得没有允许就走进了卧室。

庄硕马上进去,把台灯开了,这才看到郎洋洋满头是汗,用手试探一下温度,已经高烧了。

“洋洋?”庄硕轻轻晃动郎洋洋,“洋洋!洋洋醒一下!”

“啊……”郎洋洋半梦半醒之间被叫醒,混沌的大脑一时间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睁眼看到庄硕就说:“你回来啦。”

“洋洋你发烧了。”庄硕说着,从床头柜下拿出小医药箱,“来测一下体温。”

冰凉的体温计放入腋下的时候郎洋洋才稍微清新一点,浑身无力,脑袋胀痛。

“有点难受……”郎洋洋说。

庄硕皱着眉:“我知道,对不起……都是我的不对,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白天着凉了?”

郎洋洋声音沙哑,连嗓子都不太舒服,小声说:“白天还没事,是回来了才突然不舒服的。”

“怎么会这样。”庄硕心痛不已,出去给郎洋洋弄湿毛巾擦擦脸。

发烧的郎洋洋的脸部皮肤发红,嘴唇却惨败,额头不断冒汗。

庄硕擦脸都是轻柔的,“我真是的!至少应该先给你打个电话。”

“没事。”郎洋洋用力笑一下:“就是突然发烧的,没事。”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突然高烧带来的不适越来越重。

时间一到,庄硕拿出体温计,眉头深锁:“40.4度,很严重了,不行,我们去医院,洋洋。”

郎洋洋很想说不用了吃药就好,但身体已经发出警告,这次发烧太突然了,而且痛苦程度远超以前发烧。

郎洋洋爬起来,庄硕给他换下汗湿的衣服,裹得很严实直接横抱着出门了。

刚到医院,突然下起了大雨,要下夜班的护士都滞留在医院。

庄硕跑了三四趟,给郎洋洋办理住院挂上了点滴,抽血化验的结果名图才能出来。

郎洋洋依旧昏沉,医院的消毒水气味也让他难受。

庄硕给郎洋洋掖好被子之后把窗户打开了,暴雨的声音吵闹,但通风效果不错。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郎洋洋摇摇头,说:“这样你会冷,会感冒的。”

庄硕出门前穿了件皮质的飞行夹克,他坐在床边擦擦郎洋洋额头的汗水:“我不冷。”

郎洋洋伸手摸摸他的衣服,确实挺厚的,才放心地笑了笑。

“还笑。”庄硕抓着郎洋洋的手,搓搓他让他手暖和起来。

“吓死了,怎么会这么突然。”

郎洋洋垂着眼眸,呼吸几下,才抬眼看着庄硕说:“我也很奇怪,心里也怪怪的,胸口闷得很。”

“没事,别多想,到医院了降温了就好。”

庄硕把郎洋洋的手拿到自己脸上,贴着脸取暖。

这样亲昵的举动让郎洋洋轻轻笑了一下,庄硕看他笑,就抓着手亲亲他的手背,然后赶紧塞进被子里。

守了半个多小时,掉完一大瓶点滴,郎洋洋稍微好了一些,但是累得睁不开眼睛。

“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庄硕说。

郎洋洋嗯了一声,很快就睡了过去。

庄硕在床边的板凳上坐着,看着郎洋洋的脸,心里还是很后怕。

他们两个身体健康的大男人,结婚大半年了也没生过什么病,突然烧成这样,自己还不在家,万一真的烧出毛病来怎么办。

想着想着,忍不住想一下以后老了,万一有一个人先离开了,另一个人要怎么过。

“唉。”庄硕轻叹一声,抬头看点滴快要完了,按下呼叫铃。

暴雨下了一夜,庄硕到凌晨三四点,郎洋洋退烧到39度之后才趴在郎洋洋病床边睡了一会儿。

天刚亮才醒来,发现郎洋洋要起床。

“去厕所吗?”

“嗯。”

郎洋洋在庄硕的搀扶下下床,脚踩在地上的瞬间差点双腿一软跪下去。

庄硕架起他,“躺太久了,缓一缓。”

郎洋洋点头,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病恹恹地看向庄硕:“好像还在烧。”

医生说是细菌感染,要住院几天,没有那么快好的。

刚插上今天的药水,二姑妈的电话打过来,郎洋洋接通电话。

“喂,姑妈。”

“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样?”

郎洋洋看一眼庄硕,想着不管是什么还是不要瞒着长辈。

“昨晚发烧了,我在医院呢,没什么大事。”

二姑妈那头啊了一声。

“怎么了姑妈?”

二姑妈似乎在犹豫,而后才带着怨愤说:“真是的!是不是他……”

庄硕也在听着,听到这里感觉二姑妈有事情。

庄硕问了一句:“姑妈,有什么事吗?没事你说,我在这儿呢。”

“唉……”

这一声叹有千万种思绪,但尾调是无奈的恨。

二姑妈说:“昨晚那边打电话来,说你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