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餐桌前坐下,刚拾起筷子,就僵住了,只见桌子上是一团又一团黑到辨认不出食材的早餐,她开始抓狂:“苏……丹……尼……不会做饭就不要这么积极地包揽做早餐的任务!最近全球经济危机,通胀严重,物价很贵的啊!”

“第一次做饭,实在是没经验,不好意思……”苏丹尼围着围裙,搓了搓手,确实是第一次,比他想象中难度大很多,他不该把所有东西在同一时间扔到锅里。

嗯,难道做饭不就是开火然后把食材扔进去,炒熟了再拿出来吗?

总的来说,苏丹尼掌握了做饭的本质。

但也仅限于此。

没有下次了,他决定从此以后继续当一个半永久**四件套。

姜思翰面无表情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无论外在是什么模样,这些食物的本质也不过是碳水化合物、蛋白质和脂肪罢了,能量物质通过氧化分解释放能量,可以储存在ADP和磷酸基团合成的ATP的高能磷酸键中,物质可逆,但能量不可逆,不过如此。”

说着,他又吃了一口,表情漠然。

他就是传说中只打葡萄糖也能依靠精神力量茁壮成长的怪人吧?

苏丹尼见姜思翰吃得如此淡定,便也愉快地吃起了自己的黑暗料理。

没多久,苏丹尼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转过头,百米冲刺向了厕所。

……既然没有铁胃,就不要逞强!

蓝小鹿认命地站起来重新做早饭,她把面包片扔到面包机里,熟练地切好西红柿和黄瓜片,煎了几个鸡蛋和培根。火速做完一切,把它们摆上餐桌。

苏丹尼匪夷所思地说:“蓝小鹿,你也太厉害了!可惜韩唯吃不到,他早训经常结束很晚,有时候结束了就直接上早课,食堂都没饭了。”

“谁管他死活。”蓝小鹿狠狠地咬了一口表皮烤得酥脆的三明治。

姜思翰吃好了,站起来,朝冰箱走去,也如法炮制出了一样的三明治。蓝小鹿在旁感慨,不愧是学霸,什么都是看一眼就能学会。

姜思翰收拾好书包去上学了,蓝小鹿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可苏丹尼还是没有从厕所出来。

她朝里喊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玩完这把就出去。”里面传来苏丹尼的声音。

他竟然在厕所玩起了游戏。

“大早晨的厕所资源多紧张啊,别耗在里面,我防晒霜还在里面,我要进去拿一下。”

“等会儿啊,马上就好。”

说着等会儿等会儿的苏丹尼,又让蓝小鹿等了五分钟。

蓝小鹿忍无可忍,终于使出了必杀绝招:断网。

随着网络的中断,苏丹尼发出一声悲伤的喊声,终于,厕所里传来了天籁般冲马桶的声音。

紧张的清晨厕所争夺战,来到了短暂的尾声,但蓝小鹿知道,那不是结束,是一场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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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场上的阴影慢慢收缩,阳光逐渐占领了操场。

教练一声令下,投手开始做收操,其他队友做守备练习,文着红线的棒球在场地上飞来飞去,高速转动的棒球砸入球套后发出爆竹般热烈的声响,又毫无停歇地被年轻的手臂挥舞着甩向前方,队员们跑动着、呼喝着,阳光之下,球场上充满青春气息。

早训结束,韩唯和彭江洋饥肠辘辘地走出了球场,韩唯拿起搭在脖子上的运动毛巾擦了擦汗。

彭江洋有些担忧:“虽然不是咱们高一该担心的事,不过球队经理人辞职以后,一时间都没招到合适的人选吧?”

“听说教练和队长他们都在找。”

“嗯,我听副队长吐槽了,来应聘的经理人不少,不过好多都是奔着你来的,和棒球有关的事,一问三不知,倒是对你的事了如指掌……”

韩唯皱了皱眉,道:“如果不是真正喜欢棒球,就不要来应聘经理人。”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彭江洋的肚子应景地叫了起来,“早训总是超时,先饿着肚子挨两节课,等下大课间一起去超市觅食吧!”

“好啊。”

两个人在楼梯口分别,韩唯从教室后门溜进自己的教室,刚好打上课铃。他靠着窗户坐下,正准备用睡眠疗法抵制饥饿,发现桌子上放着包着保鲜膜的三明治。

同桌阿宽在左手和右手互搏五子棋的间隙里,偏过头对他说:“刚有人给你送来的。”

“谁?”韩唯问。

“不苟言笑,很严谨的男生,像个学霸。”阿宽继续埋头玩五子棋,左手画圆圈,右手画三角,有条不紊,步步为营。

难道是姜思翰?韩唯做出一个猜测。

用面包机烤过的三明治表面带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泽,被夹层食物里的汁水浸润,口感已变得绵软。但对于肚子空得像无底洞的韩唯来说,它好吃得让他眼角湿润。

韩唯狼吞虎咽,吃完以后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坐在前座的女生察觉到身后韩唯的呼吸变得均匀,便尽力挺直腰,帮他遮挡打掩护,以防被老师发现。

接下来的几个周,姜思翰总是记得给韩唯带三明治,这其实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毕竟他是个连自己同班同学的脸都懒得记住的人。

不过学霸的学习能力很强,只是在旁边看蓝小鹿做了一次三明治,就记住了整个流程,用早间听财经新闻的五分钟把早餐做好,并不浪费时间。

强悍如姜思翰,人生中不存在一丝浪费,也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蓝小鹿听闻此事,妄图劝姜思翰从良:“饿死他就是了,何苦为难自己?”

然而,学霸的严谨和坚持贯穿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当蓝小鹿看到姜思翰每天雷打不动像是机器人一样做着相同的三明治,放入书包相同的位置,甚至迈着相同的步伐走出厨房时,终于放弃了劝说他的天真念头。

能够说服学霸的人,永远只有学霸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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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夏坐在门口沙发上听歌,吃一块热乎乎的年糕,翻着搁在沙发扶手上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表情倒是很严肃,不知道的以为她看的是叔本华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路过的三花猫蹲在那儿不走了,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走开。”蒲夏依旧对这只猫曾经偷走她心爱的可达鸭拖鞋耿耿于怀。

三花猫不动弹,金色的眸子变成了狭长的甬道,像是通往秘密深处。

它让蒲夏心头发毛,女生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子朝猫的脚底扔去,企图吓跑它。可猫不退反进,虎着腰猛地朝蒲夏跳过来一大截,不愧和老虎同为猫科动物,体型虽小,气势惊人。女生吓了一跳,手里的年糕“吧嗒”一下掉到地上。

三花猫火速叼走了年糕,甚至回头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蒲夏握起拳头,早晚有一天,她要抓住这只“小赤佬”,把它四条腿绑在竹竿上游街,还要在它脑门贴上“我是无耻败类喵”的字条。

蒲夏坐在那儿悼念自己逝去的年糕,发现头顶笼罩了阴影,一抬头,姜思翰背着硕大的书包,停在她面前。

姜思翰开门见山:“你今天又没背过课文。”这一次,姜思翰竟然在课堂上一眼就认出了因为没背过课文被罚站的蒲夏,真是可喜可贺的进步。

“啊,抱歉……”蒲夏挠了挠头。

姜思翰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书,皱了皱眉,厉声道:“你没必要给我道歉,反正你浪费全班时间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你不想想,你该对自己负责了吗?都已经高二了,每天就知道看闲书。”

听见姜思翰这般责备,蒲夏竟嘿嘿笑了一声,说:“你知道兰陵笑笑生的真实身份吗?”

姜思翰愣了愣,说:“不知道,为什么要知道那个?”

蒲夏自顾自地说:“对于兰陵笑笑生的真实身份,坊间有很多传言,但比较流行的一种说法是,兰陵笑笑生是大明重臣王世贞,民间还流传一个说法,王世贞写完了《金瓶梅》,在上面涂了毒送给严世藩,最终毒杀了这位独眼权臣。当然了,只是笑谈,没什么历史依据。这就是我知道的,有关这个世界最无关紧要的事情,还极有可能是杜撰的。”

蒲夏摊了摊手,自认为很有趣。

姜思翰瞪着蒲夏,完全搞不懂她。

蒲夏自顾自地说:“别看我这样子,其实我很喜欢读书,与其说是喜欢书的内容,不如过是喜欢读书时的感觉,我喜欢手指触摸纸张的感觉,每翻过一页,手指便与纸面发生一次亲密的接触,于是一页又一页翻下去,手指开始发热,似乎终有一天,指纹会消失在书里,就像我们终有一天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姜思翰瞪着她,似乎完全不懂她在讲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