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来,女人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睡得很熟,男人也倚着大树根,眼眸轻合,打着盹儿,亮光刺疼了眼睛,眼皮还没抬起来,一个冷冰冰的硬疙瘩就抵在了他额头前。

这个触感,是……枪!

刑明的大脑迅速清醒了,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慢慢的站了起来。

惊醒了旁边的女孩,向阳虽然被吓了一下,但立马就冷静了下来。

跟着他举起了双手,站起来慢慢的往树后面退。

这伙人一共七个,持有AK、突击□□、加特林、□□等重型武器,硬拼不是对手。

领头的大胡子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用蹩脚的中文说道,“中国人?干啥的?”

刑明定了定眼神,“驴友……”

土匪其中的一个小弟放下了指着他们的枪管,搜了搜刑明的身。

什么都没有搜到,小弟冲自家老大点了点头,见他们没有危险,匪徒们就把枪都放了下来。

领头的大胡子盯着向阳,不怀好意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向阳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直往刑明身后躲。

大胡子扔掉了枪,卸掉了□□,朝向阳走了过来,刑明直挺挺的站在了向阳前面。

大胡子只一个眼神,他的小弟们就又举起了枪管,对准了刑明。

男人略微扫了一眼周边的环境,重重的捏了一下向阳的手心,让她放心。

这个土匪头子狠狠的将女孩拽了出来,拉着她就走。

周边围了刑明一圈的小弟们明知道自家老大这是要去干什么,都调笑着好奇的往那边张望,甚至都开始抽烟吹口哨了,状态非常轻松,根本没有把眼前这个男人放在眼里。

忽然,男人紧了紧眼眸,一脚将脚下的冲锋枪踢了起来,迅速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就干掉了远处那个大胡子,这一声枪响,剩下的六个小弟都乱了。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刑明便把地上的□□踢了起来,又一枪正中□□,将三个匪徒炸了个粉碎。

回头顺起了其中一个倒地土匪随身携带的□□,一手一个,专门对准他们的腿,几下土匪们就都倒地不起了,他横着眼睛冷冷的哼了一声,将冲锋枪重重的扔在了他们的尸体上。

抬头,看见了向阳,她愣在原地像是吓傻了。

忽然见她哽咽了一下,抽出粉色的小枪,对准了他的脸,“啪”的就是一声。

刑明迅速侧了侧脑袋,子弹略过了耳朵。

回头就看见一个还未死透的土匪拿着冲锋枪倒了下去,他这才长吐了一口气。

“扯平了?你枪法能不能好一点,我要是不躲一下就见阎王了”刑明拉着她就走,“这里死了人,这几声枪响,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查看,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向阳被吓傻了,目光呆滞,一直都喃喃自语,重复着一句话,“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那群土匪的交通工具就停在不远处,刑明扔了个头盔给她,拽着她就上了摩托车。

女孩头都是木的,手脚冰凉的环住了他的腰。

刑明试了下手感,发动机轰鸣着,将他的声音都掩盖了下去,“抓紧了!”

伴随着嗡嗡嗡的巨大噪音,摩托车冲过了溪流枯枝,从林子里飞了出去。

公路上尘土飞扬,路边的草地上都浸满了浅浅的水渍,茂盛的热带雨林里艘的一下窜出来一辆军绿色的摩托车,飙过了浅水,透明的水从两旁飞速溅开,远远的看去,就像是长了一对巨大的翅膀。

车重重的落在了公路上,极限的速度刺激了男人神经,他越开越快。

后面坐着的女孩却面色沉重,手几乎都要把他的寸衫抓烂了。

我杀人了,我真的杀人了,我以为我是孤儿,被那个老变态猥亵,睡桥洞,偷东西,吃了上顿没下顿就已经很不幸了,但至少我是可以保住命的,对吗?我可以在灯红酒绿的城市里找到一张安稳的床。

我抽烟、喝酒、当小偷、卖笑、什么混账事都干,我以为我已经很坏了,我以为我已经坏到什么都不怕了,但是我没有见过不到十岁的小孩端着加特林大肆屠杀,也没有见过腐烂腥臭的万人坑。

那些孩子啊,他们难道不渴望父母的温暖吗?他们难道不渴望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读书吗?可他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给过他们选择的机会。

还有沈君,沈君,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爬到了老大那个位置。

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人,我在滨城偷东西长大,没有办法要求温馨的家庭,良好的教育,他在金三角卖命长大,没有办法决定贩不贩毒,杀不杀人。

所以,社会把我培养成了一个混子,世界把他培养了一个罪犯,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不,我在想什么,不能这样想,绝对不能这样想。

要把温暖的光带到每一处黑暗的角落,要以成为英雄为信仰,有多少像刑明、张凛这样的缉毒警察在这里出生入死,绝不能予以罪犯一星半点的同情!

我身处低位,混在男人堆里,尚能成为警方的线人,站在黑暗里向着太阳的方向,沈君有钱有权,贩卖毒品,□□,草菅人命,绝对是死不足惜的罪犯!他在这个没有文明与法律的地方,尚能获得一丝怜悯,但是他将这些罪恶带进国内,绝对是十恶不赦的魔鬼!

刑明,刑明,刑明……在这个地方,在世界上所有的地方,你才是光,对吗……

向阳想着,将头轻轻的埋在了他的后背。

温婉的感觉袭来,男人放慢了速度,淡淡的弯了弯嘴角。

落日将天边的云彩烧得火红,像残血一样铺满了西边的天。

刚到镇子口,摩托车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哑着嗓子轰鸣了几声,不动了。

刑明蹲在地上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摸了一手的机油,“车坏了,我需要个扳手”

向阳是被彻底震惊了,“你还会修车?”

男人站起身擦了擦手,“基本的求生手段罢了,普通的车都能修,可以修到跑起来,现在天已经要黑了,好在我们距离镇子也不远了,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睡个好觉”

美塞镇是泰国最北边的一个小镇,地处湄公河西岸,位于是湄公河与美塞河的交汇之处,也是泰国最著名的旅游风景区,素有“睡美人”之称,是通往金三角的必经之路,也是泰国著名的旅游圣地。

这里建筑不高,各有特色,很多店都是华人开的。

泰国多信佛教,尤其是在这里,佛教氛围很是浓厚,推开房间的窗户就可以看见一樽立在湄公河畔的坐佛,大约有三四层楼那么高,面向东方,端庄慈祥,耳边点点梵音,像是在为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祈求和平、幸福与安康。

向阳进到旅馆就洗了个澡,刑明点了餐从楼上端到了房间里。

两天了,整整两天了,她终于可以吃一顿饱饭,睡一个好觉了……

男人看着窗口,看着深黄浑浊的湄公河水,看着端庄慈祥的巨大坐佛,静静的抽着烟,河面上的风吹进来,将烟草的味道吹散,落在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手指上的火星燃尽了,屋子里的烟草味也很快被河畔弥漫着的清风吹散了。

**熟睡的女孩耸了耸鼻子,立刻坐了起来,扭头看着还站在窗边的男人,才松了一口气。

刑明回了回头,“怎么了?”

她没有说话,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可即便她没有说,他也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男人走到了床边,静静的坐了下来,“我就开了这一个房间,不会走的,别害怕,睡吧”

向阳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慢慢的躺了下去,轻轻的合上了眼眸。

他想起身去倒杯水的,可被子里却悄悄的伸出了一只小小的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刑明看着这只软软嫩嫩的手,晕开了眉眼,轻轻的笑了笑。

“刑明,警察有很多种的,你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来当警察啊?那么多年,你都是怎么活下来的?你身上的那些伤,都还疼不疼啊?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能活着,就会告诉我,你所有的故事”

她闭着眼睛絮絮叨叨的,像是睡梦中的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和他说着话。

“刑明,你就是他是不是,你肯定是他的,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这么像的人,这个世界上也不可能有两个给我希望,把我带进阳光里的人,可是你比他强,比所有人都强,你是英雄,是英雄……”

女孩的尾音渐渐的沉默在了英雄这两个字里,像是睡去了。

男人长舒了一口气,喉结跟着上下滑动了一下。

他记得,他还记得,往事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得,像是牢牢的刻在脊骨上,父亲葬在烈士园里冰冷的墓碑,十年前易云山的那场恶战,医院里那个白白嫩嫩,软软萌萌,戳着他腹部伤口的小女孩,还有最后一次看见阿廷的样子,还有那个在武装直升机狂轰滥炸之下,那个毒贩逃走的背影……

英雄,呵呵呵呵呵……我算是什么英雄,活下来的,都不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