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旁边有一座后天宫,是一座融庙宇戏台为一体的古建筑。两侧有一对四字对联,上联为“山川入戏”,下联为“英雄入彀”。与楼前的前楼彩绘内容配合,内涵颇为深刻。彩绘为古代孝子以及三国故事,人物形象夸张,富有漫画的许多特征,观之令人捧腹。赵洪钧难得看到这等栩栩如生的古画,走近前去认真观看每一幅画的人物与内容。
罗江涛说:“里面更有意思呢,要不要进去看一看呢?”
赵洪钧看了一眼门票价格,咋了一下舌,“就这么座空殿,墙上的几幅彩绘加几片红砖绿瓦,要收十块钱,谁看呢?”
罗江涛说:“凤凰沈从文家老宅,就是个带天井的三进间屋子,要二十块钱呢,两相比较,这座后天宫宽阔多了,雕梁画栋手艺,和表现出来的艺术性也强多了。”
赵洪钧笑道:“这话倒是不假,凡到沈宅参观的,都是慕沈从文名气而去的,甚至到凤凰的游客,至少有一半以上是慕沈从文大名而去的,想去望一望边城是否古韵犹存,想去看一看湘水上的潇潇是否纯情依旧,沈从文早已在游客心里树立起一座无形的丰碑,人们瞻仰沈宅是奔心里的丰碑而去的,哪里是这座普通的后天宫能够相提并论的?”
“是的,这就好比金子和铜块的差别,虽然颜色一样,内涵与价值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赵洪钧很为罗江涛的机巧应答高兴,说:“到青岩旅游的人不少,买票参观后天宫的人不多,足以说明后天宫在游人心里的价值并不高,但从墙面上的彩绘来看,它所展示的是青岩历史的某一个断章,是人类心路历程的一部分,后天宫的价值在于厚重的文化内涵,如果把青岩周围的景区景点整合起来,统一经营,资源共享,让游客购买通票,不仅能够提高门票的价格,还能够延长游客到青岩旅游流连的时间,带动青岩景区吃住消费增长和旅游商品的销售,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你的想法很前卫,很适合当下的旅游产业发展潮流,整合旅游资源,实现资源共享,能够大大提高同一旅游景点的产业附加值,同时,很多地方政府应从旅游景区的经营中脱离出来,交由具有较强实力的公司统一经营,通过专业化运营,能够大大提高经营的科学管理水平,提高旅游产业的规模效益。”
“国有企业是全民所有,政府哪里舍得把国有资源交给私营企业呢?”
罗江涛白了赵洪钧一眼,鼻子哼了哼,道:“想不到我的领导也这么保守,不管国营私营,不管公有私有,反正都是我们这一块土地上的公司,只要经营得好,向政府上税,不是都是属于这个国家的企业吗?至于公司的性质,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赵洪钧没有正面回答罗江涛的问题,微微笑道:“你的想法很有创意,但不符合主流思想价值观。”
罗江涛提高了语气:“一个经营得好的私营企业,每年给财政上十亿元的税,和一个经营得烂丑的国有企业,每年需要国家财政补助十亿元,你更喜欢谁呢?”
“作为人民,我当然喜欢前者,但某些权贵则喜欢后者,因为从前者身上,他们能够获得的价值属于全体国民,而且是透明的;对于后者,权贵可以通过制度化设计,或者向企业派驻干部等方式,控制它的经营,所获得的价值并非十亿元所能计算清楚的。”
罗江涛恍然大悟,点头道:“是的,社会管理是政治学、关系学,而非数学方程式,我明白了,为什么某些国有企业上交利润那么少却拿那么高的工资了,也明白为什么国有企业的股份,大量掌握在少数高管手里的原因了。”
赵洪钧转移了话题:“据说青岩也准备采取公司加农户的形式,把青岩的旅游资源整体交给公司统一包装打造,这样,青岩镇的居民和附近旅游村寨的农民,除了进入公司当员工,还可以像现在温泉村的农民,以土地资源等入股,每年从公司分红,不仅生活有了保障,还能够带动哪些缺少劳动力的农户脱贫致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罗江涛笑了起来:“对国有企业数百上千亿的财产不用心,却对小小的青岩镇思考得那么细,岂不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这话虽是针对青岩,却对眼下的现实一针见血,让赵洪钧刮目相看,心想:“没想到这个粗人,居然思考问题这么大气,还算得有一些思想和心胸。”
赵洪钧把后天宫外墙上的彩绘浏览了一遍,转身正要离开后天宫,看见一个熟悉的身体勾着头在翻着什么。赵洪钧感觉十分惊喜,心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首啊,又在后天宫碰上了杜鹃博士。”
忽然,一个青年人从斜巷里冲出来,迅速抓起杜鹃博士放在地上的相机,拼命地朝前狂奔。
赵洪钧横穿过路冲向窃贼,却被罗江涛拦住:“赵检,你干什么啊。”
赵洪钧猛地把罗江涛一推,“前面那个人偷了杜鹃博士的相机,快追。”
罗江涛方才醒悟过来,放开了赵洪钧,迈开长腿朝窃贼追去。赵洪钧跟在后面追了几步,停了下来,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朝相反方向的巷子跑去。
杜鹃见来了帮手,在后面跟了几步,叫喊着交待:“一定要追回我的相机,里面有珍贵资料。”话音未落,赵洪钧折转身朝她跑过来,抛下一句:“知道,我们一定会把相机追回。”
杜鹃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叫嚷“哎,哎,你怎么回事,窃贼往东跑,你往西追,南辕北辙,你是想放跑窃贼还是想抓住窃贼?”
赵洪钧诡秘地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杜鹃看懂了他的意思,拿起东西跟随他来到一个小巷口。赵洪钧站在小巷口,踮起脚抬着头察看周围的地势,又望了望狭窄的巷子深处,然后像门神一般站在巷子口岿然不动。美女杜鹃满脸的茫然,问:“哎,你的同伙不是帮我抓窃贼去了吗?你不去帮忙,站在这儿干什么啊?”
赵洪钧一边掏出手机拨打电话,一边轻松地笑着说:“我在这儿下套,等着鱼儿自动上钩呢。”
杜鹃更加不解,惊叫起来:“唉呀呀,有你这么抓贼的吗?先是南辕北辙,而后是守株待兔,狡兔还有三窟呢,你就敢这么肯定,窃贼一定会自投罗网吗?”
电话接通,赵洪钧把发生盗窃的事情向110报了警。对方答应立即通知青岩当地公安分局。赵洪钧挂了电话,对杜鹃说:“请你放心,我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杜鹃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说:“就你们俩,一对势单力薄的书生,也叫天罗地网?我倒担心你们这么抓窃贼,不是天罗地网,是网开一面。”
杜鹃的话让赵洪钧坚定的信心发生了一丝动摇,他再次察看了一番周围的地势,又看了杜鹃一眼。满脸严肃的神色让这个知识女性多了几分女人味,变得抚媚动人。赵洪钧心想:“难怪知识分子被称为臭老九,对什么事情都采取怀疑的态度,领导喜欢执行力,知识分子哪里会讨领导喜欢呢?”
忽然,深巷里传来急骤的脚步声。赵洪钧抬起头,窃贼已跑到跟前,手里挥舞着相机朝赵洪钧迎面冲来。赵洪钧头一闪,身子并没有避开。窃贼见逃跑无路,张牙舞爪地扑向杜鹃。赵洪钧怕杜鹃有闪失,赶紧拉过杜鹃用身子保护着她。
罗江涛从巷子里追了出来,窃贼用相机朝赵洪钧砸了过来。在赵洪钧接相机的刹那间,窃贼头一低从赵洪钧侧面闪了过去。杜鹃本能地把手伸向窃贼,赵洪钧捏住她的手腕,说:“小心,他手里有刀,让小罗追他。”
罗江涛追上来,赵洪钧提醒一句:“他手里有刀。”罗江涛也不答话,一路赶下去。赵洪钧看了看手里的相机,见相机完好无损,把它递给杜鹃:“查查看,损失什么没有?”
杜鹃接过相机粗略地看了看,高兴地给了赵洪钧一个媚眼:“完璧归赵吧,谢谢。”
赵洪钧说:“那就好,青岩镇自古民风纯正,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抢劫游客,真是天大的耻辱。”
杜鹃微微一笑,说:“没关系,当下到处古风不再,今不如昔,不过,还有两位帅哥为我挺身而出呢。”她笑起来露出两个好看的小酒窝,仿佛里面盛满了令人迷醉的酒香。
赵洪钧不敢看了,说:“也是,交流频繁了,人员交流多了,风气也开始流动了,融合了,外面的东西进来了。”说完,赵洪钧朝她挥挥手说:“我帮小罗的忙去,你多加小心,再见。”
杜鹃朝他“哎”了一声。
赵洪钧驻足不前,问:“还有什么事吗?”
“我该怎么报答你们?”
赵洪钧脑海里溜出一个顽皮的念头,朝杜鹃张开双臂:“那就抱一抱,再答两下吧。”
“去你的。”杜鹃看了一眼周围,粉色的脸因羞赧漫成了桃色,停了一下低声说道:“英雄救美,也算一段浪漫故事,故事的主角还没有给我留电话呢。”
赵洪钧再次认真地欣赏了杜鹃一眼,好像她漂亮脸上有一个强力磁场吸附着他的目光,为了减轻面对美女的心理压力,他故意笑着说:“原来美女借书能够产生浪漫的故事,现在美女索要电话,是不是意味着又一个浪漫故事的开始?”
杜鹃骄傲地抬起笑脸迎着他的目光:“也许吧,很多故事刚开始十分浪漫,结局并不美妙,如果你想到故事是一个并不美妙的结局,或者像歌词里面唱的,无言的结局,你还会对这样的故事感兴起吗?”
赵洪钧刚抬起头的热情被泼了冷水,自尊心受到打击,仍然从衣袋里掏出名片,说:“你真是一个难缠的女孩子。”
“穷寇莫追,我纠缠你,是想保护你,感谢你把相机给追回来了。”
“可我的同事还在追呢,他需要帮忙。”
“他是练过的,你虽然身手不凡,好像已经表现出机关生活造成的臃肿与笨拙。”
赵洪钧一愣,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不仅是因为漂亮而对人产生吸引力,她身上还散发出一股神秘的东西,捏了捏拳头展示肌肉:“小瞧人吧,你。”
杜鹃说:“怎么样?对我感兴趣了吧?”
赵洪钧还不习惯当下街头流行的这种**裸的表白,掉转头欲走。
杜鹃紧随其后,说:“是不是认为我是野蛮女友?现在阴盛阳衰,一般男人都希望有一个强势的野蛮女友。”杜鹃边笑边解释,似乎有意诠释刚才的话。
赵洪钧说:“你还是检查一下相机,看一看损失了什么没有?等会儿窃贼抓住,也好给你追回来。”
“你就那么相信你的同事?”
“当然。”赵洪钧得意地说,“相信同事也是相信我自己的目光,他是我们组队过程中,唯一没有人拣选的人,我相信他是可以**的。”
“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能,你的自信只能说明了事物的一个方面,”杜鹃说,“另一方面也有可能是一无是处。”
“他会用事实证明给你看。”
两人走过一个拐角,只见罗江涛和当地公安人员一起押着窃贼走了过来。
赵洪钧笑问杜鹃,“怎么样?”
杜鹃白了他一眼:“得意吧,尽情地表达得意吧。”
当地公安人员走到两人跟前,双脚拼拢,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报告,赵检察长,窃贼已落网。”又转向杜鹃说:“女士,让你受惊了。”
杜鹃正用探询的目光看着赵洪钧,猛然间听到这话,脸刹地红透了耳根。书斋中的女人一般是不会懂得这种民间俚语的,赵洪钧心想:“眼前这女人还心思满多的,这种在外游走的女人,大概已经有过复杂的感情经历。”
罗江涛说:“这是青岩公安分局局长夏品同志。”
赵洪钧伸出手去与夏品握手,说:“你们出动迅速,召之即来,来之能战,真是好同志。”心里直犯叽咕:“一个英俊潇洒的公安干警,却取了谐音这么难听的名字,真是亏待了一身长相。”
夏品满脸得意,说:“感谢赵检察长夸奖,行动迅速,保障有力是我们的职责。”
“好好。”赵洪钧连声说了几个好。杜鹃不知道他意思是说夏品的名字好呢,还是赞扬公安分局的同志行动高效,朝他做了一个诡异的表情。
赵洪钧说:“杜鹃博士是古建筑学家,她来青岩考察是对青岩古建筑文化价值的极大肯定,希望你们以后要加强巡逻,保护好到青岩古镇来考察的专家安全。”
“是。”夏品大概看多了民国电影,学着军官对听到校长训话就立正的姿式,再次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赵洪钧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他,顺手压了压他的肩,让他放轻松一些。
夏品问:“请博士看一看,丢失了什么东西没有?”
杜鹃把相机一举,说:“他刚才就是想偷走这相机,现在完好无损。”
“这样就好,我为工作不到位,让你受惊向你道歉。”
杜鹃又是一个大花脸。
夏品和派出所的干警押着窃贼离开。没走几步,夏品猛地推了窃贼一把,窃贼一个趔趄,差一点来了一个狗啃屎。赵洪钧看着夏品粗暴的动作,心想这人不地道,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心下颇有几分不快。
杜鹃不满地说:“我看这个夏品,还真是个下品,左一个受精,右一个受精,他就不能说些别的?”
赵洪钧怕杜鹃往心里去,故意逗了一句:“他的名字不是说明了一切吗?你还能希望狗嘴里吐出象牙?”
杜鹃乐了,轻轻拍了赵洪钧的手臂一下,嘿嘿笑道:“人家是家丑不外扬,没想到你这个检察长还能主持公道,不护短。”
被美女夸奖,赵洪钧面露得意之色,说:“公道正派是检察官最基本的素质。”
杜鹃更乐,呵呵笑道:“属猴呀,你,见到杆儿就以为是可以攀爬的大树?”
赵洪钧看了杜鹃一眼,心想:知识女性心眼多,嘴刁钻,还真不好惹,眼下没有必要和一个陌路相逢的女人纠缠下去,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杜鹃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说:“猴下了树是不是想开溜了?”
“没。”一点小九九竟然在女人面前藏不住,赵洪钧不好意思了。
“十年修得同船渡,你们帮我这一个忙,拿回相机事小,相机里面的资料虽然谈不上是无价之宝,还是十分珍贵的,所以怎么也得感谢你们两位,我请你们住久格利吉森林酒店,享受一次日式温泉浴,怎么样?”
杜鹃的目光令赵洪钧怦然心动,里面有一种让人不忍拒绝的东西。“莫非这就是冥冥中的缘吗?”他随即摇了摇头,心想:“孔子不语乱、力、神、怪,我一个现代人,哪能相信缘这种不靠谱的东西?”
杜鹃见他摇头,惊叫起来:“噢,赵洪钧检察长,你外表那么有绅士风度,怎么不表现一点绅士的气质?”
见杜鹃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赵洪钧有些懊恼。他和罗江涛原本也准备住温泉森林酒店的,这样可以零距离接触久格利吉森林招商项目,调查了解这个被人诟病的招商项目是怎么回事,幕后倒底有哪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罗江涛在一旁帮衬道:“想睡觉遇到枕头,真是巧合啊,我和赵检计划今晚住温泉酒店的。”
“多嘴。”赵洪钧狠狠地白了一眼罗江涛,怪一个下属多嘴,随便透露他们的行踪。
罗江涛大大咧咧地说:“杜鹃博士和我们萍水相逢,我们也不能小家子气,不能由女士请客,应当尽地主之谊,是不是?”
赵洪钧十分生气,闷着头不说话。
罗江涛眨了眨眼睛:“不就是吃一顿饭吗?杜鹃博士热情邀请,我们是个顺水人情,她又不是老虎,还能把我们吃了?”
“太不像话。”赵洪钧批评一句。
罗江涛看了一下手表,尴尬地笑笑:“我当然不像画,只有杜博士才像画中美人,我们就像你说的,男人是泥糊的骨肉。”
担心赵洪钧再批评他,转身就走,说:“杜博士,通向温泉村的黄金大道排名青岩八景之首,现在虽然没有秋天的金黄色,春季在叠青滴翠的林萌下漫步,也是不错的享受,我先去办一点事情,你和我们领导先过去,我呆会儿赶过来。”
赵洪钧知道他耍的鬼心眼,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当着杜鹃的面,又不好点破他,只是挥手催促道:“办你的事去,闲话少说。”
杜鹃说:“好好,我只怕你们领导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有享受生活的闲情雅致,错过享受黄金大道上如画美景。”
这次罗江涛倒是站在赵洪钧一边,说:“博士,你可不能看错人,我们赵检既然会工作,当然也会生活,你只要深入接触一下就知道了。”
杜鹃听了这话,脸微微一红,好看的双眼皮微微向上一抬,看着赵洪钧一语双关地说:“我对青岩的任何东西,任何人都感兴趣,愿意深入接触和了解,只怕没人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呀。”
罗江涛用眼睛看了看赵洪钧,朝杜鹃那边暗示了一下,好像在告诉他,别放过眼前的机会。赵洪钧看着罗江涛的背影,心想:“这小罗什么都好,就是太机灵,心眼儿太多,又没有什么原则,容易受他人影响。”
当初罗江涛跟随前任当司机时,张检察长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罗江涛很快学会了这一套东西,把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最后把检察院的同事都得罪完了。张检察长受贿被捕以后,没有哪一个领导愿意接收罗江涛,一度成为检察院里的闲人。赵洪钧来了以后,分管办公室的杨建勇副检察长抱着向赵洪钧推销残羹剩菜的心态,向他推荐罗江涛。虽然有好心的同事私下里提醒他,罗江涛是一个不好招呼的主。赵洪钧觉得任何人都是可以**的,只看用什么方法**而已。接触几天以后,赵洪钧觉得罗江涛其实有很多优点,既不是蠢得无法教化的榆木脑袋,也不是那种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坏蛋。后来赵洪钧在院里提出改革意见,建立独立检察官制度,由一位检察官带领一至两位检察员为助手,成为直属于院党委和检察委员会的独立办案调查组,赵洪钧仍然挑选罗江涛作为自己的助手之一。
太阳把光辉从狭小的屋巷里收了上去,巷子里暗了下来。两人面对面站在街道上,杜鹃突然觉得这样子站着有些傻,说:“走吧,再站在这里,我们快成别人眼里的风景了。”
赵洪钧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成为风景的是你,那么漂亮的人。”
杜鹃微微一笑,用轻柔的语音吟颂道:
“你站在窗前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赵洪钧接过杜鹃的背包,杜鹃推让了一下,让赵洪钧接了过去,拿在手里很沉。赵洪钧惊异地看了杜鹃一眼,心想:“别看外表温温柔柔的一个女子,还颇有些气力的。”
杜鹃明白他神眼中包含的意思,解释说:“很沉的,搞古建筑研究的,除了摄像的器材,还得带很多东西,也是一件苦力活呢。”
“条条蛇都咬人,走哪一条道都不容易。”
杜鹃点点头,说:“现在的年轻人往往把理念和现实等同起来,以为理想就是一踌而就的东西,这世上虽然有运气好得走路拣金子的人,那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要成就一番事业,还必须付出一番艰苦的努力,我十分羡慕梁思成和林徵音夫妇,林徵音是一个浑身浸漫艺术气质的大家闺秀,为了梁思成的事业,夫唱妇随,跟着梁思成餐风宿露,出入名山古刹,把自己的艺术天赋都用来辅佐夫君的事业了。”
“你也不错呀,是一个很有艺术素养的建筑文化学博士。”
“可我到哪里去找一个像林徵音一样与梁思成志同道合、入影随行的另一伴呀?”
两人走出青岩镇,走上了梧桐掩映的黄金大道。黄金大道的称谓来自深秋时节,亭亭如盖的梧桐满树金黄,把树叶铺撒在路上,树上树下满眼金黄。深春时节,桐梧树披上了浓密的翠绿,春风拂过,宽大的叶片发出悦耳的沙沙声。树影一侧是清澈的流水,黄包车载着游客悠然地行驶在大道上。极目远望,天空中漂浮着淡白的流云,青山越发的葱郁。宁静的环境让人心旷神怡。
“天涯何处无芳草,缘份到来始见君。”赵洪钧心想,嘴上却说,“刚才你吟颂的那首诗,是不是汴之琳写的?”
“对呀,你对诗也感兴趣?”
“每一颗年轻的心都曾经有一片诗情画意,只是有人走进去了,灵魂变得更加高洁,有些人出来了,灵魂掉进了泥水了,一片肮脏,我们这些人就属于后者。”
“你怎么会对自己有这样的评价?你可是卫道士呢,没有你们坚守着公平正义的规则,坚持着道德底线,这个社会还不知道会成为什么样子呢?”
“卫道士?”赵洪钧觉得这句话有些刺耳,重复念了一下。
杜鹃怕赵洪钧误会,赶忙声明:“封建卫首士才是骂人的话,社会的卫道士是守护我们精神家园的忠勇之士。”
赵洪钧嘿嘿一笑,心想:“这个女人脑筋儿转的倒是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