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流浪学徒 第七百六十三章 失去之哀
哀之侍者怔了一下,顾不得抽泣,十只手指飞快的在古琴琴弦上拨弄,试图把所有的音刀全都一并爆发出来。
一直躲在雷加身后的艾梨莎早就准备好了,瞅准机会,猛得跳了出来,一剑便砍断了古琴的七根琴弦。
古琴发出一阵崩擦声,紧接着所有的音乐就戛然而止了。
哀之侍者看着自己断掉的琴弦发呆,倒也不生气,只是脸上的表情更加哀伤了,自顾自的蹲在地上,捡起琴弦,轻柔的抚摸着。
雷加感觉到不会再有危险,于是便解除了灵力护盾,艾梨莎则继续手执着信仰之剑,随时准备应付哀之侍者。
哀之侍者把琴弦整理好后,才瞥了雷加两人一眼,然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唉,你们把我的琴弦弄断了。”
雷加一脸镇静的说道：“如果我们不弄断你的琴弦,我们的命早就没了。
哀之侍者说道：“如果你们死了,我也会为你们哀伤的,但是你们不死,我就更要替你们哀伤。”
艾梨莎气恼的说道：“我们用不着你替我们哀伤赶紧提问吧,然后放我们通过。”
“提问？”
哀之侍者摇了摇头,“我对活着已经完全失望了,因为不能死去而更加哀伤。如果说是提问的话,倒不如你们说一个能比我还哀伤的事情来,只要你们说的事情能让我觉得你们更哀伤,我就放你们通过。”
艾梨莎当即闭紧了嘴巴。哀伤的事情她自己就有很多,包括她父亲的死,包括她必须亲手杀死她的叔叔,但到了这个时候,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经历的那一件事,才能比哀之侍者更哀伤。
雷加也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看哀之侍者的沉沦样子,就好像经历了无数悲苦的事情,可雷加又无从知道这些事情,如果自己随意说一件的话,哀之侍者很有可能会偷梁换柱,甚至胡编一个更哀伤的故事。
想到这里,雷加淡淡一笑,说道：“哀伤的事情我自然也经历过,但如果我们不同时说的话,万一你胡诌一个怎么办？”
哀之侍者眨了眨眼,“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我先说一个给你做参考吧,我还担心你在我的故事基础上胡诌一个呢。”
雷加当即说道：“这个简单,我们各自写一个纸条,把心中觉得最哀伤的事情写下来,然后一起拿出来看。”
哀之侍者想了想,点头说道：“好主意这里没有纸笔,就用这块琴板来写吧”
说着,便捡起一块破碎的琴板,一分为二,丢给雷加一部分。
雷加接过琴板,艾梨莎小声的说道：“一块巴掌大的琴板,怎么能写得下一个故事？更何况还要比哀之侍者更哀伤？”
雷加抿了抿嘴唇,瞥见哀之侍者胸有成竹的用手指在他自己的琴板上画了寥寥几笔,然后便把琴板反扣过去。
“我已经写好了,该你了。”
艾梨莎大骇,急忙说道：“他只写了几个字而已啊我们该怎么办？”
雷加想了想,镇静的说道：“他只写了几个字而已,想必这几个字便是能概括世界上所有哀伤之事,如果我的故事再哀伤,只要是能被他的几个字概括,那就算是打平,而我们要继续前进的条件是比他更哀伤才行,所以打平就算是我们输了。”
听雷加这么一说,艾梨莎更加着急起来,“这可怎么办？这个翡翠梦境已经存在千年之久,也就是说哀之侍者已经在这里参悟了千年的哀伤,我们怎么可能比得过他呢？”
雷加眉头一挑,淡淡一笑：“你说的没错,他已经参悟哀伤近千年了,但他只是活在翡翠梦境里,而不是活在人间,他的哀伤只是浮于表面,不及真正人生哀伤的十分之一。”
艾梨莎问道：“你有信心战胜他？”
雷加没有直接回答艾梨莎的话,而是从容的以斗气灌注于指尖,潇洒的在琴板上写下了两个字,然后也扣在哀之侍者的琴台上。
哀之侍者歪着脑袋看了看雷加,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据我所知,你只写了两个字。”
雷加点了点头,“没错,你也不过是三个字而已。”
哀之侍者冷笑道：“两个字,就想跟我比哀伤？”
雷加冷静的说道：“哀伤并不在意字数多少,只要表达出自己的心境来就好。”
哀之侍者稍稍琢磨了一下,然后说道：“这句话,你倒是说的没错。好吧,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翻过琴板,然后各自后退半步,不要再碰琴板了。”
“好”雷加做好了准备。
哀之侍者数道：“三、二、一,翻开”
两人同时把手中的琴板翻开,而后按约定的各自后退了半步。
哀之侍者颇为得意的说道：“我的这三个字是：得不到。这世界上再没有比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而更令人哀伤沮丧的事情了,如果你爱一个女孩,结果女孩不爱你,你得不到她,你便会哀伤,如果你想要一种生活,结果你却只能困在这个翡翠梦境里,你出不去,你便会哀伤。因此我说,没有任何事情,能比得不到还要令人哀伤,所以,不管你说什么事情,都至多跟我打平,打平你就算输。”
雷加淡淡一笑,“得不到确实令人哀伤,但你何不先看看我的答案,再做决定呢？”
哀之侍者瞥了一眼雷加琴板上用斗气写就的两个金字,顿时皱起了眉头,“失去？什么是意思？”
雷加解释道：“失去这两个字,就是原本拥有,现在却没有了。套用你的例子来说,就好比原来有个女孩喜欢你,但你没有珍惜,等你幡然醒悟过来她的好时,她已经不属于你了,又比如我原本就生活在外面,后来才被困在翡翠梦境里,失去了跟朋友的联系,失去了对世界的雄心,失去了自由和生命。这跟得不到看起来很像,但得不到是从来未曾体会过生活的美好,而失去却是从原本的美好坠入地狱,你说哪一种更能令人悲伤呢？”
哀之侍者皱起眉头,满脸的惊愕之色：“我……”
雷加更进一步说道：“你从未失去过,何谈什么哀伤？你参悟哀伤千年,也只是参悟到得不得这一层的皮毛而已,你真正该哀伤的,是你自己这种状态
哀之侍者的脸上阴晴不定,良久之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期期艾艾的说道：“没想到,我自怨自艾的活了千年,倒还不如你这个只在外面世界生活了二十年的人类看得透彻。很好,你给我上了很好的一课,谢谢你,我认输了。
说完,便冲雷加和艾梨莎深深的鞠了一躬。
鞠完躬,哀之侍者便彻底消失在他们面前,而琴台之下也轰然打开了一个椭圆形的坑道,黄沙小径重新出现在坑道的台阶上。
艾梨莎不无惊讶的问道：“这就通过啦？”
雷加笑着说道：“是啊,不然你以为还会怎样？”
艾梨莎疑惑的说道：“你们之间的谈话,我似懂非懂,没想到还没等我反映过来,他就已经认输了。”
雷加笑着说道：“你懂不懂没关系,只要他懂就好了。”
艾梨莎高兴的点了点头,“七情我们通过了喜怒哀三情,六欲我们通过了见、听两关,只要在继续坚持下去,很快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雷加却没有那么乐观,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只怕下面的几关,会越来越难对付。而且我们今天已经损耗了太多的体力了,应该停下来适当的休息一下。反正现在都已经被困在翡翠梦境里了,不可能在一两天内出的去。我看在这个琴台之下,有一个死角能挡住绿光照射,正好可以给我们提供休息场所。”
艾梨莎说道：“嗯,也好,就按你说的办。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后,再继续前行。”
说着,两人便下到琴台之下,在台阶的拐角处安坐了下来,放松一直以来都紧绷的精神。
雷加已经是传奇境界,虽然刚才使用灵力护盾消耗了一部分灵力,但其实根本无需休息,可以继续前进的,只是他观察到艾梨莎一路一路都没有得到过很好的休息,再继续猛冲下去,很有可能会中途支持不住,在这个时候停下来休息,是最佳选择。
两人就这个背靠背的放松了一会儿,雷加还暗暗用自己的龙脉力量帮住艾梨莎调理精神,短短的半个多小时,就相当于艾梨莎美美的睡了一觉。
艾梨莎的精神恢复到正常水平,身体状态也有所好转,于是当即对雷加说道：“我休息的差不多了。”
雷加关切的说道：“没关系,我们不缺时间,再多休息一会儿吧。”
艾梨莎知道雷加也是为了她好,于是便安心的继续休息。
又过了半个小时,两人的精神和体力都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才站起身来,顺着黄沙铺就的小径,踩着台阶,一路向下走去。走了没多久,一个新的大铁门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