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丁意所在公司名字都记不住,难道连基本的尊重都不懂?
不过现在深究的话,倒显得是她小气了。丁意将薄怒忍了下去,露出八颗白牙微笑点头:“是的,我叫丁意,你好。”
女子点头表示知道了,“跟我来吧。”
而丁意伸在半空中的手就直接被她忽略了。何晴踩着高跟鞋昂首挺胸地走出了会议室的大门,丝毫没觉得这样做让人有多尴尬。
一切都像是理所当然。
明明是她们错过了时间,还摆出这么一副高傲的样子,换作了谁都要气愤的。
何晴将丁意带到二楼的一间办公室。办工桌一个接一个地排在一起,使得本就逼仄的空间显得尤为压抑,小小的房间里竟聚集了上百人,每个人都在忙碌着手中的事情。
恍惚间,丁意仿佛看到了流水线般的车间。
何晴把文件递给一个平头、右眼角长了一颗红痘痘的男人,两人客套地交流了几句,何晴转身对丁意道:“向组长是专门负责带实习生的,这段时间你要在他手下好好工作,多听前辈的话,不要弄出岔子。”
丁意本就是过来交流学习的,所以无论环境有多恶劣都无所谓,再苦再类也没事。但是这次她代表的风行,如果抛开华艺头顶的诸多头衔,那么风行和华艺,应当是平等的。
华艺派过去交流的人员,在风行受到了很好的待遇,而反过来,华艺却将风行的人当作实习生,这中间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些。
于是丁意试探性地问道:“请问,我是作为实习生吗?”
何晴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不,是见习生。如果表现得好,会给你实习生的机会的。”
连实习生都算不上?
丁意:“你们安排我在什么位置我是不介意的,但是有一点,我代表的是风行,华艺这样做难免有些不妥吧?“
面对丁意质疑的眼神,何晴的脸上有些许的松动。大概是丁意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无论身材和长相都是典型的花瓶,可她周身散发出的那股韧劲却让人难以忽视。
甚至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倒是一旁的向组长,有些犹豫地说:“要不还是当实习生吧……”
何晴一计眼刀扫向向组长,语气肯定:“就这样了,有什么事你找向组长商量吧。”
语毕,她又把脸上似有难色的向组长拉了过去,低声道:“不要忘了薛小姐的吩咐。再说,风行也不是什么大公司,你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别失了底气就行。”
交代完后,何晴踩着高跟鞋匆忙离开了。
待她的身影离开两人的视线,向组长的脸上才有了些许缓和之意。他擦了擦脸颊上并不存在的汗珠,坐回座位上认真看起丁意的简历来。
向组长:“虽然你是名校毕业,但也终究是个本科生,学历上没有太大优势,毕业后也只在一个公司工作过。嗯,这些成果倒是不错……”
向组长眼光毒辣,那些让风行扬名的设计大多他都是听过的,所以这下也明白了丁意的实力。但是在华艺,薛梓灵的地位是难以撼动的,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组长,即使有心挖掘人才,也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合上文件夹,抬眼对丁意道:“你就在这里帮前辈们整理下文件,偶尔有空闲的时候,顺便帮忙把卫生给打扫一下吧。”
华艺的最低招聘条件虽然是本科学历,但实际上成功应聘的,大多是硕士生。毕竟这里僧多肉少,丁意也能够理解他们挑剔的眼光。
虽说当初来的时候也没抱有被重用的心态,可是当个见习生她还真的没有想到。
不过……丁意转念一想,在这个社会,没有关系、没有背景的人的确是寸步难行。今天这样的情况,算得上是最残酷、最现实的了。
她在这里除了顾先生外,举目无亲,而她又不愿去麻烦徐景辉。那就先一步步来吧。
向组长见丁意迟迟不答话,抬眼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
他本来只是象征性地问一句,没想到丁意真的问出了口,而且问题还有些超出了他的掌控。
她问:“既然是从最低层做起,那后来应该有进阶的机会吧?不然见习生的名额还不如用来雇用一个保洁阿姨,对吗?”
向组长眯了眯眼:“理论上说这样,后面还得看领导的意见,我说了可不算。”
言下之意就是将责任推给上级。丁意这几年虽然算不上是摸爬滚打,但人情世故都是明白的,她的目的已经达到,适可而止就好。
在职场上,所有的投机取巧和展露雄心都只是为了铺路,而真正支撑你走得更高更远的,只有勤勤恳恳,多学多看,把别人的优点吸取为自己的长处。
丁意微笑着点头,在向组长的指引下,找到了另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的胖女人。她此时正忙得不可开交,见到向组长也只是简单应付两句,丁意见她似乎正在核对资料,便提出要帮忙,胖女人摇头,“像你这种黄毛小丫头,整天就知道看剧什么的,去帮我倒杯水来。”
丁意只好去茶水间接水。
办公室内其他的人都知道了丁意见习生的身份,路过时或多或少地瞟了她一眼。但好在第一天上班时,并没有多少人需要她帮忙。
丁意就只能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晚间下班。
*
顾禾风裹着一身风尘大步而来的时候,丁意已经在华艺外面的阶梯上等了一会儿了。
阶梯旁有一个巨大的圆形喷泉池,金黄色的鲤鱼都聚集在池底,像是人类拥挤在一切,抵御寒风的侵袭。只是对于动物而言,那种冷是感官上的,而对于人而言,那种冷是从心底悄然滋生的。
C市地处北方,和常年处于雨季的A市最明显的差别就是干。
非常干,凌冽的风挂在脸上,只需停留一阵打个旋儿,就仿佛带走了储藏在身体内部的水分。
丁意以前来到C市的时候都是夏季,还没有感受过这样迅猛的干燥,此时在室外站了一会儿,就有些渴得受不住了。
她给顾禾风发了消息:我先去买瓶水哦,马上就回来等你。
殊不知顾禾风脚步匆匆,两人相差一步,刚好错过。
顾禾风站在丁意曾站过的那台阶梯上,看着她发来的消息,如C市寒冬般的神情才柔和了些许。
顾禾风回:原本就不该让你等我的。现在我等你,我们扯平了。
丁意拿着水回来,远远地就看到了他。
他裹着一件中长款的大衣,半敞着露出了里面的白色羊毛衫,灰白格子的围巾刚好挡住了锁骨,柔顺地从旁边垂了下来。
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只露出了一半,为整体的穿衣风格划上了画龙点睛的一笔。他如墨色般的眼眸里透露出隐隐的光,浑身上下都泛着精英男人的禁欲味道。
此时丁意身后的公交车里下来了许多人,忙碌的人群将她也融为一体,场景变得纷杂胡乱起来。可即便如此,顾禾风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丁意。
他迈着大步就要向她走来,丁意也加快了朝他走去的步伐,两人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彼此靠近的地步。
寒风依旧呼啸着,可是丁意却觉得很温暖,心房里像是被一股湿热的暖流填满,充实而滚烫。
就在两人即将相逢的时刻,一位穿着长款风衣的女子拉住了顾禾风的袖口,浅笑款款:“顾,你今天怎么走这么晚?要不顺便一起吃饭,我知道有家法式餐厅味道很正宗哦。”
她细白的脖颈上缠绕着一方柔粉色丝巾。从最简单的配饰到手中的提包,几乎都是名牌,举止投足间,还有点贵族的优雅。像极了活在中世纪的贵族小姐。
明明是带着雾霾的天气,她却还要戴着墨镜。
她和顾先生熟络的模样,倒有几分情侣的感觉。那种异样的感觉从她的手指攀上顾禾风的袖口时,便开始在丁意眼前跳动着,剧烈又压抑。
女人的第六感么?
丁意将那种感觉暂时抛却了去,她相信顾先生,很相信。或许是她们今天的穿衣很搭吧。都是长款,暗色系。
丁意这样分析。
面对薛梓灵的搭讪,顾禾风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神色冰冷的甩开她的牵扯,眼神中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味道,径直就迎向了丁意。
好像唯独遇见丁意,他脸上才会冰雪消融,回到万物复苏的春天。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等很久了吗?我好想你。”
那一刻,不知为何,丁意发现心口有些热,原来她竟一直都是这么容易感动的人,无关其它,只因为他的每一句话,都温暖至极。
身后的薛梓灵也很快跟了上来,细长的丹凤眼略带着几分戒备地扫向丁意,脸上仍挂着笑:“这位是你朋友吗?”
她的问法似乎给人一种错觉。好像她才是顾禾风身边的女人,而丁意只是一个路过的、无关紧要的朋友罢了。
丁意同样抬眼打量着薛梓灵。她这句话问得让丁意十分不舒服,正待开口,身侧就有一双大掌自然而然地揽过了丁意的腰。
带着霸道的占有。
顾禾风淡淡道:“不是。”
薛梓灵的眼神一下子松懈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