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险境

夜深人静,我坐在八阿哥的悠车旁,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熟睡中的八阿哥,心里竟然开始迷惘。

曾经因为心里带着恨,想要看着布木布泰一败涂地,想要护着多尔衮才留在了皇太极的身边,可如今有了八阿哥,我还得处处护着他,为他着想,身边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也不知是自己生性多疑,还是在这个时空呆久了,便觉得周围的人都各怀心思,相信不得。

也不知是不是做了害怕的梦,八阿哥竟然浑身一惊,从梦中醒来后便嚎啕大哭,我的心在一瞬间似乎被什么揪住了一样,死疼死疼的,连忙将八阿哥抱在怀里哄着他,许是因为是自己的额涅抱着,只是哭了两声便哑声不哭了,睁着黑黢黢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咿咿呀呀的,似乎在跟我说着话。

“怎么了,直到额涅一个人,所以想陪着额涅是不是。”我逗着八阿哥,他嘟着嘴还是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看着他的模样,我的心里竟然不自觉的感动着,果然还是自己的孩子知道心疼自己。

“孩子啊,真的好想你快快长大,听你叫额涅。”我抱着八阿哥在暖阁内徘徊,忽然明间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连忙警觉,将怀中的八阿哥紧紧的护着,只见暖阁的门被打开了,穿着黑色斗篷的多尔衮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我甚为诧异,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将八阿哥放回悠车里,连忙走到明间,却发现此时的关雎宫静悄悄的,仿佛这世上只有我跟他两个人。

“你胆子可真大,这样深夜进宫,若是被抓了可如何是好。”我连忙关上门,生怕别人瞧见了他。多尔衮依旧面无表情,在暖阁内的炕上坐下,转头看着在悠车里独自玩耍的八阿哥,嘴角微微上扬:

“当时会是儿子还是女儿?我想应该会是女儿。”

我的心一惊,呆呆的看着他。他收回手,直剌剌的看着我:“我深夜进宫,是因为你身边的眼线此时都歇下了,只有此刻你才是最安全的,我让济兰来伺候你,不过也是想你有个知心的人,你若是信我,自然也就会接受济兰。”

“你这是何苦呢。”我看着他,在一旁坐下,为他斟上一杯茶水。

“我确实怨过你,得知你怀有身孕时我确实恨你怨你,你原本是我的福晋,还有我的孩子……”他转头看着我,眼神中的哀伤让我有些心疼:“你知道,我一直想一个我们的孩子,可当乌尔赫尼说在我出征察哈尔时你便怀有身孕了我有多开心,可谁又料到……八阿哥生的乖巧,长的像你,看着他冲我笑我便想到了那个无缘的孩子,若是他还在,只怕如今都会叫阿玛了。”

“若是他还在,也不会有如今的一切了。”我自嘲一笑,原本被八阿哥抚平的伤口,却因多尔衮的话再次揭开,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替我抹去脸上的泪痕,缓缓道:

“过去便都过去了,你如今好好的养着八阿哥,别想着我,若是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让济兰来找我。”

“不,你的处境也相当艰难,我怎好麻烦你,如今夜深了,你也回去吧,这花容怀着孩子,你得多陪陪她,好歹那才是你的孩子。”我望着他浅浅笑着。他垂首,不再言语,片刻才看着我:

“你还不知道我么,左右逢源我也是得心应手,我会小心应付,不会让皇太极对我起任何疑心的。乌伦珠,我答应你,我会在朝堂上尽量站在皇太极这边,若是他想立八阿哥做太子我也支持他。”

“千万不要。”我连忙制止住他:“这八阿哥还小,我不想让他小小年纪便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豪格,所以多尔衮,我现在只求你保重好自己,皇上似乎不再像从前那般信任你了,从你出征察哈尔开始他在你身边就按插着眼线,所以你得处处当心。”

多尔衮沉默片刻,脸上的表情似乎明朗开来,伸手扶额,浅笑道:“呵,这八旗中大都有皇上安插的眼线,我身边自然也不例外,若是出征察哈尔那次的话,我想那人应该是鳌拜了。”

“鳌拜?”我甚为惊讶,这鳌拜是辅佐康熙的四大辅臣之意一,他的厉害手段也多少了解过了。

“这鳌拜在此次出征朝鲜时立了不少功劳,带兵进攻皮岛,鳌拜当居首功,皇上赐他巴图鲁称号,晋爵三等男,可见皇上是如此器重于他。你放心吧,在这件事上我自有分寸,你只需好生待自己,娜木钟不是个善茬儿,你得留心,这庄妃虽是你名义上的妹妹,可从今日的事来看,她未必是真心待你,你在这后宫的日子也不好过,你护好自己即可,切莫再担忧我了。”多尔衮温热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面含浅笑。

只因怕被人瞧见,只是稍坐了片刻,便随即离开了关雎宫。看着在悠车里独自玩的开心的八阿哥,想着方才多尔衮说的那番话,似乎他已经释怀不少了,也是呢,再不释怀又有何用,只是苦了自己罢了。

我晃动着悠车,轻声道:“我的八阿哥哟,离天亮还早呢,额涅哄你再睡一觉好不好。”我轻轻的拍着他的小棉被,他便直勾勾的盯着我,小手也附和着我拍了两下,露出笑脸,看着天真的八阿哥,我心里也温暖了不少,不禁唱起了之前皇太极哄我睡觉的那首童谣:

“悠悠扎,悠悠扎,乖孩子,睡觉吧,悠悠扎,悠悠扎,乖孩子,睡觉吧。白桦树皮啊,做摇篮巴布扎,狼来了,虎来了,马虎子来了都怕。白山上生啊,黑水里长巴布扎,长大了要学那巴图鲁阿玛,巴布扎……”

八月中秋人团圆,皇太极决定让亲王贝勒们都在府里陪着自己的福晋过节,皇宫里头也就是众福晋一同过节。

“这许久不见四阿哥,倒是长高了不少呢。”翔凤楼里,娜木钟走到颜扎福晋身边跟着的四阿哥,跟他打着招呼,可这叶布舒却不以为然,转头不理娜木钟,不禁让娜木钟有些窘迫。

这颜扎福晋忙起身朝着娜木钟行礼,赔着不是,娜木钟也只是笑笑说什么无碍,便带着托娅走到我身侧坐下,看着我怀中不停挥着小手的八阿哥,笑道:“瞧瞧,这几日不见八阿哥,似乎又长大了不少。”

我看着娜木钟笑笑,待她的心也不似从前了,可表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跟她款款相谈。正在此时,皇太极与哲哲前后到了翔凤楼,这皇太极到也不急着上座,而是到我身边,抱过我怀里的八阿哥,这八阿哥似乎也知道抱着他的人是他的阿玛,当皇太极伸手逗他的时候,他便咧嘴冲着皇太极笑。

“这八阿哥是我众多孩子中,最喜欢冲我笑的,想必长大了他也会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也不枉我疼爱他一场。”皇太极抱着八阿哥,一脸的笑意,对其是赞不绝口。

“这是自然了,这宸妃娘娘本就乖巧,这八阿哥自然就随额涅了。”娜木钟站到我的身边,笑着替我说话。正在此时,颜扎福晋领着四阿哥上前,朝着皇太极施礼,笑道:

“皇上,最近四阿哥的弓马骑射也学的不错了呢,叶布舒,快来给你阿玛请安。”颜扎福晋笑脸相迎,将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四阿哥拽到她面前,可这叶布舒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眉宇间还透着一股子倔强,也不向皇太极请安,嘲讽道:

“在阿玛的眼里,大哥是他的左膀右臂,八阿哥是他最宠的儿子,我的弓马骑射即便是学的再好,阿玛也不会重视我,额涅你何必这样低三下四的求着她们。”

皇太极转头看着侧身站着,不曾说一句恭顺话的叶布舒,我抱过八阿哥,看着此时面色凝重的皇太极,深知叶布舒的话让皇太极动了怒,豪格连忙上前,抱拳道:

“阿玛,四弟还小,就看在四弟用心学习弓马骑射上,千万不要与四弟生气。”豪格说着,转头看着叶布舒:“四弟,快跟阿玛赔礼。”

“我不,反正阿玛不喜欢我,大不了拿刀杀了我,我才不怕呢。”叶布舒冷哼一声,依旧侧首不理会皇太极。

“你几岁了。”皇太极看着叶布舒,语气冷若冰霜,惊得颜扎福晋连忙跪在了地上,让皇太极饶过她的儿子,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皇太极看着不为所动的叶布舒,再次发问,豪格拽拽叶布舒的袖子,叶布舒才看了皇太极一眼:

“我是阿玛的儿子,阿玛如何不记得我几年几岁呢。”

“你可知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已经熟读兵书了么?你可知你阿玛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收敛起锋芒,随着你玛父一同上战场杀敌了么?”

“那是因为阿玛不曾给过我机会,若是阿玛肯给我机会,我未必不能。”叶布舒看着皇太极,仰起头,一脸的傲气。

“你这模样如何上得了战场,小小年纪便一身戾气,话中锋芒不知收敛,迟早被人算计,送你去战场,这是让你额涅送命!”皇太极依旧是冷若冰霜的语气,看着叶布舒的眼神也清冷无比,叶布舒一时无言以对,只是垂首。过了许久,皇太极才道:

“豪格,你四弟如今也有十岁了,我便把他遣到你的正蓝旗,你这做兄长得好好的教他。”

对于皇太极的决定,叶布舒满脸的惊讶,直到豪格拉着他谢恩,他才缓过神来,叫了一声阿玛。豪格看着面前冲他笑着是叶布舒,表情别有一番深意,似乎是一种轻松得意的表情。

结束了中秋晚宴后,我带着八阿哥在宫内转悠着,却看到前面回廊尽头站着两个人,想着也许是谁在那里唠着家常,也就让身后跟着的济兰不要出声,以免打扰到他们。

“大哥,看如今的势头,这阿玛是真的有意要将皇位传给那个咿呀学语的黄口小儿了,你为阿玛鞍前马后,就真的甘心么?”

刚刚准备离开的我听到这样的一句话,不禁惊讶的停下了脚步,这说话的声音怎么与四阿哥叶布舒那么相似呢?他口中的大哥会是豪格么?

“四弟莫要这样,阿玛说的没错,你该学着如何收敛起你的锋芒了,甘心与甘心又有何用呢,阿玛的决定谁都不能违抗,更何况这八阿哥也是你我的兄弟不是。如今你要做的便是,在正蓝旗学习用兵之道,其他的就不要想了。”豪格的声音中倒是多了几分从容,他的语重心长,到似乎真的是在劝解这个不知收敛锋芒的弟弟。

“咱们满人的江山就该咱们满人来坐,大哥,如今我跟着你,日后便唯大哥马首是瞻,这黄口小儿若是想抢大哥的皇位,我第一个不许。”这叶布舒的声音像极了发誓,他的语气似乎对蒙古女人及后嗣都很是厌恶。

“好了四弟,这话日后可别再说了,你快回去,免得你额涅担忧。”

“我知道了大哥,反正这八阿哥除了一个受宠的额涅什么都没有,我们才不怕他不是,他不过是个黄口小儿,能不能长大还不一定呢。”叶布舒笑着说道,随即便传来他离去的脚步声。

我的心口一窒,下意识的将怀中的八阿哥抱的紧一些,我担心的事果然会发生,只是不曾想这叶布舒才十岁的年纪竟然会有这么恶毒的心思,难道现在唯一保住八阿哥的法子,就是我不再受宠么?若是我不再受宠,那便真的是砧板上的鱼肉,只得任人宰割的份了。

见惯了兄弟间为了皇位明争暗斗的事,为了将皇位上的人搬下台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当年努尔哈赤有意立多铎为储君,可最后的结局呢?阿巴亥被逼殉葬,多铎依旧没能登上汗位,努尔哈赤传位的真相恐怕就只有我一人知晓了。

我看着怀中的八阿哥,感到后脊梁一阵寒意,我不愿当年的事重演,可有什么法子可以避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