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得着你说?”因为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孟传宇有点烦躁。

褚橙也没耐心了,说:“那你想当什么?”

“……”

旁边的香樟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两个人静默了一会儿,褚橙不耐烦得啧了一声:“就这么着吧,之前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大家都好好的,孩子没有任何问题,我们也没有任何问题啊。”

孟传宇听到这话笑了出来:“这只是对你而已。”

两人又静默了一会儿,褚橙掏出一支烟来点燃,一边抽一边看着远处的山头,心想就这样耗着了吗?他要名分但自己给不了他,至少目前给不了他,这种事情在她看来还是要谨慎,她没许隐那种非要踏入婚姻的勇气,尤其是在涉及到两个家庭的时候。

一支烟抽完,她又试着提了一种建议:“这样吧,你是孩子爸,我是孩子妈,褚凝咱们共同抚养,相互尊重、相互帮忙,可不可以?”

到末了她也没有直接拍板决定,而是挑眉询问他的意见,但其实没有退路了,总不能当仇人吧。

孟传宇回味她这两句话的意思,转头看她:“你的意思是说,除了孩子以外,咱俩也没什么关系了是吧,以后除了孩子的事大家各走一边?”

倒也算是这么个意思,褚橙点头。

他也点头,半晌说:“那你上了我那么多次怎么算?”

“……我上你?”褚橙瞪圆了眼睛。

孟传宇点头:“这事你要拿个说法、拿个态度出来才行。”

褚橙觉得荒谬,说:“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

孟传宇却说:“每次都是你想要的,我从来没有主动提过。”

褚橙:“去你妈的。”说完她转身下楼,结束谈话。

继这场无疾而终的谈话后,褚橙不仅也拉黑了孟传宇的微信,还拉黑了他的电话,这是大约一周后,因为实在受不了于秀莲的唠叨,孟传宇才尝试说服自己不要挣扎,拨个电话过去借口说老人要见孩子了。

他还花了一点时间腹稿,比如不用麻烦她送回来,他去幼儿园接孩子就好了,临到了想想要不要就那天的事情道个歉?思索再三还是觉得算了,一是这事在他这里还没翻篇,在褚橙那也是个雷区,先等等再说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拨通了电话,不过那边却显示在通话中,心情随着这通电话起起伏伏,他冷静了一会儿再次拨过去,忙音两声后又在通话中,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被拉黑了。

他从**坐起来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烦躁的抹了一把脸,然后去柜子里翻衣服。

下楼于秀莲问了一句,他一边换鞋一边闷闷的答,说去接孩子回来。

于秀莲本来挺高兴的,但仔细一看又发现他儿子脸色怪怪的,张了口想要询问,最后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想想还是算了。

他上车直接导航到褚凝的幼儿园,到学校门口离放学时间还早,他把车停好在对面找了家咖啡店坐着,坐下点开微信黑名单,盯着那个头像看了一会儿,又有点烦躁的叹气。

对面学校门口的家长慢慢多起来,保安走到门口,有校车进去,不一会儿校车又出来,他盯着校门口的地方发呆,面前突然落下一个人影。

接着一个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哇,传宇,真的是你啊,”

他转过头,反应了一会儿才模糊意识到面前坐着这个人应该是他高中同学。

对面的人看他那眼神噗呲一声笑了:“是我啊,韩涵,不记得啦。”

孟传宇反应过来,略微有点惊讶:“记得记得,好巧,你是……”他打量她身上穿的衣服。

对方哦了一声:“这个店是我开的,四五年前这一片拆迁,这个铺子是包含在我家还房里的,我爸妈上了年纪也不愿折腾,我恰好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就回来自己弄个店。”

她大大方方又三言两语的讲解了她的经历,几句话之间将几年不曾见面的那种陌生感消除了,孟传宇接着她这话说:“挺好的,我也从外面回来在帮家里做事。”

韩涵掏出了手机:“加个微信吧,现在大家都不用QQ了,也看不到什么动态……”

说着她将自己的二维码调出来推到那杯咖啡边,孟传宇点头扫了微信,看对面学校保安已经推开了门,急忙坐起身,手机胡乱点了申请:“我有点事,我们改天联系。”

他扔下这句话冲忙出了咖啡店,钻进对面那堆涌动的人潮里,挣扎着挤进去,找到班级接到孩子往外走,路过那家咖啡店才想起自己刚才没有付钱。

他又抱着孩子转身回去推开店门,见到在柜台处的韩涵,不好意思的笑:“我刚才走得急,都忘记付款了。”说着拿手机调出付款码。

韩涵却罢了罢手:“我还收老同学的钱么?”

孟传宇坚持,她却将注意力放到褚凝身上:“你侄女啊?长得好像。”

孟传宇笑:“我女儿。”

“……”她有一瞬间的表情凝滞,僵硬着露出一个惊讶的假笑:“你结婚啦?没看到你发电子请柬之类的呀。”

孟传宇又习惯性的去挠鼻尖,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事情,但对方又一直看着他,他只能开口:“这事有点复杂。”

对面长长的哦了一声,眼神又落到了褚凝身上,他又扬了扬手机,她却嗨了一声:“第一次就算啦,少你这一杯咖啡钱又饿不死我,下次我收你双倍。”

这么坚持,孟传宇才作罢,道了谢要走,想起什么又折回来说:“我能用一下你的手机么?”

韩涵哦了两声,将手机解锁递给他,他将褚橙的电话输进去,给她发了一个短信,告诉她自己把孩子接走了,发完点了删除将手机还回去。

褚橙收到这个陌生信息的时候在开会,上面的小朋友是今年刚来的实习生,紧张得哆哆嗦嗦,不知道在汇报个什么所以然,她心底压着火,高湛在一旁解释:“没办法,也没想收假回来能接到这样两个项目,老彭把骨干分到那边去了,咱这边总要有人做事嘛,年轻人也是人,给点机会才能成长不是……”

她听他絮絮叨叨的说,手机屏幕恍然亮起,眼底一瞥,她看到了孩子两个字,长长叹了口气,高湛还以为她还是不满意台上那个小朋友,开口正要劝她却说:“我去打个电话,你先听。”

她拿着手机去茶水间,照着那个号码拨过去,计划是要问一下他走了没有?是把孩子接回自己家里还是镇里?脑袋里嗡嗡乱,听筒里一声甜美女音打断了她将要脱口而出的问题,她沉默,对方又喂了一声,问她哪位?

她将手机拿远,看了一下号码的归属地,这时电话已经被挂断了,屏幕暗下来,她心里更是发乱,想了想还是点开孟传宇的手机拨过去。

“喂?”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把孩子接走了?”褚橙问。

孟传宇嗯了一声:“我爸妈他们说想见见孩子,你手机出问题了,打不通……”

“你用谁手机给我发信息的?”褚橙问。

被打断的孟传宇生平第一次警觉的在她这句反问里嗅到了情绪的味道,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顿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一个朋友。”

“谁?号码归属地在市里,”她这么问,问完觉得管得太宽,转身去厕所点了根烟,欲盖弥彰的补充说:“没听你说在市里有朋友。”

“韩涵,高中同学,”他这么回,虽然似乎没有交代的必要,不过想着想着心里有点乐。

果然电话里的人高了一个音:“寒寒?”她真的对这种亲昵的叠词称呼很反感,在她看来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叫这么亲密做什么。

孟传宇有点惊讶:“你认识?”

褚橙冷言:“不认识。”

他哦了一声,话题又回到了褚凝身上:“我周末送孩子回来。”

之后两个人没在说什么结束了这通电话,只是褚橙莫名心烦意乱,她第一次那么早离开公司,提着包回去倒在沙发上放空自己,饿了想要点个外卖,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孤独感将她笼罩,她不想端着一个外卖在这样的灰色下凑合,好像她的日子真的是单调、乏味、冗长一样。

这样想着,她长呼一口气,站起好好把被自己压皱的正装扶平,拿着手机去超市,她需要赶紧调节自己的情绪,她需要做一顿美食,让生活的烟火充斥在自己周围,将自己从低处拉回来。

国庆返校后,许隐一直很忙,最开始是要组织学生做实践报告,因为她那门课程今年改革了培养方案,学生实践报告的题目由固定改为自选。

原本是没放在心上的,是学习委员将题目名单交上来后,她瞥到了那些题目中的敏感词汇,才意识到这个事情不简单。

同时承担这门课程的老教师们都叫苦不迭,说指定培养方案的人根本没有到一线教学,不懂教学实践需要把握的度。

但抱怨归抱怨,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反馈,因为制定培养方案的是教研室主任。

许隐是被她折磨疯了的,宁愿腾时间去指导学生,也不愿意和她有交涉。但她这么想,教研室主任不这么想。

一个下午许隐收到她发来的消息,大意是学院正在组建一个新的教研室,院领导和那边教研室觉得许隐年轻能干,将她也纳入到了那个教研室去。

许隐看到这个消息觉得头皮发麻,这是什么意思了?她现在是属于两个教研室?要承担两个教研室的教学任务?

她一查课表,果然,期末最后两周的课满满当当的从周一占到周五。

微信消息弹个不停,和她同期进来的新老师也被分配到了这个新的教研组,还有她培训的那两名新教师,很快一个小群建起来了,各种吐槽和表情包满天横飞,虽然在知道自己并不是被针对的对象后她心情稍缓,但连日来的压在她身上的那些事还是让她觉得心情不痛快。

她来参加这个学校考试时,清楚看到表格后方写的是技术岗,等她走完合同,进入编制内,开学到学院报导那天,院领导很清楚的告诉她们,先老老实实做三年行政再说。

她也是傻,事后还去询问,说自己是走的是教学岗,不是行政岗,教研室主任没好气的回她:“年轻人进来不做事就想躺平啊?”

有经验的同事告诉她:“现在都是这样的,临退休那一拨人占着岗位不做事,领导不可能来干苦力,活儿自然压到年轻人这里啦。”

她觉得郁闷,和她同时感到郁闷的还有硕士期间的室友,那位室友毕业后走人才引进去了一个地方行政院校,三个月后她打电话给许隐抱怨领导:“妈的,他给干部上课,课件和讲稿我给他做的,这也就算了,我还要我给他读研的儿子写论文,这也就算了,我每晚加班到十一点,这我也可以认,他还要把我抽调到市里去加班,这我也忍了,他这个月工资发我2900,这他妈谁能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