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伯不会亏待他,好歹是那么大一个酒厂。”吴菊还在继续述说着孟临条件如何优异,许隐的心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心里空落落一片,有点沉重。

一直到褚橙过来,将那个红包塞给吴菊,她才息了声。

吴菊接过那个红包,用手掂了掂打开口子看了一下,嫌少的表情并没有掩藏,但嘴上并未表示出来,直到晚间把亲戚送走,她才开始话里话外开始表态。

“褚凝接回来这么久,里里外外都是我在照看,你以为三四岁的小孩儿好带?为了看好她我这是成天提心吊胆的,厂里家里两头顾,我这身体老了,两头奔多遭罪……”

褚橙本来还想忍了,毕竟不想在整寿宴这一天闹得太尴尬,但是听到吴菊开始算账,还竟是一些什么买药、零食之类鸡毛蒜皮的费用,那口气还是没忍住。

“你非要跟我算账是吧?”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抱着手看吴菊:“行,那你算,你今天算清楚我一次性打给你。”

吴菊听不得她这幅颐指气使的样子,原本念叨的语气高了几个分贝:“什么叫我非要跟你算账?我这不是在说实话,难道我还瞎编些话来诓你不成?”

“我知道你没诓我,我的意思是褚凝花了你多少,我一分不少补给你,”褚橙耐着性子说:“我已经帮她联系好了幼儿园,下半年她跟着我回市里,到时候你就轻松了。”

吴菊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这怎么成,她跟在我身边养了这么久,半夜醒了都要找外婆,你以为带孩子是那么简单的事?你自己顾好你自己吧,孩子还是放在这,下半年我让你爸少干点家里的活,在家里负责接送孩子。”

“我不是回来商量这事的,幼儿园我已经联系好了,孩子下半年肯定要跟我走。”褚橙很坚决。

“走什么走?”吴菊过去抱起褚凝,心肝儿宝贝的哄了几句,抱着上楼:“我们家凝凝最喜欢外婆了,凝凝哪里也不去。”

看着婆孙俩的背影,褚橙坐在沙发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在吴菊那知道了孟临家的情况后,许隐心里就一直空落落的,心里总觉得放不下这事。

晚上一闭眼,她想到的都是小时候在自己面前哭泣的孟临。

实在睡不着,她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凌晨两点钟了,她觉得她完蛋了,坐起来抹了一把脸,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这种心疼源于何处。

她不否认追孟临这个想法是临时起意的,原因很简单,孟临长得挺好看的,干干净净,身高什么的她都非常满意。

但是跟着他混了这么些时间后,她就觉得这个状态不对劲儿。

老实说上学那会儿追她的人挺多的,某些程度上来说,她是个挺拿腔拿调的人,察觉到某个人对自己有意思,即便她对那个人不感冒,她也会在有那个人的场所极力维持自己光鲜的一面。

她喜欢享受这种被人仰望,当成白天鹅远观的感觉,曾经年少幻想爱情的时候,遇到自己满意的,也不是没想过试一试,可是到最后,她都没办法脱下白天鹅戎装,只能在精疲力尽后逃跑。

认识到这一点后她觉得自己和爱情绝缘了,怎么可能靠着伪装和一个人过一辈子了,这多累啊。

可是这副腔调偏偏在孟临那里就消失殆尽了,她是什么鬼样子,孟临小时候就知道了,孟临是什么拧巴性格,她也很清楚,所以跟他相处,哪怕是在他面前穿着睡衣、素颜朝天,她都觉得很自在,说话也是,不用刻意找话题,如果心累了,伤心了,靠在他身上闻到那种熟悉的味道就会令人安心。

还是不要这么吊儿郎当的吧,她想,都是近三十岁的人了,哪能还像二十出头那样玩得没心没肺?

想到这里她找到手机给孟临发了条消息过去,发完掐掉正准备睡觉,微信提示音却响了。

居然这么晚还没睡,吸血鬼么?

许隐拿过手机来看,孟临回了一个简单的嗯字。

“你还不睡?”许隐发过去问。

孟临:“睡不着,出来转会儿。”

许隐:“你在哪?”

那边发过来一张图片,许隐一眼看出来是在河滩边上。

她一下从**坐了起来,拿着手机发了等我两个字,然后套了一个外套悄悄下楼,再悄悄推着电瓶车出了大门。

她到的时候,孟临已经从河滩上来了,站在人行道边上等她,看到许隐的车,他把烟掐掉扔到了垃圾桶里。

“大晚上跑这儿来干嘛?”许隐下车后拉紧外套往四周看了一眼,周围黑漆漆的,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亮着,远处的河滩边的杂草从里,各种虫子青蛙在叫,吵得要命,对面不远处的山上,有几座坟包,清明挂上去的青白森森的飘着,还怪渗人的。

“睡不着,就出来转转,不知不觉逛到这儿了,”孟临从外套包里掏出了一瓶驱蚊喷雾,对着许隐上下一顿喷。

许隐就势坐到电瓶车上,垂头看他往自己**出来的脚裸上喷喷雾,嘴边不自觉勾了个弧度,然后伸手去摸他的头:“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蹲着的孟临抬头看她:“什么?”

“我想听听你对我的评价,”许隐说。

“……”孟临站起来看了她一会儿,问:“你今天又发什么神经?”

“你知道我俩刚才那个举动算什么吗?”许隐说:“算暧昧。”

她站起来,面对着孟临仰头看他:“大家都是成熟得不能再成熟的人了,感情上这种事就没必要别别扭扭的了,你不是总觉得我不正经吗?那我今天就认认真真的告诉你,我喜欢你,你要不要考虑和我谈恋爱?”

孟临的眉头几乎是一下子就蹙紧了,他受不了许隐那种咄咄逼人的目光,索性退后一步扭过头看一旁,没有人说话,四周就沉默下来了,只剩一些蛙鸣虫叫。

他不是很擅长处理男女关系的人,初中懵懵懂懂的年纪,班上同学都在背着老师小心翼翼的开始谈恋爱,或者从玩伴那里多多少少了解到谁在暗恋谁,可唯独他对这种事情没有兴趣。

后来或多或少也遇到了一些麻烦的追求者,冷处理一段时间后这些关系都会慢慢淡去,更没有什么异性朋友在身边,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但尝试着想了一下,发现对男的也并没有兴趣。

而关于许隐刚才说的“暧昧”,是因为小时候他就是那么做的。

最开始是怕连许隐也不跟他玩,所以他带着讨好的意思处处忍让她,包容她,万事以她为先,而后来,不过就是习惯了。

他知道她挺咋咋乎乎的,神经也有点大条。二年级的时候她提议要去山里冒险,两个人瞒着大人翘掉了下午的课,背着书包往深山里去。也是大夏天的,不知道走了多久,总之一直到没有路可走他们都没有能走出那座深山,不仅如此,许隐在回程的时候还踏空摔倒在悬崖边,幸好有那么一些干枯的藤蔓将她网住,但人拉上来的时候**出来的皮肤被划出一条条血痕,触目惊心。

那次之后,他习惯了在和她的任何活动中准备万全,而那种事事护着她的习惯像是一种本能被刻在了骨子里,所以他并不认为这和感情相关。

看着许隐那认真的眼神,他在想是哪里出错了?

心里有些烦躁,他就站远了一些,从包里掏出一支烟点上了,许隐站到了他的边上,他垂眼看她,发现她还挺平静的。

“你慌什么?我又不是让你现在答复我,我会给你时间的,你慢慢考虑吧。”许隐说,说完她将双手举过头顶,左右拉伸,最后插着腰看河边,一脸轻松样。

慌什么?他看起来很慌吗?孟临将烟夹在手里,抬头看了一下头顶的月亮,那种关系他从来没有想过,喜欢一个人么?他再次垂眼去看她,心里有点复杂,他对许隐算喜欢吗?

自从褚橙说要将褚凝带回市里后,吴菊就天天把褚凝别在裤腰带上,到哪都要带着去。

褚橙瞧着她这幅架势也不阻拦,暴风雨前难得平静那就平静些呗,之后闹起来有的是心烦的时候。

吴菊还不晓得她下了这么重的决心,只是以为她还是明白了家里这份心意,所以这几日瞧褚凝越来越顺眼了,去外面吃酒席她都要把褚凝拎着去。

这家办的是喜酒,新郎官叫许应均,和褚宽是有些交情的,所以前几天褚宽就叮嘱她要过来送礼金。

她到的时候正好瞧见孟传宇开车过来,车子停好后过来几个人在后备箱里搬酒。

孟传宇是在随份子的地方看到褚凝的,再往上看到了牵着小姑娘的吴菊,她随完份子站在一旁和几个妇女聊天。

“半年前就回来的,不去了,对,她妈休假回来了,孩子爸爸?孩子爸爸在海市忙着了,是个挣大钱的。”孟传宇听到她这么说,耳朵凑过去听了一嘴,不过说完这句吴菊没在说什么很快牵着褚凝就走了。

他随完份子看了一眼时间,正准备去和许应均打个招呼回厂里,可海市两个字一直在耳边盘桓,走到大门口上了车,他被搞得心烦意乱,吐了口气后还是打开车门下去了,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找到吴菊坐着的那桌,他跨步直接走了过去,然后在褚凝身边坐了下来。

小姑娘抬头看他,喊了一声炫迈叔叔,孟传宇从包里掏出一盒炫迈递给她,问:“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