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这个伪君子,苏傲雪心里抨击的话可就太多了,多到根本不知该从哪件事开始驳。因此,她只是咬了一下嘴唇,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不要像从前那样卖笑讨好人,我马上就能拿到文凭了,我要有尊严地生活!”

因为情绪激动的关系,苏傲雪越说越大声。

于是,李海存把她撵到墙根,捂着她的嘴不许她嚷得邻居都听见。

“出入歌舞厅、电影院、剧院、番菜馆、咖啡店,和有钱人谈笑风生,这样的生活怎么就妨碍你的尊严了?”

苏傲雪手脚并用地挣扎,直到最后咬痛了他的手,这才得了机会,低吼出自己满肚子的苦水:“你在打我哪些主意,你真以为我一点儿不知道吗?”

李海存装着傻,冷笑着逼问:“我打你什么主意?你有本事就说出来呀!”

苏傲雪差点咬破了自己嘴唇,重重推开他,怒问:“你倒要逼我捅破窗户纸?对!你早就想好了,只要不是你亲口说的,那么我的一切控诉,就只是我过度的臆想,对吗?!你在等什么,等更高的价码,还是等一个我躲不过去的机会?!”

李海存握着吃痛的手,要不是还没缓过劲来,真恨不得上前撕碎她那张嘴。他可以那么想,甚至可以那么做,但他容不了别人说破他阴暗的心事。

苏傲雪胸膛一挺,一面说,一面逼得李海存不停往后倒退:“在我给老鸨当使唤丫头的时候,我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不懂得!男人强迫女人,之后再以最恶毒的言语攻击女人的生理反应,称她们天性浪**,把所有事前的抗拒,都污蔑为欲拒还迎的手段。一旦被摆弄过了一回,那么一次和两次和无数次的区别都不大了。失去过一次贞洁,还要抗拒男人就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你大概也是准备了这样的招数,要来对付我的吧?”

听了这席话,李海存终于意识到女子上学是双刃剑,时髦是赶了,但人也变得不好摆弄了。

“当年穿着好衣服、打着红胭脂,拍了那么大幅的照片挂在收容所的会客室里,不就是想借美貌抬高身价,找个长期饭票吗?今天又来跟我装什么清高?”

听了李海存的话,苏傲雪心里有说不上来的震惊。很快,她却如释重负地冷笑道:“李海存,你终于说出口了!我在你心里就是个标了价的玩物!”

李海存彻底不装了,干脆摊牌:“是又怎样?你觉得尊严无价,那你跑呀!我推你出去跳舞的时候,你跑就是了!说起来,只怕你也是嫌我为你挑的人不够阔,所以才扭扭捏捏地给我找不痛快吧。”

苏傲雪咬着槽牙问他:“你要我往哪儿逃,黄浦江吗?我才不会以死证明我的人格,因为即使我真那样做了,你也不会悔悟的!”

李海存嗤笑一声,道:“虽然我穷,但每个月至少还能混两口吃的给你。你也是想靠这两口吃的撑到你毕业那天,对不对?别傻了,这年头男人的饭碗都快保不住了,还会容你一个女人站着吃饭?”

苏傲雪还他一个冷笑:“是,我知道你打我的主意。但我没有逃跑,还是照样装着傻过日子,确实是想挨到毕业的时候。你猜的都对,可也不完全是那样。”

李海存攒眉问道:“还有什么是我没猜到的?”

苏傲雪不卑不亢地答道:“我从前身在苦海,听着女人的哭声长大,我清楚地知道,这世道根本就是女人的炼狱!如果这个亭子间是狼窝,那么,外面就是虎豹豺狼横行的原始森林!我的困境并不是逃离一个你,就可以解除的。既然我没有跳黄浦江,我就得咬着牙过你这一关!”

当苏傲雪把憋了多时的怨恨统统倒出来之后,李海存已经想定了办法。既然维持不住表面的正经,那干脆就用最直接的办法!

手里的烟已经抽完了,但家里有蜡烛。他毫不犹豫给苏傲雪里塞了手帕,又找了腰带把她手脚都捆上。

等那截短蜡烛烧得滴油的时候,李海存一步一步向着缩在墙角的苏傲雪逼近。对于她刚才那番激昂的表态,他可一点不放在眼里:“好一番慷慨陈词呀,真是新时代的女战士。可是,我要让你知道知道,我这一关,可没你想的那么好过!”

望着那摇曳如鬼火的光点,苏傲雪突然懂了,比夜更恐怖的所在,是人心的阴暗处。

她徒有刚烈的意志,但她的力气那么单弱,李海存仅用一只手就能把她制服……

对于苏傲雪的前途,可以出力相助的那些人里,最合适的莫过于朱品慧。奈何她工作任务很重,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甚至都很少回家住。

直到忙过了最乱的时候,想着好久未见面了,便把苏傲雪请到家里便饭。在准备饭食的时候,发现佐飞含糊其辞的,立刻意识到恐怕已经出了岔子。

在重重盘问之下,佐飞只好把自己管不住嘴的事如实招了。

朱品慧气得扶额跺脚,简直坐都坐不住了:“我这边是蜡烛两头烧,厂里的事要办,老家的事也得照管。你倒好,不说替我分担一点,还惹下这种麻烦要我善后。嘴快的是你,捅了娄子憋着不说的还是你,瞧你这能耐……怎么到今天才招?”

佐飞脖子缩了缩,讷讷然吐出“不敢”两个字。

朱品慧伸挺了右手,当着一柄砍刀,往他快缩不见的脖子上招呼:“你怕伸了头,我砍你一刀是吧?但你缩了头,我也不能放过你!”

佐飞自知理亏,一动不动地站着领罚。

“我就说你肚子里的墨水都白喝了,哪个成大事的人,性格是这样莽莽撞撞的?”

“我就是担心嘛,担心你没工夫处理这件事……”

“我都说了我心里有数!傲雪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闹出风潮来的!”

只辩了这么一句,佐飞便守着沉默,想等着妻子消了气,再请教她挽救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