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忠合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她,竖起了大拇指,笑呵呵道:“我同意!要让那些只想靠嫁人跨越阶级的女性意识到,丈夫给的安逸是慢性毒药,人家忽然不肯给了,生活就会把她们打成原型的。只有靠自己争取来的地位,才是长久的、稳固的。”
苏傲雪看着眼前这位和颜悦色的经理,不由想到了前几部电影的创作过程。她跟导演以及经理之间,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分歧。因为大家立场不同,苏傲雪想要撕碎那些刻板化,甚至是丑化的女性银幕形象。然而,这种行为在男性掌权人看来简直是小题大做,更是无事生非。
而来到星火之后,除了一开始,吴新杰因谨小慎微险些要放弃这个剧本之外,真正到了拍摄期,倒是一点也没碰上过此类摩擦。
想罢,苏傲雪不禁好奇地问:“马经理,你不生气吗?其实,光听我说的那些话,对男人可是很不客气的呀。”
马忠合坦然地反问她:“我为什么要生气?你是对坏男人不客气,又不是对所有男人都不客气。”
吴新杰也难得愁云尽散,鼓励苏傲雪继续写下去:“我已经跟银行借到钱了,再买三卷胶片也负担得起。”
有了两位话事人的鼎力支持,苏傲雪的赶稿压力虽然依旧空前巨大,但在精神上,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待电影杀青之后,蔡逢春没日没夜地开始剪辑成片。
苏傲雪则对宣传海报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她主张所有女演员无论角色大小,全都挤在一个画面里,不再采用讨好的微笑表情,而是各自表达着悲哀、愤怒、无助、不甘等情绪。她们的嘴被堵住、手脚被捆绑,她们都是罪人的打扮。但她们之中,有人戴着护士帽,有人拿着课本,有人拿着圆规,有人抱着打字机,有人扛着长矛……她们头顶着“李夫人”“张太太”“赵氏女”“吴妈”“宋母”等头衔。海报最上方配的字不是片名,而是采用了她之前的灵感——我们是女人,我们没有姓名,我们徒有罪名。
摄影师好奇地问:“难道海报都是严肃的风格吗,完全不需要一张气氛明朗的吗?”
这一问,让苏傲雪又有了新灵感。
她提议让五个单元的女主角站成一排,彼此挽着手开怀大笑,配图的文字用的是“我们是恶女,我们和男人一个样。”
看到巨幅海报的最终成品,苏傲雪真是爱极了这种效果。她的女演员们脸上有自信张扬的美,有不惧流言的叛逆,她们的朝气和青春不在皮囊而在灵魂!
至于海报面世后,接连被质疑思想偏激,具有过度的煽惑性,那都是后话,而且是苏傲雪不甚在意的后话。
对着两组另类的海报,苏傲雪告诉朱品慧,她下一步的计划不是立刻写新剧本,而是想做一件写作之外的大事:“经过这次的事情,我打算发起一个电影业的妇女联合会。我们要把姐姐妹妹们都团结起来,谁有困难都可以拉一把。慧姐,你记得我和你说过职业妇女的苦恼吗?她们努力地走出家门,却发现并不是经济独立了就能解决一切的性别歧视问题,她们在家门外,前途举步维艰,却又不甘心退回牢笼,她们需要有人指点迷津。我不是那个可以解决问题的人,但我认为‘我们’可以!只要千千万万的妇女团结在一起,就有能力建立一个职场的新秩序!”
“好啊,我要第一个加入!”朱品慧满口答应。她真是欣慰极了,自从送出去那份礼物之后,她可以没有再提过任何的进步话题,她一直用眼睛在观察苏傲雪的反应。
对于恩师和好友都加入了地下党的事,苏傲雪很快就接受了。至于她个人的倾向,她尝试过接触一些共产主义的书籍,内心显然并不排斥。
而随着改稿会里有几个人主动前往延安,通过几封艰难而珍贵的书信交流之后,苏傲雪也开始对延安有了向往。
更超乎朱品慧想象的是,如今的苏傲雪已经主动地开始思考如何团结妇女的力量。这比朱品慧对她的期许,快了好多步。
《善男恶女》的拍摄过程匆忙却有序,众多女明星的加入,让此片还未上映就备受各方关注。加上独树一帜的海报设计,吊足了观众的胃口。一经上映就掀起了观影热潮,只不过口碑非常两极化。
许多影评家认为此片过度夸张,丑化男性形象,有煽动男女矛盾的嫌疑,海报更是极尽挑衅之能事。然而,也有一部分女作家、女记者站出来质问,为什么女性形象被丑化的时候影评家们都选择了沉默呢?
佐飞也没有浪费自己的影评能力,和一班对此电影持正面评价的影评家,一道反击那些双重标准的批评。这些批评似乎也在戏外证明了,此片讽刺的现象果然随处可见。
对于神秘的雪君,观众和记者都很好奇,业内也很想联络这匹异军突起的黑马。为了保护苏傲雪,知情人都对此事瞒得很好。剧本邀约暂时都由朱品慧从中沟通,所以,苏傲雪暂时不打算写剧本的事,先要知会她一声。
既然苏傲雪有心组建妇女团体,这是开始主动学习社会事务的表现。朱品慧很支持,至于当下妇女组织的第一要务,她认为应该要联合妇女的力量一起抗日。因为当一个民族遭受压迫的时候,这个民族的妇女绝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解放。
把这个想法告诉苏傲雪之后,立即也得到了她的认同。
这对好朋友的感情,在携手并进的过程中更加深厚了。
反侵略是一个刻不容缓的问题,需要举国上下紧紧团结在一起。
然而,眼下最难团结的似乎就是自诩代表民国正统的国民党。
电检办事处的人一大早就在议论,这次又让警备司令部捡了个大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