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别说国内局势,国际上局势同样是不安稳的。因此,当大家听说陈冬易大方请客,是为了要挖他们口袋里的钱,态度立刻变得很敷衍。可听到他说起投资和收益时,眼眸不约而同地亮了起来。
陈冬易是生意场上的老手,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话:“也是多亏了杜景堂,他为了支持他的女朋友,给我们公司投了一万块钱,让我们有充足的资本置景、置装。”
同学里边资产最丰厚的吴绍明,首先开口问:“一部电影投资两万多,毛利也差不多是这个数?”
陈冬易满脸堆笑地正脸看着他,细细盘起了账:“没有!杜景堂投进来的钱也没有全部花在电影里,我们公司实际对影片的投入是一万六千块。其余是资产投资,譬如摄影器材是可以反复利用的资产,摄影棚虽然要按照不同的影片重新置景,但是后期消耗没有前期那样庞大。杜景堂入的那部分股,让我们有实力去购买器材。之前为了节省预算,器材都是租借的。等到《少年春梦》的票房结算出来,我们就有实力同时开两部电影了。这样利滚利地做下去,也许很快我们凤姿就是上海滩电影业的第四位巨子了。”
吴绍明虽然喝了不少酒,头脑倒还是很清醒的:“同时开两部电影吗?可是,摄影棚只有一个吧?”
陈冬易便嘻着嘴,道:“所以才来问你们要不要加入。按利润率来说,拍电影真是门好生意啊。”
吴绍明和其他几位同学对了对眼神,知道大家和他一样,对于不了解的产业,不敢轻举妄动。因此,就借机扯开了话题:“杜景堂?是我们班的同学吧?”
陈冬易点头不迭,道:“对,家里做白糖生意的。年轻时长得特别小白脸,后来被旧军阀招了女婿的那个。”
这时,吴绍明咬开了雪茄,陈冬易就凑上去给他点烟。
“我早就听人说起过,升官发财死老婆,他完成了后面两件事。看来,当倒插门就是比我们当大丈夫的来钱容易呀!”吴绍明喷着烟,调笑中带了一丝超越艳羡的隐隐恨意。
刚才一聚齐,彼此就谈起了近况。吴绍明没少抱怨,家里纱厂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了。
陈冬易先陪了一口酒,再陪着说好话:“纱厂会好起来的。没有比衣食住行更稳当的生意了。”
谁知这样一句场面话,倒引得众位同学都发起牢骚来了,纷纷说世道太乱,各行各业都很低迷,无论做什么生意都有很大的风险。
这种话假是不假的,只是偏偏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显然是委婉的拒绝。
可是,陈冬易也不甘心就此放弃,点了一根烟抽着,打算等他们发完了议论,再视情况往下游说。抱了这样的打算,他便东看看西瞧瞧的。双眸溜了一圈,发现杜景堂竟然也和苏傲雪同来消遣。不由地一拍大腿,就要上去把人拉到这边来。他转的念头是,有一位公司投资人,再加上一位编剧,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呀。
不过,让他们一对人坐过来之前,先要跟老同学们对好口径。
陈冬易开口道:“巧不巧吧,杜景堂和他女朋友也在呢!我去把他们请过来,但一会儿你们可不许说漏嘴。杜景堂把他女朋友当了活宝贝一样地供起来,明明是掏了腰包给她铺路的,却不许我说实话,怕人家姑娘发现自己不全是靠本事吃饭的,心里会不高兴。”
起先大家一听杜景堂也在,就已经很好奇这位多年不见的老同学现在过得如何。再经陈冬易那样一说,众人的胃口早被吊得足足的,纷纷起身去看杜景堂那桌。
只见陈冬易走过去很热情地邀请他们加入,但杜景堂身子一让,似乎是表示着拒绝。而他身边那位女朋友,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也不爱说话,只是扭过脸朝陈冬易手指的地方张望了一下。因为大家都在看她,闹得她很害羞地又转过身去了。
吴绍明眯着眼,先抽了一口雪茄,不由冷哼一声,道:“要不怎么说越有钱的人臭毛病越多呢!他们呀,来钱的路子不用愁,所以就喜欢在屁大点的事情上做作,吵着闹着要什么原则呀底线的,美其名曰需要获得精神上的肯定,对吧?”
众人听了哄然一笑,便有人拍着吴绍明的肩,半真半假地玩笑道:“老兄,你的钱来得也很容易,只是不像以前躺着就能挣钱啦!”
这时,陈冬易已经生拉硬拽地把人请来了,分别给两边介绍起来。当然,主要是介绍苏傲雪。
“苏傲雪苏小姐是我们《少年春梦》的编剧,很有前途的一位才女哦!之前锦华那部特别卖座的电影《他和他的三个摩登女郎》,苏小姐很谦虚地只挂了执笔的名头,但业内其实无人不知,苏小姐对剧本的贡献那是居功至伟的。”陈冬易替苏傲雪撑面子的同时,还不忘见缝插针地鼓吹做电影很赚钱这件事,“影戏报上的消息,那部电影的票房收入是九万多。但我听业内的消息,其实已经破了十万。而且,电影的海外放映证也批下来了。到南洋放映一轮,还能收入三四万呢!”
既然这些人是老同学的关系,自然显得苏傲雪这个外人有些局促了。她瞥了眼杜景堂,想从他的眼神里得到一些鼓励,却不料他没有任何反应。
这下子,苏傲雪愈发没底了,只好往他身后缩了缩。
杜景堂内心五味杂陈,面子上倒还维持得过去。和大家握手寒暄一番,便拉着苏傲雪在自己身边坐下了。
苏傲雪诧异地发现,伸过来的手掌潮潮的,正想问他怎么了,他却把手抽走了。跟着,满桌的人开始闲谈,就更是找不到机会问了。
“苏编剧,我给你介绍。这位吴绍明君是办纱厂的,他的厂子规模很大,大概你穿的好些衣服用的都是他家的纱线咧。这位万国兴君在证券公司,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经理了。他呀,是名门之后,父亲曾经是上海银行业翻手为云覆手雨的一位人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