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将茶‘闷坏’

拾香一阵错愕,以为落银是在茶房里闷的太热了,便忙地道:";师傅,您可不能脱啊,万一身上的汗吹了冷风,可是要加重您的风寒的!";

落银因伤明草而造成的风寒,好不容易才好了些,拾香哪里能不担心.

";无妨,待会儿我就穿上.把湿布给我.";

拾香无奈,只得上前将湿布递给了落银.

一低头,却见托盘上的茶叶不仅没有摊开,反而被堆压成了一小堆儿,压的实实在在的.

拾香一阵吓,这可是会将茶叶给捂坏的,刚从锅里出来的茶叶还未干透,在里头的水分作用下,定会使茶色生变啊!再不及时拆散开熏烤,这茶真的要坏了!

师傅这是怎么了,忙昏了头吗?

拾香来不及去想太多,";师傅,您怎么不将茶叶摊开来晾着!";

";暂时不用摊晾.";落银说着就将手中的湿布盖在了还冒着些许热气的茶叶上.

拾香更是惊愕交加,这,这还不让茶叶通风?可真的要捂坏了!

就在这时候,却见落银又极快地将方才脱下来的小袄儿,也盖了上去!还裹得紧紧的,一点儿缝隙都没有露!

拾香觉得,要么她是在做梦……要不然就是师傅的脑子坏了!

不然为什么,她一点点都看不懂师傅这是在干什么?

";师傅,你确定……这样真的可以制成茶吗?";拾香几乎是哭丧着一张脸看着落银,那表情就好像在说:师傅啊,您到底是不是发失心疯了啊……

落银忙的额头冒了汗,见终于可以歇会儿,就坐到了椅子上,端起一杯已经凉掉的茶咕咚咚的喝了半杯.

这才含笑着看着一脸担心不已的拾香,解释道:";我们平日里制的绿茶,是属于不发酵的茶叶,今日我要制的是经过发酵的茶叶.这一道多出来的闷对渥黄工序,就是要让茶叶在没干的情况下自然发酵.";

发酵过的茶?

拾香听得半知半解.毕竟在这个时空里,人们对茶叶的认知,就只有绿茶这么一种.

虽然听不懂落银具体的意思,但拾香至少明白了一点——师傅这次要制的茶,是新茶.而且……是跟今早的北园绿雪完全不同的新茶.是跟她所见过的茶叶完全不同的新茶.

但她仍旧担心,师傅要制的这种奇怪的茶,真的能够得到认可吗?真的称得上是茶叶吗?

至此,拾香还不能够明白,落银这一决定,在茶界所代表的意义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重大上很多.

午时.晋茶院内.除了看守的护院,和候命的茶使之外,前来观看的民众和几位大师都用饭去了.

百姓们回去之后,多是得要过两个时辰才过来.毕竟出茶的时间摆在那儿,来早了也是干等着,倒不如在家睡个午觉再来也不迟.

叶六郎,月娘和南风等人,就近找了个饭馆儿.

一路上,虫虫一直在追问为什么姐姐不能一起来吃,几人好一通解释,他才大概明白,姐姐是不能出来的.

铃儿今日并非休沐.而是特意请了天假专程过来看落银比赛的,虽然她平日跟落银的话也不多,但也是将落银看待成了很重要的人.

在大堂找了位置坐下之后,点完了菜,南风便笑着道:";等落银赢了这最后一场.晚上咱们可得好好庆祝庆祝,找个大些的酒楼给落银庆功!";

叶六郎笑着称是,他对自个儿的闺女十分的有信心.

月娘则是温温和和地笑道:";就算赢不了,也要摆一桌儿给银儿解乏才行.";

在她眼里,在乎的从来不是落银的输赢,而是她开心不开心.

";那是.";叶六郎呵呵笑了笑,又道:";不过我相信,银儿肯定能赢的.";

";我也觉着银儿能赢,别看银儿年纪小,可银儿才那么点儿的时候就懂得种茶和制茶了,比一般人不知道早懂事多少呢.";李方氏笑着说.

铃儿虽然不语,但也附和着点头.

一旁,却听有人";嘁";了一声,并道:";异想天开的人真多,有凤家七小姐在,其他人想拿到魁首,那不是痴人说梦么.";

叶六郎几人转头看过去,却见是十来个穿着打扮极为华贵的人,年纪从四十到十四都有,男子居多一些,女子满身的珠光宝气与这寻常简单的饭馆儿有些格格不入.

想是因为这周围没有太好的酒楼,来凑活着应付一顿的.

";就是,魁首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拿到的,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没有自知自明了.";一名生的肥圆粗壮的妇人一脸蔑视地说着,脸上的粉那叫一个厚.

";就是,表姐稳稳地都拿了两年的魁首了,可不是什么听都没听过的银儿金儿阿猫阿狗啊,可以比得上的.";妇人旁边的年轻女子撅着嘴道,看那样子应该是母女俩.

";你们说话放尊重些!";叶六郎朝着他们喝道,脸色有些恼怒.

亏得他们穿的人模人样的,说话竟然这样.[,!]的无礼.

南风也怒目以示,他跟叶六郎因为在镖局待的时间久了,身上自带了一种行走江湖之人才有的气势,发怒的时候,让人觉得望而生畏.

那群人却毫不在意,其中一名类似当家的男子冷笑道:";真是可笑.罢了,你们也不要同这群市井小民一般见识,免得传出去丢了咱们的人.";

同桌的人闻听哄笑了一阵,看向叶六郎他们的目光越发的不屑.

南风始终是沉不住气的,握紧了拳头刚要站起来,却被铃儿一把拽住了衣袖,她细声地劝道:";别意气用事……";

月娘叹了口气,也道:";算了,今日咱们是来看银儿比试的,可不是来与人吵架的.";

";可是他们太过分了!";南风不甘心地道,下意识地看向叶六郎.

";罢了,几句口角而已……跟他们这种人不值得动气.";叶六郎毕竟老成一些,将怒气压了下来.

南风闻言只得作罢,倒了一大杯水一口儿喝了下去,才觉得小气消去了一些.

李方氏则在一旁道:";等比试的结果出来,看看他们还得意得起来吗.";

那一大桌子的人便嘲笑她话里的无知,都是认定了,今年的魁首非凤憃莫属.

有了叶六郎方才的话,南风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

用完饭后,叶六郎在城外四处游玩了一番.

现如今正值春日,城外春意盎然,花香柳绿,护城河里的水也是一派碧绿,**漾着幽幽的春意.

带着暖意的春风吹拂在脸上,微微有些痒意,却是令人心情格外的惬意.

大许是因为晋茶会的缘故,现下在城外踏春的人,委实不少,男女老少不等,有头戴破毡帽的老头儿,有在河边嬉戏被大人们惊慌呵斥的孩童,也有三五成群吟诗作对的才俊,和髻上簪花的妇人.

";多亏得银儿来参加晋茶会,咱们才想起来来城外走一走.";李方氏笑着说道,望着周围的景色,心情格外的舒畅.

";可不是吗.不出来还不知道,城外的风景竟然这样的好.";月娘看着追着蝶儿跑的虫虫,忙上前去,喊道:";你慢些跑!";

前方有着几棵错落的杏花树,此刻正值杏花儿开满枝头的时节,一簇簇嫩白色的花朵犹如透明的冰屑一般,间或着粉色的花蕾,为这片雪白增添了些许淡雅的颜色.

叶六郎笑望着行至那几棵杏花树下的妻儿,俊朗沉稳的眉目间都是满足.

南风不知是何处折来了一朵盛放着的杜鹃花,趁着铃儿不备,替她插上了髻发边.

铃儿反应过来,脸一红伸手就要摘下,嗔道:";你给我戴这个作何……";

刚有动作却被南风笑着拦下,";别摘下来,戴着好看,你看看她们头上不是都有吗.戴着吧——";

铃儿犹豫了会儿,嘴角微微弯起,轻轻点了点头,面色被这颜色娇丽的杜鹃花,衬托得愈发红润可人.

不远处,月娘和李方氏瞧见这一幕,不由地相视着一笑.

月娘笑着打趣她道:";看来嫂子你成日念叨着的好事要将近了……";

李方氏没有接话,但眼中的笑意更深.

说来也巧,待叶六郎一行人驱着马车回到晋茶院的时候,在正门前,刚好就遇见了午时在饭馆中,趾高气昂的那一行人.

他们乘坐着华丽的宽大马车,十来个人坐进去就不会拥挤的那一种,叶六郎拴马的时候,他们也刚巧从马车中依次下来.

那身材丰腴的过了度的妇人正埋怨着,";下回过来,定要提前打点好了.吃的不成样子,坐辆马车也找不到舒服的.";

";就是,可颠死我了.";女儿也挑挑拣拣的.

一群大老爷们儿也说东说西,都是在埋怨这回来的匆忙,什么都没打点好,处处都不得劲儿.

声音都不压低,像是有意在说给众人听的一样.

待这群人进了院儿之后,才有人指指点点地说道:";那一个个,头上戴的脖子上挂的……像是恨不得将家里所有像样儿的首饰都带上一样,哪个真的有钱有势的人家会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