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一个月将会很艰难。”刘襄将所有的高级将领聚在大帐里面商讨军情。

牛痘虽然致死率很低,可它依然会让人生病,会发热,会起疱疹,康复时间需要四到六周,这段时间是北伐大军的虚弱期。

西部鲜卑和东部鲜卑加起来有三十多万的人口,如果他们顷族来攻,估计能聚起十万兵马。

要是没有疫情,北伐大军自然能够主动出击,各个击破。

可现在不行,别说主动出击,就是撤回汉境都是极其冒险的事情,半路上必然会大规模发病,一旦被鲜卑人发现端倪,那就彻底完蛋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真尼玛糟心!

其实刘襄是有办法退敌的。

把现在营中那十几个发病之人的衣物用具,扔到鲜卑人的军营里面,让天花在草原传播,自然能渡过危机。但这么干容易失控,万一传回汉境,死的可就不是一万两万了。

天花暴虐,不死个几百上千万人,是满足不了它的胃口的。

就拿最近一次爆发来说,165年天花横扫罗马帝国,严重到整个国家为之衰落,甚至到了无兵可用的地步,几乎把安敦尼王朝五贤帝时代的积累消耗一空,那可是罗马帝国最鼎盛的黄金时代。

天花肆虐十五年,安敦尼王朝彻底衰败。

刘襄可不想让大汉步罗马的后尘。

生化武器用不得啊。

打不动,撤不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又不敢用,除了准备防御作战,没有其他的办法。

敌人什么时候来,来多少人,暂时无法确定,必须要料敌从宽。

牛痘的潜伏期只有五到七天,军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天花病毒的携带者,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发病,没时间再次寻找有利地形,只能依托鲜卑王廷,就地防御。

“不能再隔离了,必须趁着大规模发病之前,囤积物资,改造营垒,做好敌军来袭的准备。”刘襄一夜没睡,眼中泛着血丝,现在事态紧急,已经容不得他细细思考了。

“启禀陛下,距离我军最近的是西部鲜卑蒲头部,第一波赶到的必然是他的人马,臣愿领人突袭蒲头,削弱敌方战力。”阎柔倾向于主动出击。

曹操也起身建议:“营地之中的牲畜太多,可于东、西、南分立三座小寨,与主寨遥相呼应,即可加强防御,四座营地之间的空地也可圈养牛羊。”

两人的办法都不错,可士卒一旦大规模发病,这些安排无异于主动送死。没有能战的人手,无论是主动进攻还是扩大防御面积,都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结果好不了。

“五六天后,将士们就会大规模发病,我军必须集结一地,尽量聚拢可战之人。”刘襄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

“依托山脚,在余吾水畔挖掘堑壕,建立营寨,尽量减少防御面积。牲畜不能留下太多,需要杀掉一批,草料也要尽可能的囤积,做好被围困的准备。”

众人都没什么办法,再好的策略,也是需要士卒去执行的,没有可战之兵,便如断掉了手脚,有心无力呀。

憋屈!窝火!一众将校牙都快咬碎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全军士卒尽快接种牛痘,两天之内必须完成。晓谕全军上下,种痘之后便不会再得虏疮,但会有发热、身体酸痛、手脸起疱疹的症状,这是正常现象,不必惊慌。

一定要安抚好军心,不可生乱,但有妖言惑众之人,一律斩首,决不姑息。”

防疫最重要的是稳定人心,刘襄不厌其烦的强调此事。

“我等谨遵教诲。”众人也都明白轻重。

“其次是囤积物资。

曹操听令,命你领乌桓骑卒入山伐木,越多越好。”

“臣,领命!必定尽心竭力,完成此事。”老曹今天都做好了被追责砍脑袋的心理准备,说他把瘟疫带回大营,一点都不牵强。

宰了他都没人会替他喊冤。

可陛下一句都没提,根本就没有拿他震慑人心的意思。

这让他心存感激。

刘襄确实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瘟疫这玩意,防不胜防,即便换作自己,也未必能够事先发现,拿这个说事,太过苛责,会寒了属下的人心。

现在最重要的是团结一致,共渡难关,其他的,容后再说吧。

“阎柔,挖掘堑壕,建立营寨之事,由你全权负责。度辽营、屯骑营、休屠和鲜卑骑卒全部划入筑营序列。”

四部一万四千人,不知道能不能短期内在鲜卑王廷的基础上,建立一个稳固的大营,刘襄不确定。

可阎柔很有信心,双手抱拳,高声应命:“得令!陛下尽管放心,交给末将便可。”

“好,朕拭目以待。”刘襄点了点,又看向黄忠,继续下令:“黄忠听令,命你带羌骑营、色目营放牧牛羊马匹,收割干草。放牧期间,警戒外围,哨探敌情。”

“末将遵令。”

除了羽林军,各部都分配了职责,不能厚此薄彼,所以典韦也接到了命令:“分出人手协助医者接种牛痘,接种完毕之后,随医者入山采药。其余人杀羊熏制肉脯,采集野菜,以为军粮。”

除了两队虎贲,五百随驾骑士,所有人都让刘襄派了任务。当然了,隔离营地里面的十几个发病之人,肯定是继续隔离的,以后发病的,也会送进去。

此前一战的千余伤兵,接种了牛痘之后,也是继续养伤。

两万七千多人各安其职,忙碌不休,虽然面临瘟疫,但也没多少惶恐、沮丧之气,刘襄以己身作法,入隔离营,当先接种牛痘,确实提振了士气。

皇帝都不怕,将士们也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最近军中出了个流言,说是斩了单于,屠了王廷,鲜卑的鬼神降了罪,所以才起的瘟疫,可陛下是真命天子,镇压四海八荒,这疫气也就起不来了,用不着担心,安全得很!

说得有前因有后果,还关连了时事,很多人都觉得有道理,不但没发病的人信了,发病的人也特么信了。

精神状态倒是还不错。

“程昱,程仲德,此事是你所为吧?”刘襄咳嗽了两声,看着跪在下首,身高超过一米九的中年文士。

“卑下万死,请陛下恕罪。”程昱觉得自己是有功的,请罪只是表面上做做样子。

“滚下去吧,再出妖言,必斩汝头。”

刘襄面上不露喜怒,可心里很厌烦,什么特么鲜卑鬼神降罪,自己镇压四海八荒,这种话的副作用很大,拉起来的信心并不牢固,只能解决一时,等到大规模发病之时,容易出现逆反。

自己用以毒攻毒的理论,引出来的接种牛痘的防疫之法,被这个流言一冲,底层兵卒的认同感减弱了很多,以后推广全民种痘,在这次抵御天花的事件上就借不上多少的力了。

急功近利,鼠目寸光,还沾沾自喜,当真是愚蠢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