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公元前214,任嚣、赵佗率领大军平定岭南百越,已经过去了四百多年。

这场惨烈的战争早已被很多人遗忘,但刘襄知道,秦军先后两次南征,动用了六十万人,打了五年,死伤三十多万,才得到了交州这片土地。

第一任主将屠睢战死。

第二任主将任嚣力战四年,方才平定百越,六年后也病死在了南海。

收获最大的,是两人的副将赵佗。

两次南征,他都是副将,最终却得到了这片土地的控制权,趁着秦末汉初的混乱,建立南越国,先称王,后称帝,活了一百多岁,在位六十七年,被人赞颂了两千年。

子孙四代为王。

直到汉武帝元鼎六年,楼船将军杨仆,伏波将军路博德,率十万汉军南下,攻破南越国都番禺,这片土地才真正的并入了大汉的版图。

自己只派了前军五千人和水军三万人,想拿下交州全境,那是难上加难。

想平定那片土地,还是得依靠劝降士燮。

那里与其他边疆不同,汉人不是主流民族,越人材是。

当初南越王赵佗采取和辑汉越的政策,就是鼓励秦军士卒和越人通婚,他也带头迎娶越女,用以拉拢当地的少数民族。

建国九十五年,历经五代南越王统治,无论是越人土著,还是秦军与越人通婚的后代,都以南越人自居。

真正的汉人,不及十分之一,越人反叛是那边的日常生活。

西汉的交趾九郡,传到现在,丢了两郡半,只剩下七郡之地。

汉人在那里的统治,并不牢固。

现在军粮不足,大军无法南下,前军五千步卒,无力攻城掠地,水军至今没有打通海路航道,派去的荀谌渺无音讯,生死不知。

六月盛夏的灼热气候,能热死人,却比不上刘襄心中的火气。

“忍耐,忍耐,再忍两个月,等新粮收割,老子把你打成渣渣!”

士燮向苍梧郡和郁林郡增兵的情报传回长安的时候,他就知道,不打一仗,是进不去交州了。

长安这边,刘襄在焦躁,东海之上,太史慈也很焦躁,可想要打通航道,涉及的事情太多,他不能领着舰队冒冒失失的扎进海洋,那是自杀。

探查水文的船队要沿着海岸线南下,测量水深、洋流、风向、风力,摸清暗礁分布,寻找淡水补给之地。

茫茫大海,最缺的反而是水,能饮用的淡水放不长久,即便烧开之后再装入木桶,也是三五日就会发臭,北边能放七天的淡水,到了南边,三天过后就变味了。

长江入海口以南,风浪越来越大,若是遇到强风,一两丈高的海浪能扑到岸边,船只就算不被打翻,也容易被推向海岸,然后触礁搁浅。

云帆营已经为此损失了好几条船。

所以探查航道的时候,必须要寻找能躲避风浪的港湾,以备不测。

这都需要时间。

可陛下的命令下达一个多月了,辽东舰队的第一批粮食都送到了,航道才探查了几百里,距离交州还不知道有多远。

太史慈急得满嘴燎泡。

可此时的甘宁、苏飞正悠哉悠哉的在广信城内闲逛。

“不要急,越是大摇大摆,越是悠闲自在,那帮土人就越是不敢拦你。”这段时日探查消息的经历,让苏飞摸到了些门道,鬼鬼祟祟,躲躲藏藏没用,大大方方的去听去看,反而能得到不少的情报。

他领着甘宁大摇大摆的向太守府行去,城中多为竹楼木屋,土石建筑极少,风格迥异汉境,甘宁颇为新奇的左右观瞧,路上遇见南越人赶着大象走过,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这长鼻子怪兽,可是传说中的战象?某听人说,南中那边有洞蛮会驯象,可驱之上阵,力大无穷,军阵不能挡,唯有强弩可制。”

“应该是吧,某也是第一次见。听说当初的交趾郡和九真郡被称为象郡,可见那边的越人是会驯象的。”苏飞跟甘宁一样,属于听说过没见过。

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个稀奇,嘴里不停的感叹:“嚯,这大牙外翻,果然狰狞!被杵一下,肯定是个透心凉。”

甘宁却皱起了眉头:“战象到了苍梧,难道交趾和九真的援军也赶过来了?”

苏飞也反应了过来,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好消息。

“变数太大,要不……”他向北边使了个眼色。

这是要放弃,甘宁也有些犹豫,可想到战败的罪责和家中的妻儿,还是咬了咬牙:“事已至此,怎能放弃?至少也要救出使者,立个功劳,兄长与某才能回归朝廷。若是后半生浪迹江湖,整日与草莽为伍,兄长可甘心?”

“自然是不甘心的。”苏飞也下定了决心:“走吧,去府衙拜访吴巨!”

两人没心情再看大象,沿着道路来到太守府。

“烦请通报吴太守,故人苏飞来访。”

门子收好苏飞悄悄塞给他的铜钱,满脸欢喜的回了一礼:“贵客稍待,某这就通报主人。”

不多时,吴巨亲自迎出门外,家乡故人到访,让他喜不自胜。

两人一个是长沙人,一个是江夏人,勉强能算是老乡,又曾经一起在刘表的麾下为官。能在几千里之外的南疆相见,一分交情也会被身处异乡的氛围扩大为十分。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吴巨真的很感动:“苏兄,经年不见,可还安好?”

苏飞哀叹一声:“败军丧师,罪责加身,为了保住性命,只身逃来南疆,哪里说得上安好?近日走投无路,厚颜来吴兄处求助。还望吴兄能看在往日的交情上,给某一个容身之地。”

嘿嘿,吴巨心中偷笑,还有这好事?苏飞当年是江夏水军都督,比自己的官位还高,是荆州数得上号的带兵将领,论军略,他是甘拜下风的。

现在交州形势严峻,大军云集,他正感觉焦头烂额,此时能有大将来投,这是上天垂青啊。

他倒是没怀疑苏飞诈降,因为赤壁水战,朝廷荆益舟师全军覆没的消息早就传到了交州,败军丧师,依律当斩,苏飞又是降将,必死无疑的。

降将没地位,天下都知道。

吴巨暗自欣喜,脸上却表现出唏嘘之态,劝解道:“唉!胜败乃兵家常事,苏兄不必介怀,既然到了我这里,尽管放心便是。来来来,随我入内畅饮,一解心中郁气。”

苏飞也是暗中欣喜。

“好,吾与吴兄大醉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