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庆祝皇子诞生的事情,刘襄没管,庐江犒军三天,继续准备之后的战事。

毕竟是大战期间,庆祝一下就行了,万一让人袭了营,那就是乐极生悲了。

留高顺驻守舒县,禁军步骑一万五千人,携罪营和一万六千辅兵,拔营北上。辎重补给过多,兵卒素质下降,两百里路,走了七天才赶到六安城下。

六安比舒县稍微小一些,城防也差了一个档次,破败的夯土城墙,还遗留着以往战斗的痕迹,垛口参差,墙面坑坑洼洼,并没有得到良好的修缮,城垣上稀稀落落的守军,加起来也就几百人。

雷绪南下,把这座城池的男丁抽走了不少,他战败之后,估计刘勋并没有补充守军,反而抽走了物资和人员。

这座淮水防线的后勤重地,应该是被放弃了。

城外附郭的百姓,已经迁到了城里,空空落落的房舍堆砌在护城河的外面,秋风一吹,篱笆晃动,门轴吱扭作响,一副破败不堪的样子。

庐江的军队太多,战事太多,士族豪强也太多了,底层百姓的压力非常大,自刘襄入境以来,各县皆有破败之相,百姓面黄肌瘦,一个个的都饿脱了相。

据他了解,自耕农已经绝迹,底层百姓要么与人为奴,要么逃到山中做山民,流民反而不多见,因为早就饿死了。

此时已经到了半下午,兵卒赶了大半天的路,体力并不充沛,不是攻城的好时候。

“距城五里下寨,派人过去劝降。”

他的命令有些保守,可北上之时,军中有大小辎车七千余辆,拉了十二万石的粮草,此地距离敌方大军所在,只有百余里,不得不小心。

这些粮食不只是军用,还要赈济灾民。

雷绪战败十几天以后,他才领兵来到六安,刘勋有很大的几率会搬走粮食,抽走青壮。

之前只是猜测,现在看来,情况确实如此。

那些被剩下的老弱,谁知道他们饿了多少天?别人可以不管,刘襄不能。

他的根基就是民心,他也有条件赈济这些灾民。

那就必须去做。

伐木立寨,有条不紊,那些辅兵的战斗力不用指望,干活还是挺卖力气的。

皇上给他们饱饭吃,皇子诞生,又赏了三天的肉,以后还给他们分田,再不出些力气,丧良心!

底层百姓们不识字,但不代表他们不识好歹。

淮河北岸的好日子,他们都听说过,也羡慕了好几年,如今朝廷的大军打了过来,有田有屋的好日子肯定是不远了。

人只要有了盼头,力气便会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虽然前几天还是俘虏,士气那叫一个低落,可现在不一样,不说士气高得嗷嗷叫,但也跟低落一点关系都没有,精神面貌像换了一个人,行路、干活,都带着一股子奋发向上的劲。

这是希望的力量。

刘襄懂的那点现代知识,能让大汉的技术实现跃迁吗?

不能。

他能让每一个百姓都吃饱吗?

也不能。

可他带来的是希望,他站在那里,百姓就觉得有盼头,所以这些人愿意为他出力,甚至是拼命。

从北地的幽州,到并州、冀州,再到三辅、凉州、青州、兖州、徐州、豫州,十一年来,他领兵所到之处,百姓的生活都变好了。

如今,他到了扬州。

扬州的百姓会怎么选?还用说吗?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可是,事情总有波折,六安县令吕范拒绝投降。

吕范吕子衡,汝南细阳人,这个人刘襄有印象,是东吴的开国功臣,最早追随孙策的人材。

可惜,今世不是历史,他从汝南逃到扬州,混到了刘勋的麾下,如今被朝廷大军堵在了县城里面。

此时的吕范,正在城楼之上,看着劝降的骑兵逐渐走远,心中苦涩异常。

他虽出身寒门,奈何老丈人是大族富户,属于会被皇帝抄家灭族的那一波人。汝南沦陷之时,他们举家逃到九江,得刘太守赏识,他们又搬到了庐江。

可朝廷大军又来了,没得选呀,总不能抛妻弃子,割舍姻亲,背叛恩主吧?

如此恶行,他是不会做的。

如今城中只有他的几百个部曲,其余皆为老弱,青壮都在往安风、阳泉运粮,全在外面,短期内回不来。

希望能坚守几天,等到援军来救吧。

刘襄自然不知道吕范的心思,既然不投降,那就攻城呗。

此人确实是个人才,但还没到让他花心思的地步,能不能活下来,看运气吧。

营地建成,大军休息一日,第二天辰时出营,分三路围城,没有云梯、井蘭等等大型攻城器械,但用辎重车辆改装的橹车还是有的。

新建的辅兵有四千弓箭手,跟射声营弩手一起压制城头守军。

不指望他们真的杀伤多少敌人,就是充个人数,经历一下战阵。

推着橹车,摆好阵势,不管不顾的覆盖射击,主要是他们现在只会这种简单粗暴的战法,除了靠规模蒙人,别的还没来得及训练。

效果还可以,城头上箭雨飘飞,配合着弩手,几次齐射就把守军压了下去,尾羽嗡嗡作响的样子,还是很能唬人的,就是守军后来都躲在了城垛后面,杀伤的人数实在有限。

射声营的弩手,就有办法多了,大多向侧面吊射,虽然看不到守军的身形,可时不时的冒出来的惨叫声,告诉他们还是有点收获的。

还有些人持着弩等待对面冒头还击,初时尚有收获,后来就只能干等了。

守军不冒头,填河就变得极为顺畅,一车一车的沙土,倒进了两丈多宽的护城河中,很快就构建了多条通道。

六安的守军真的很少,每面城墙只有百余人,刘襄试探了半个上午,觉得城里不会有什么隐藏了。

此时,轻骑在城外游曵,斥候也放出去了三十里,警戒的安排足够了,不会出现敌人突然冒出来,袭击我军后路的情况。

“命令罪营,蚁附攻城!”

五千多罪营之人,分做三队,在督战队的催促之下,扛着飞梯,冲过护城河,准备攀城。

弓箭手已经停止射击,躲在橹车后面观战,可射声营的弩手却在端着强弩,等待着守军往城下射箭,或者抛投滚石、擂木,倾倒金汁。

他们的战场经验太丰富了,看见城上架瓮,点火,就知道敌人在等着我军靠近,不用军官指挥,便知道抓住这样的战机,配合攀城的兵卒,杀伤敌人。

他们对自己的射术很有信心,不怕射到袍泽。

甲士跟敌人在城上肉搏的时候,他们一样敢发弩支援,射术和胆量,早就练出来了。

眼见着飞梯架上了城垣,被弓弩压制了半天,躲在城垛后面苦苦坚持的吕范,大喝一声:“起身,投石!倒金汁!”

“嗡!”

攻城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