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北部四郡入手,四川盆地这处天府之国被纳入治下,可要想彻底掌控这块地盘,就必须解决益州最根本的矛盾,东州人和本地人。

“文若有何良策?”

朝会之后,刘襄特意留下荀彧、刘虞等人,在偏殿的书房之中商议益州安民事宜。

“益州賨叟、羌胡多有归附,所虑者不过东州人与蜀人的仇怨。东州多为南阳、荆州、三辅迁入益州避难之人,其人既然为躲避战乱而入益州,现今战乱消弭,自然可以迁回家乡,如此,冲突自解。”

荀彧觉得与其安抚,不如直接迁走。

“东州人士已在当地购屋置地,强制迁徙,恐生民怨,几十万人呐。”刘虞不认同的摇了摇头:“若起了乱子,其祸不小。”

如此行事,过于粗暴了,他不同意。

“他们的产业多是抢夺本地人士的田产,正是冲突的根源,若不解决,仇怨难以消除,任其争斗不休,必然酿成大祸。”荀彧出言反驳。

刘虞皱眉质问:“迁到哪里?怎么安置?现在春耕已过,种子已经种下,有谁会舍得抛弃田地?若要迁移,必有补偿,如此大的开销,需要多少资财?又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如今还要支撑河西,益州不宜动迁。”

话题陷入停顿,迁与不迁都有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但什么都不做,隐患就会一直存在,难题放置久了,便会更难解决。

而刘虞与荀彧的争执,恐怕不止是理念的分歧,还有冀州集团和颍川集团的对抗。

刘襄想让他们争斗,但绝不允许成为党争,在对待益州的问题上已经出现了苗头,不能让这件事继续扩大,他决定直接拿出执行方案,打断双方的争执,不允许他们借题发挥,扩大争斗范围。

不等荀彧反驳,他开口询问:“益州的降兵有多少?”

赵云闻言应答:“启禀主公,四万七千余人。”

“押去凉州,交给孙坚,让他派兵看管,安排到武都郡和汉阳郡开荒屯田。”刘襄还是倾向于迁民的,但把所有外乡人全部迁走,这种一刀切的极端做法,他不太认同。

“依我之意,迁民还是要迁的,但要有所划分。”他盯着刘虞和荀彧,沉着脸说道:

“兵卒迁去凉州,士族大户迁来长安,部曲、佃户迁到弘农开荒,自耕农想走的,可在弘农、河南为他们置换田地,若不想走的,那就留在本地受气吧。两位可有异议?”

弘农郡和河南尹还在撂荒,他想利用一部份东州人,把田地开出来。

“主公英明。”

“大司马英明。”

刘襄的脸色不好看,两人心中警醒,立即搁置争议,赶紧拍了个马屁。

都不是愚笨之人,话外之音还是能听得懂的。

刘虞和荀彧一直就有些对立,冀州士人和颍川士人别苗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一个是总领百官的司徒,一个是管理官吏的官曹尚书,权利上有点重叠,对立的情绪就更加严重了。

迄今为止,没有出现为了反对而反对的党争之举,还在刘襄的容忍范围之内。

所以,他也只是敲打了一下,并没有深究的意思,见两人偃旗息鼓,就继续说起益州安民的事情:“地盘新占,人心动**,若要顺利迁民,还需震慑一番。”

说完吩咐田丰:“元皓,派监察御史南下,杀一批不法之徒,用以警醒世人。”

田丰起身,没有应命,反而拿出一卷表奏:“启禀主公,末吏弹劾刘瑁私造御用之物,绵竹有天子乘舆千余辆,此为僭越,其罪当诛!”

“人家刚投降没多久,你就要杀他们全家,元皓,过于苛刻了,如此一来,谁还敢投降?荆州还没打,扬州、交趾还没平定,这是逼着他们死战,我军必然损伤极大。”

刘襄很无奈,在汉代“诛”就是族诛,田丰真够狠的,这是想要杀刘瑁他们四兄弟全族,若是只杀刘瑁一人,会用“其罪当斩”这样的说辞,而不是“其罪当诛”。

再说了,造御用之物的是刘焉,老刘已经死了,刘襄也同意了刘瑁投降,不能刚刚同意,回头就把人全族诛灭了吧?那就太不是人了,伤人品啊。

就算要杀,也得过一段时间再说。

可田丰不管不顾的继续进言:“此为谋逆大罪,怎可视而不见?法统若失,如何约束天下吏民?孰重孰轻,主公当有决断!”

刘襄皱眉不语,倒是没有纠结法统和律法的公信力,他不是不在乎这个,这确实很重要,他只是觉得田丰今天不对劲,刘焉好几年前就开始造天子乘舆,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

自己召他入长安做司空,以及后来接受刘瑁投降,就是表示不追究这事,田丰之前不提,怎么现在反而弹劾了呢?

这么玩,可没法用性子刚直解释。

他必然另有所图。

图的什么呢?

“元皓为何现在弹劾?”

“之前战事未决,不敢分主公之心,如今益州已定,自当诛除叛逆。”

田丰说的大义凛然,可刘襄一个字都不信,他没法不多想,这事透着蹊跷。

真的归类为僭越皇权的叛逆,那是绝对不可能接受投降的,没有受降之后再以僭越之罪诛杀全族的道理。

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可彰显不了律法的公正,自己的名望、信誉也会受损。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刘襄眯着眼睛将这件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刘瑁快到长安了,他们四兄弟是不可能掌握实权的,对冀州集团的官吏没有丝毫的威胁。

“元皓与鲁恭王一系有仇?”

“吾之公心,可昭日月!主公怎可羞辱于我?”田丰气得脸红脖子粗。

那就明白了,剑指刘瑁,意在刘范嫡子,田元皓想除掉的,是自己将要收的义子。

其实收不收这个义子,刘襄是无所谓的,可被人拐弯抹角的算计,他心里就很反感了。

“元皓是想把我困在宫中啊,你们想让我老老实实的在后宫生孩子,直接明说就好,不必牵连别人。”

“主公明鉴,吾全是一片公心,刘瑁确为僭越逆贼,法不容情。”

说得义正辞严,可让刘襄怎么信?

“我原以为田元皓性情刚直,看样子是走了眼了,就这么想把我困在长安?”他不屑的嗤笑一声:“是什么给了你们能够操控于我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