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久旱无雨,气温高热异常,刘襄感觉得有四十度。
可伏日还没到,还有继续升温的空间。
真是要了血命了!
得分散一下士卒的注意力,总是想着酷暑和热病,士气难以维持,军心一旦崩散,再想凝聚起来就难了。
他光着膀子在城楼里给值守的士卒讲故事,讲得是孙猴子大闹东海龙宫。
几十个光膀子的大汉围了一圈,听得津津有味。
“龙王不好推辞,命鳜都司取出一把大捍刀奉上,孙悟空不愿使刀。东海龙王又命鲌太尉,带领鳝力士,抬出一柄九股叉,那叉重三千六百斤,悟空使了一番,嫌弃太轻。”
赵景惊诧了:“三千六百斤还嫌轻!这得多大的力气?某只能用一百二十斤的铁棒熬炼力气。”
这家伙在当真事听,他以为刘襄讲的是“天界”的见闻。
典韦一巴掌把他呼到一边去,谄媚的笑道:“主公,你接着讲,后来呢?三千六百斤都嫌轻,那龙王是不是还有好宝贝?”
汉朝之时娱乐匮乏,话本小说还是很稀奇的,他们都听得入迷。
刘襄笑着看他们打闹,继续讲故事:“东海龙王略有惊恐,又命鳊提督、鲤总兵抬出一柄方天画戟,这戟重有七千两百斤。悟空跑去接过,耍了几个把式,又叉在地下,还是嫌轻。”
“嘶~”赵景吸了口凉气,为全球变暖提供了自己的贡献。
只是典韦不怀好意的盯着他,其他人也是一副要群殴的架势,他讪讪的笑着,没敢开口说话。
刘襄被他逗笑了,缓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讲:“老龙王无奈,水晶宫里宝贝不少,但这方天画戟已经是最重的兵器了,沉思了半天才想起海藏处有一块天河定底神珍铁,便带悟空去看,只见霞光艳艳,瑞气腾腾,金光万道,直冲斗牛。悟空上前摸了一把,乃是一根铁柱,有斗来粗,三丈长。
正愁不好搬取,那宝物通灵,得遇明主,变成丈二长短,碗口粗细的铁棒,两头有两个金箍,中间是一段乌铁,金箍旁刻有一行字: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
这金箍棒可不是凡物,大禹治水时,用来定江海深浅的一个定子,长短粗细变化如意,乃是太上老君取九转镔铁亲手炼制,在八卦炉中用六丁神火煅烧了七七四十九日方成,唤作定海神珍铁,如意金箍棒。”
讲到这里,围绕一圈的士卒都不淡定了,纷纷惊叹。
“定海神珍铁!”
“如意金箍棒!”
“一万三千五百斤!”
典韦瞄了一眼自己的惯常使用的大戟,这是用积竹木柲之法精制的加重长戟,觉得没有往日好看了。
但赵景的关注点却与众不同,他在嘴里念叨着:“太上老君,八卦炉,六丁神火。”
他认定了这是天上的神仙和神仙的法宝、法术。
这是主公第一次把天上的故事讲得这般清楚,各种细节都有,连兵器的形制、重量都说得明明白白,他更加坚信主公不是凡间人物。
刘襄等他们惊叹了一会,坏笑着说道:“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他小时候听故事,最烦的就是这句,现在,他也要把烦恼带给别人。
嘿嘿。
这句话果然获得了一片哀叹之声。
“主公,主公,再讲一段呗,就一小段!”众人纷纷开口相求。
“故事长着呢,下次再说吧,须知,势不可使尽,福不可受尽,话不可说尽,规矩不可行尽。来日方长嘛,别着急,我又跑不了。你们也要把故事说给袍泽听听,让他们也乐呵乐呵,我军陷入困境,咱们要携手并肩,共渡难关。”
“谨遵主公教诲。”
“愿与将军共生死。”
这一圈听故事的士卒,有宿卫、有甲士、有弩手,感觉他们的士气又回来了。
非常好,就从他们开始,一点一点的来吧,自己能从无到有拉起幽州的几万大军,自然也能把跌落的士气重新拉回来。
旱灾、酷暑而已,还打不倒他。
安平军现在很危险,三分之一的人病倒了,士气跌落得厉害,南北两路又动弹不得,酷烈的天气让他不敢有大动作,想撤退都撤不了,外面的并州军封锁营地,斥候难以探查,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刘虞又是打得什么主意。
万一他狠下心来攻城,刘襄就得拼老底,大规模减员能让他伤筋动骨,天气可不管你是精锐还是新兵蛋子,该中暑都得中暑,安平军人少,已经处于劣势了。
他正在思考城外敌军的状况,有士卒开口禀报:“将军,有使者打着白旗靠近。”
刘襄披上袍服,带上面甲,命人开城:“放他进来。”
使者是来送信的,刘虞约他明日清晨在城下叙话,只带十名护卫,当面相谈。
信的最后一句让他很是意动:“与其共死,不若和谈。”
谈一谈也好,他回信同意。
第二天凌晨,趁着气温不高,他命人在城下两百步外搭了个庐蓬。
太阳刚刚升起,刘虞就赶到了壶关城下。
刘虞字伯安,五十多岁,面容清癯,服饰俭朴,既没镶金也不挂玉,细麻布的袍服有些陈旧。他是东海郡郯县人,光武帝刘秀的长子东海恭王刘彊的后裔,丹阳太守刘舒之子。
早年间曾担任幽州刺史,在鲜卑、匈奴、乌桓、夫余、濊貊等外族间有非常高的威望,胡夷之人经常来朝贡。
后来被阉党给扳倒了,直到黄巾起义的时候才再次出仕。
“见过刘公。”刘襄当先行礼。
刘虞还礼,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带着面甲的刘襄,开口问道:“敢问郎君怎么称呼?”
“吾为黑山军大统领,唤我黄统领便可。”刘襄胡乱编了个名号。
刘虞知道这是诨号,但对方不愿显露真面目,他也没强求,揖手行了一礼:“见过黄统领。”
走过礼仪的流程,两人相对而坐,跟在刘虞身后的吕布蠢蠢欲动,典韦手持短戟紧盯着他,史阿双目微睁,随时准备拔剑。
刘襄瞥了一眼吕布:“刘公的护卫心思很杂啊。”
刘虞挥手让侍卫后退:“黄统领见笑了,两军对敌难免有些火气,还望莫怪。”
“天气要热了,刘公想谈什么,尽可直言,否则酷暑难耐,回营的时候就要遭罪了。”刘襄也挥手让宿卫后退,表示了一下愿意和谈的诚意。
“吾愿上表陛下,为黄统领求到诏安的诏书,请贵军退出并州。”
“已经咽到肚子里的肉,如何能够吐出来呢?刘公过于欺人了,若是不愿和谈,咱们就在战场上见吧!”想让他无条件撤军,那是不可能的,他还想劝刘虞投降呢。
像商贾一样漫天开价坐地还钱,这让刘襄有点烦。
“刘公若没有诚意,那就没必要再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