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襄带不走这么多人,两千四百里地,中间必须多次补给,这需要调令,需要通关文书。没有任何一个王朝会允许军队随意调动,无令调兵,这是死罪。
他总不能把幽州突骑扔下,带这些人回去吧?
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们被安置在了褒谷口到萁谷一带,那里是褒水流域,有三十多里地势平缓,适合开荒种地,放牧牛羊。因为附近的山中有羌蛮骚扰,而南方的汉中平原更适合种田,这里一直也没人聚居,正好适合这几千羌胡兵卒,零星的羌蛮,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南面是褒中县,可以交换生活物资,北面是褒谷,西面是萁谷,若有意外可以退守山谷,很难被人剿灭,又是褒斜道的出口,商队往来频繁,经商或者劫掠都很方便。
最重要的是,此地在阳平关的背后,南郑的头顶,攻略汉中之时,这就是顶在后心的一把利刃。
郤俭很高兴的把他们安置于此,荒地而已,并不扰民,能在汉中太守苏固的头上,驻扎一路曾经是友军的兵马,对他制约苏固的好处很大。大汉刺史是六百石的小官,需要监督、制约两千石的太守,虽然权利不小,可也不太容易,这正是他掌控汉中的机会。
范贤研究了好几天,为他们设计了种地和放牧的区域,刘襄为他们配齐了武器,又调拨了一批缴获的帐篷辎重,还分给了他们不少的牛羊牲畜。谭免免从一个小部落首领,一夜之间成为了有名有号的羌人大王,五百骑兵和五千羌人步卒,战力不可小视。
这些兵卒大多是和汉人杂居的羌人,后续再把各自的家人接来,一个羌人大部就诞生了。
“将军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还跟着将军打仗。”谭免免跟做梦一样,自己这就成了羌人大王了?
“会回来的,用不了几年。”刘襄一点都不担心他们,步骑搭配,武器犀利,底层军官不缺,组织架构俱全,经历胜仗培养出了敢战之心,这样的一支大军,需要担心吗?最可怕的是,西、北、南三面都有他们曾经的袍泽,谁惹他们谁倒霉。
“我们等着将军回来。”谭免免一步一回头的带人走了,知道的,是裁军归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军出征呢。
剩下的几千兵卒也领了赏钱起行回家,除了驻守陈仓的正卒,就只剩下幽州突骑了。
两千八百多的胡骑一人三马,两匹河西战马,一匹河西母马,都是挑选出来的好马,还有五百多匹种马,他们回去之后会送到军用马场。
两千匹驮马拉着的一千辆大车,由三千民夫赶车,载满粮草资财,随队去幽州安家,这些民夫都是投身刘襄之人,武器齐全,已经训练了半年多,一般的军队未必打得过他们。
领队的是张郃,由轲比能和徐荣辅佐,他们会顺着来时之路回返,张辽、太史慈被调到身边,加强防护力量。
“儁乂不必缩手缩脚,你越是收敛就越是有人欺你,你若是嚣张一些,反而没人敢惹。”
“末将定将人马带回幽州,不负将军嘱托。”
上万的马群,千辆双马辎车,奔东而走,他们要冒着严寒赶回幽州,这一路不轻松。
陈仓大营还有牛羊牲畜三万多头,马匹两千,刘襄一匹战马都没留,全数配给军中。
这些要赶到长安去,他们吃了肉,友军也得沾沾荤腥。
老规矩,孙坚干活。
刘襄已经上表,推荐孙坚接替自己,为陈仓战区的主将,袁滂已经批复,官位任命要等朝廷诏令,最次也能混个校尉。大汉高层军官的门槛,他已经跨过去了,这一步难倒了多少人,他心里明白着呢。
诸事皆定,刘襄又休息了几天,于十一月十五赶到了长安。
“宜程来了,正好朝廷诏令到了,任命孙坚为武都太守,讨逆校尉,领陈仓大营诸事。任命董卓为征西将军,斄(li)乡侯。催促你我二人尽快起行,舟船已经备好,明日就出发,今夜就住在府内吧。”
“末将遵令。”
夜晚饮宴自不必提,第二天登船之时,孙坚快马来送,刘襄调侃道:“朝廷诏令已到,文台今后据守雄关坚城,吾若领兵进犯,你我就可大战一场了。”
孙坚已经知道自己的任命了,他心情不错,凑趣道:“宜程若来,某倒戈相迎,岂能与挚友为敌。”
“这可是你说的。”
“一言九鼎!”
两人相视而笑,刘襄悄声提醒:“守好陈仓,谁都不能吞了你。”说完瞟了一眼董卓。
孙坚轻轻的点了点头。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拱手告别,船队起帆,顺渭水向东而行。
刘襄坐的是小楼船,只有两层,高不足十丈,长不足二十丈,桨帆并用,配水手五十人,能载兵五百余人,刘襄只带了两百多宿卫上船,一点都不挤,可惜太冷了,只能缩在船舱里避寒。
他们前面是袁滂的船,也是个小楼船,没见到三层高,二十多丈的大楼船,挺遗憾的。
后面跟着五艘马船,装载了一千五百匹战马,每船有宿卫五十人押运。原本只准备了三艘,可宿卫马多,只能再调拨两艘。袁滂看到一人三马的时候,跟看败家子一样的打量着刘襄。
“若非知道宜程驱使精骑的手段,老夫还以为你是贩马的商贾。”
刘襄嘿嘿一笑:“马多才能跑得快。”
长安距洛阳七百余里,从渭水入黄河,一路行船,五日便到了平阴县,队伍会从这里下船,沿北邙山山脚有大路通往洛阳,距离六十里。
留太史慈领两百人接应,船队会回返长安,他要雇佣大量的船只,停驻河岸,随时准备渡河。
袁滂看着宿卫的队伍缩减了一小半,觉得刘襄小题大做。
“三百人就想杀出洛阳,宜程啊,你太轻视老夫了吧?”
“未虑胜先虑败,吾一项胆小,袁公见笑了。”
袁滂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
队伍加速行进,前方有仪仗开道,一路无阻,傍晚时分来到了洛阳城下。
“南北长九里一百步,东西宽六里十一步,有城门十二座,墙高五丈三尺,宜程,老夫问你,当如何攻取此城?”袁滂得意洋洋的介绍了一下,好像是在夸耀自己的孩子。
刘襄看着这座巨型城池,久久无语。
夕阳渐落,光线昏黄,明暗交错之间,他仿佛看到了一只巨兽,盘踞在洛水之畔,随时都能吞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