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微服前来,为的就是暗中看一看成都府的真实情况。
殷良此时已然出去打探消息了,以明武司鉴的能力,很快就能将成都府的现状查的一清二楚。
苏牧每日在楼下喝茶的地方,听人议论,关雄则带着十余名护卫,隐于暗处时刻保护着他。
此时成都府已然进入了冬季,人们谈论的最多就是哪里有好玩的地方,相约一起去游玩。
苏牧忽然开口道:“成都府哪里风景最佳?”
一名书生打扮的人,看向苏牧问道:“听这位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苏牧点了下头,“不是,在下苏州人。”
书生笑道:“阁下原来是苏州人,江南好地方啊!不过咱们成都府不比江南差,比如沿锦江而上,最为知名的建筑当属合江亭,合江者,岷江别派自永康离堆分入成都及彭、蜀诸郡合于此。以下新津,绿野平林,烟水清远,极似江南。”
此时又一名书生出言道:“不错,合江亭附近有座芳华楼,前后植梅甚多,是腊月赏梅的好去处,往年冬季去那里游玩的女子非常多,若偶遇钟情之人,也愿相陪左右,一同游玩,当是别有一番风情。”
之前那名书生笑道:“是也,是也,外乡人,你可要与我等同去?”
苏牧呵呵一笑,“不知两位贵姓?”
书生道:“免贵姓苏,名宁,跟如今的皇帝一个姓,叫我子安便好。”
“苏宁?”
苏牧莞尔笑笑,脑中灵光一闪,说道:“巧了,我也姓苏,苏轼,叫我子瞻便好。”
苏子安哈哈笑道:“没想到啊!子瞻兄与我竟是本家!”
苏牧乔装后的容貌有二十七八岁,比苏子安要大不少,这一声兄长自是受得。
他抱拳道:“幸会,幸会。”
说着朝向另一人,“不知这位兄台贵姓?”
那人回礼道:“免贵姓范,名阳,字子帧。”
“哦。”苏牧好奇的哦了一声:“范氏自古便是川蜀大族,我说的可对?”
两晋出现过天师道宗师范长生,辅佐氐羌首领李雄在成都建立成汉,范氏在巴蜀地区是豪强大姓,宗族势力非常庞大。
范子帧苦笑道:“子孙愧对先辈遗泽,范氏如今早已不复当年风光。今次未能通过乡试,连会试都没有办法参加,徒让许多人嘲笑。”
他这话也不假,范氏虽然是大族,近两百年却没有出过几个大官,如今只是人口众多罢了。
“咳——”苏牧尴尬一咳,张口吟道:“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迁客似沙沉。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范兄弟不必太过气馁,来年再考便是。”
这首诗是刘禹锡的‘浪淘沙·莫道谗言如浪深。’
全诗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肯用功,是金子迟早会发光。
苏牧吟出此诗,只是为了缓解眼前的尴尬,人们听了却是纷纷向他投来诧异目光。
苏子安施礼道:“子瞻兄张口便作出了如此好诗,莫非也是读书人?”
苏牧笑着点了下头,“算是吧!”
范子帧望向眼前这个比自己略大的人,抱拳施礼道:“多谢子瞻兄开导。”
“范兄弟不必客气。”
苏牧客气回道。
“哼!外乡人,不要以为会吟首破诗,就可以教训他人。”
此时一名衣着鲜丽的书生站起了身,望着苏牧,很是出言不逊。
苏子安看了苏牧一眼,对衣着鲜丽的书生说道:“王兄,子瞻兄乃是好意,不可如此说话。”
苏牧看了此人一眼,心道:自己只是吟了首诗,这就得罪人了?
他这首诗确实没有别的意思,而这个姓王的书生,之所以出言不逊,无非是为人心高气傲,看不得别人卖弄诗词才华而已。
“哼!我成都府的读书人,何时需要如此低三下四,对待一个外来人?你们愿意与他交往,那是你们的事,王某就此告辞。”
王姓书生莫名其妙地丢下一句话,直接下楼去了。
此时陆续有人起身跟着下了楼,片刻后,便只余下了苏牧、苏子安、范子帧三人。
苏牧嘴角抽了抽,这特么是在排外啊!
这些毛头小子,竟然如此排斥外乡人。
苏子安和范子帧尴尬地对视了一眼,两人其实很清楚,离开的那些人不止是排外那么简单,而是因为这位苏子瞻在他们面前吟了首不错的诗词,展示出了比他们更高的才华。
他们是在嫉贤妒能。
苏牧好奇道:“那个人是何来历?”
“咳——”苏子安轻咳一声,说道:“他叫王玉禹,心胸有些狭小,王家在成都府宗族势力很大,子瞻兄若是准备在成都久留,要小心一点此人。”
苏牧点了下头,“多谢子安提醒。”
他这次来成都,就是为了惩治这些胡作非为的豪门大户。
此时他不过是刚来,还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涉及其中。
王家和范家在川蜀都是大族,很可能与交子有关,一旦被他查实,王家不找他的麻烦,他也会找上门去。
苏子安客气施礼道:“子瞻兄初来成都,与我和范兄又是初次相识,不如改日相约去合江亭赏梅?”
范子帧道:“我也正有此意,子瞻兄可要一同前去?”
苏牧仔细思忖了一下,点头道:“也好,两位何时去,可以来这里寻我。”
“好。”
三人约定此事,范子帧和苏子安一起告辞离开了静华楼。
苏牧返回寝室,站在窗口,望着江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一阵出神。
“公子。”
此是殷良上了楼来。
“查的如何?”
殷良道:“据查交子在川蜀已然泛滥成灾,所牵涉的到的钱财远不止千贯万。朝廷运来的银两,只怕是杯水车薪啊!”
“嘶——”
苏牧深吸了口气,即便自己事前预估了事情的大条程度,现实还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川蜀盆地,乃天府之国,非常适合人类居住,大魏升平两百年,居住在这里的百姓已经达到了近千万人,所创造的财富又岂能少了。
一千万贯,平均到每个人,不过每人一贯而已,交子涉及到的数目,肯定远不止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