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娇秀见苏牧表情不善,静悄悄的转身回了房间。

她其实只是在善意提醒。

太监性格大多自卑,容易走极端,外表唯唯诺诺,内心狠辣至极。

除了对他依靠的主子言听计从外,对其他人非常阴暗。

这也是很多太监选择过继子侄的原因,有了家庭的羁绊,他们的内心才能更接近正常人。

以她的了解,外公杨庆的性格比祖父殷良好很多,而祖父殷良比宫里大多数太监性格好很多。

这都是因为他们有家庭的原因。

......

东京城。

几日时间过去,消息已经传到了京城。

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只有皇帝周缙,宰相徐济,吏部尚书秦浚生,三人收到了陈启方的信。

陈启方在给三人的书信中,将事情的起因写的很清楚。

徐阳和秦钜带人闯入驸马苏牧的住处,意图暗害于他,两人谋刺不成反被重伤。

这件事徐阳和秦钜本就不占理。

徐济和秦浚生心中再愤恨,也不好去找周缙要说法。

况且他们上次在朝会上,已经对苏牧伸出了黑手,周缙不可能没有意见。

他们即便找到宫里去,周缙也是搪塞了事,绝对不会去处置苏牧。

这天夜里,秦浚生避过耳目,深夜里偷偷拜访徐济。

徐济带着秦浚生进入徐家的密室。

将门一关,相继落座。

徐济沉声道:“浚生,你不该来见老夫。”

秦浚生双目通红,拳头重重捶在桌上,怒道:“相公,徐阳与钜儿遭到如此毒手,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

徐济摇了摇头,痛声道:“蠢货,都是蠢货。苏牧不日就要出使乌桓,他们为何如此沉不住气!”

“唉——”秦浚生叹了口气。

徐济说的没错,苏牧出使乌桓,是由他们一力促成。

他们既如此做了,后面自然还有预案。

苏牧殒命西北几成定局。

徐阳和秦钜带人去杀苏牧,说是蠢笨至极也不为过。

诚然徐阳和秦钜不知道京城发生的事,如果他们忍耐几日,或许就不会有如今的悲剧。

殊不知,刺杀乃是小道,真正有大智慧的人,根本不屑于用这种方法对付敌人。

徐济和秦浚生相对来说就聪明多了,他们对苏牧用的是阳谋,是在借乌桓的刀杀人。

苏牧若死在乌桓,只能说明周缙、苏牧翁婿两人技不如人。

皇帝在普通百姓眼中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只是因为百姓们平时接触不到皇帝。

在身居高位的人眼中,皇帝只不过是博弈的对象而已。

最重要的是周缙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能不能活过五十岁都是未知。

朝中的许多大臣和武将早已将目光投向了下一位最可能接任帝位的人。

不明白真实情况的人,以为皇帝可以掌控一切,大臣会誓死效忠皇帝。

实则他们效忠的是大魏这棵能带给他们巨大利益的大树。

效忠的是大魏的皇位。

而不是周缙这个即将绝嗣的皇帝。

他们目前还围绕在周缙周围,是因为周缙还能掌控住局面。

一旦周缙的身体出现问题,他们会立刻投向下一位皇帝人选。

这些人不是要造周家的反,而是要争取从龙之功,他们是想要拥护新帝继位的功劳,从而保证自己的家族权势不衰。

徐济和秦浚生在密室密谈时,周缙还在御书房熬夜处理政务。

周缙批阅完一个奏折,合好放在一旁,抬头看向杨庆,问道:“李岩可有回信?”

他对接替徐济的人选早已有了定论。

下一位宰相只能是程衡。

程衡为人秉直,性格执拗,做事不喜欢变通。

也正是因为这个性格,才让他得罪了周缙,被罢官多年。

周缙也确实耿耿于怀了许久,但他如今却觉得,只有性情秉直的程衡才不会背叛他。

他将程瑛调离京城,便是想让程衡进京任宰相,奈何他之前做了许多努力,程衡始终不肯答应。

几日前周缙派李岩去了临湖,目的便是请程衡进京。

杨庆忙道:“临湖还没有回信。”

周缙又问:“徐阳和秦钜的事你如何看待?”

“这......”杨庆略一迟疑,叹道:“两人要害死驸马,老奴以为该杀。”

周缙道:“可惜他们没死。”

杨庆点点头,“陛下的意思是?”

周缙重重咳嗽了几声,用手帕擦了擦嘴,叹道:“朕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这两人留给他自己解决吧!”

杨庆低着头,提醒道:“陛下今晚去张昭容那吗?”

周缙目光瞬间黯淡了几分,若有所思的问:“她又派人来问了?”

“是,昭容派人来催过几次了。”

周缙扶着桌子站起身,叹道:“陪朕过去看看。”

杨庆抬头瞧了周缙一眼,看他面容憔悴,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知道周缙为什么会叹气。

张昭容怀有身孕已有半年之久,据太医诊断,腹中应是位公主。

周缙仅有的念想被浇灭,人变得颓废了不少,身子骨更是一天不如一天。

杨庆跟着周缙走出御书房,小声安慰道:“陛下,太医的诊断未必准确。”

“你无需安慰朕。”周缙摇了摇头,“太医的诊断方法至少有九成成算,朕不会看走眼。”

他之所以说不会看走眼,是因为太医给张昭容诊脉后,将中医观形的方法告诉了周缙。

中医观测胎儿性别的方法,主要是从孕妇肚子的形状、大小,及走路姿势,来综合判断,准确率高达九成。

这是民间公认的诊测方法,周缙自然是信的。

不止张昭容怀的是女胎。

公主府也传来消息说,沈云初怀的也是女胎。

外面的人或许还不知道这些内情,却都在等待结果出来。

一旦张昭容生下的是公主,肯定又会有无数请求立储的奏折送到御书房。

周缙重重咳嗽一声,用手帕擦擦嘴,心中轻叹:朕很为难啊!

他迈步向后苑走去。

杨庆急忙跟上。

周缙抱子无望,留给他唯一的选择,便是过继一名宗族子嗣为皇子。

至于沈云初生的是儿是女,意义并不大。

毕竟此时传宗接代公认的是男性血脉传递。

周缙终是姓周,他如若将皇位传给苏牧的儿子,相当于将周家的江山拱手让给了苏家。

上万的周氏皇族不会答应。

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