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摅接了旨意回来,立时变了脸,一声冷声喝问,直惊的秦有佺扑跪在地不敢说话。
“来人,拉下去杖责三十。”
“啪”
惊堂木响起。
一枚赤红色令箭直接丢到了地上。
“威——武——”
两侧二十余名差役,同时出声,震耳欲聋。
徐弘博万万没想到林摅忽然一改之前话锋,直接要对秦有佺用刑。
他腾的一下站起身,“他既已招供,府尹大人为何又要用刑?”
苏牧也有点懵了,他本是想趁热打铁,反坐秦有佺,压根不觉得能把徐志行和方子期如何,现在看来林摅刚刚接的旨意,必定是得到了什么指示。
莫非京城那边弹劾徐弘博的事有了眉目?
思及此,苏牧回头望了程烬一眼。
程烬更是一脸茫然,林摅是何等精明之人,怎么可能此时与徐弘博彻底撕破脸,除非朝廷那边有了消息。
徐弘博此时也发现了不对,还没开口询问,便见门前走进来两个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临湖城廉访使施九岭,与一个太监打扮的人。
知府,通判,制置使,廉访使,学正,为临湖府权利最大的官,知府主一府诸事;通判直管刑名;制置使主管城防;廉访使负责监察官员不法;学正掌学规,考校训导。
廉访使是监察人员,只有上报之权,没有任免官员的权利,平时不怎么理事,只有朝廷有旨意,涉及官员任免之事时才会露个面。
施九岭进了门,对身旁的太监做了个请的姿势,“李大官请。”
大官只是对内宫太监的统称,说是一种尊称也不为过。
大魏避外戚干政,更避太监干涉政事,太监们的权利一直都不是很大,故此,太监并不像前朝一般集体摆烂,名声好的太监也有不少,这才有了对太监的尊称。
徐弘博一见这阵势,立时脸色巨变,此间没有旁的官员,再结合林摅的变脸,以及施九岭的出现,让他心中生出一丝莫名的恐惧。
李太监客气的点了点头,望向徐弘博,语气平缓的道:“陛下有谕,徐弘博持家不严,教子无方,今免其通判之职,以观后效。”
罢官夺职,以观后效。
话音一落,在场之人都震惊了。
‘持家不严,教子无方’其实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以徐济的权势,徐弘博不应该会受到处罚。
不该发生的事却发生了。
人们如何能不震惊。
苏牧扭头望着沈云初笑了笑,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徐弘博一倒,徐志行和方子期今天就彻底栽了。
沈云初美眸一瞥,似是在责怪他太得意忘形了。
徐弘博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他一个小小的通判,何德何能,能让大魏皇帝亲自派人来传下口谕。
罢官夺职,以观后效。
并没有剥夺他的功名,明面上是以后还有起复的可能,但实际上几乎不可能再起复,因为有前车之鉴,比如程衡,人家可是做到宰相,不照样一免就是十余年。
他只是一个从五品,一旦被上面的人抛弃,谁还能记得起他?
“徐大人请吧!”施九岭客气的道。
请,请去哪里?
自然是交还官服印信,处理完毕徐弘博就相当于彻底被闲赋了。
徐弘博叹了口气,望了徐志行一眼,迈步跟着施九岭离开。
徐志行此时才反应过来,急忙追去,方子期也是如此。
跪在地上的秦有佺已经吓傻了,徐弘博当场被夺了职,那他怎么办?
“府尊大人,小人招小人全招,是徐志行和方子期指使小人陷害苏公子的。”
此言一出,还没来得及出门的徐弘博脚下一顿,徐志行和方子期也是愣住了。
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林摅。
事情再次突变,如何决断全在林摅一念之间。
苏牧见此直接一步上前,妇人之仁的事,他可不做,如今有这种机会,怎么可能放过,抱拳道:“请府尊大人明察秋毫,为学生做主。”
他是苦主,此时势要追究,这里又有这么多人看着,更有宫中来的太监在,林摅即便不想彻底得罪徐弘博,也无法对其网开一面。
“来人将徐志行和方子期留下,待本知府查清原由再做论断。”
话里的意思不难理解,人留下,案情告一段落,至于实情如何,如何判罚,他需要仔细斟酌。
林摅其实是摸不准京城出了什么变故,致使宰辅徐济没能保住徐弘博。
以他对魏皇周缙的了解,周缙应该不会暗搓搓的私下里传下口谕。
在没弄清背后发生什么之前,他对待徐家父子就要留些余地,免得阴沟里翻了船。
差役领命将徐志行和方子期带了回来。
林摅一拍惊堂木,“退堂,将人犯带下去好生看管,容后再审。”
苏牧见此一阵无语,他知道当官的之间弯弯绕绕很多,却不太理解林摅为何此时心慈手软。
其实他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仕族之间,如果不是生死大敌,一般不会彻底撕破脸。
林摅有心偏帮苏牧,但那也要在他不担负任何风险的情况下才行,如果让他因此得罪徐济,他就需要仔细考虑一下了。
好在事情在往有利的方向发展,而苏牧也没想过今日可以一杆子能打死两人。
苏牧与沈云初等人一起离开,出门时回头看了看,却见林摅在与那姓李的太监说着什么。
“恭喜苏兄。”
程烬和包小满同时抱拳。
苏牧笑了笑,心道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啊!
这两人今天很够意思,打斗时他们在前护着,苏牧则在后面用纸伞戳人,妥妥的盾兵配合枪兵,只杀得对面丢盔卸甲。
一个刑部侍郎之子,一个临湖制置使之子,能挺身而出帮苏牧是非常难得的一件事。
沈云初察言观色,借口说要去新开的茶馆,欠身离开。
程烬道:“这次苏兄必须请客。”
“要在醉仙楼请。”
包小满紧接着补刀。
苏牧摸了摸袖子里的碎银子,不是他吝啬,是他没带那么多钱。
程烬看出了苏牧窘迫,哈哈笑道:“到了醉仙楼,你只要写两首词出来,那些花魁还不争着替你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