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儿。”栗姬见刘荣到了,连忙走到他跟前,小声叮嘱:“太皇太后体虚病弱,待会儿你切莫说那悲伤的事,让她老人家高高兴兴的。”

“啊?”

眼中满是伤感,刘荣轻轻点头:“母后放心,孩儿知道该怎么做。”

“陛下。”

陈娇等人躬身一礼。

颔首点头,刘荣径直来到床榻边坐下。

窦猗房安详侧耳倾听,摸索着握住他的手:“荣儿来了。”

“皇祖母,是孙儿。”

脸上带着恬静般的笑意,窦猗房握紧了他的手:“皇祖母不行了,要走了,要去见你父皇了。”

“皇祖母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刘荣轻轻抚着她那满是皱纹的脸庞,对她说:“您只是偶患小疾,不会有事的。”

摇摇头,窦猗房对他说:“老身的身体老身自己清楚,这次是熬不过去了。”

“凡事皆有定数,不可强求。”

微微一笑,窦猗房对他说:“其实就像上次老身和你说的那般,这人世间皇祖母已经经历了太多。”

“能够寿终正寝,已是上苍开恩。”

“皇祖母,别无所求。”

对于窦猗房的话,刘荣一时间不会该怎么安慰她。

窦猗房是幸运的,同样也是不幸的。

从一个宫女,成为了一国之母,大汉的皇后,可以说已经是福泽深厚。

然而,不幸的是因病失明,从此以后,就只能生活在黑暗中。

最悲哀的是,老年丧子这样的事,接连经历了两次。

先是自己疼爱无比的刘武,再是淳孝的刘启。

一下子没了两个儿子,对窦猗房来说,这人世间早已没了可以留恋的事情。

现在,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正说着,窦猗房脸上的光泽逐渐暗淡,呼吸开始逐渐急促。

越来越喘。

“皇祖母……”

“皇祖母!”

刘荣紧紧握着她的手,满脸的不舍。

灰蒙蒙的视线里,刘武的身影再次出现。

逐渐清晰。

“武儿……”

“我的武儿!”

两声低喃过后,窦猗房似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逐渐没了呼吸。

刘荣握着的手,也逐渐失去热度,开始变得冰凉。

“太皇太后驾崩了~”

随着太皇太后的离世,殿内一时间陷入了长久的悲痛当中。

殿内哭声一片。

坐在床榻旁,刘荣早已泪流满面。

看着这个安详无比,像是睡着了一样的窦猗房,刘荣耐心为她将那满头的白发正理好。

又为她掖了掖被角,刘荣再也控制不了情绪,哽咽哭了出来。

殿内,跪倒在一旁的栗姬掩面痛哭,余光不忘瞥了眼离自己不远处,正搁那嚎啕大哭的刘嫖。

眼底透出一丝冰冷,栗姬心里冷笑一声。

老太太在,你窦太主可以嚣张跋扈,没人敢动你。

现在老太太不在了,你窦太主又当如何?

栗姬的动作虽然隐蔽,可是架不住有心人的探查。

尤其是和她挨着的陈娇。

见她眼神冰冷看向自己母亲,陈娇心里顿时一凛。

这皇太后,怕是来者不善呐!

待会儿有机会,看起来得提醒一下母亲才是。

夜已深,长信宫内灯火辉煌。

和往日不同,入眼处,皆是白色。

白,在华夏的文明里,代表着洁净。

也代表着死亡。

宫内不时还会传来哭泣声,哭泣里,还夹杂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母后啊,你留下女儿一个人在这人世间,让女儿以后该怎么办呀!”

“女儿也随您去算了。”

刘嫖的声音是如此的凄厉,惹得刘荣眉头紧皱。

看起来,太皇太后的病逝,对她打击很大呀!

“派人过去劝劝她,总这么哭下去,身子也会吃不消。”

自打白天太皇太后骤然崩逝之后,她的哭泣声就没停过。

哭到现在,两眼都已经哭肿了。

“陛下,奴婢去吧。”

萧姬同样泪眼婆娑,掩袖站了出来。

“奴婢跟随太皇太后已有三十多年,窦太主奴婢那是从小看到大的。”

萧姬是宫内真正的老人,一辈子未嫁,一心一意伺候窦猗房。

对于刘嫖,那是相当的熟悉。

可以说,早已当成亲人。

“也好,那你就去吧。”

萧姬说的不错,她是宫中老人,和刘嫖也没有隔阂,劝说她也更合适。

萧姬抹了把眼泪,低头朝里面走去。

“陛下,灞陵那边臣已经着人准备,太皇太后停棺主持过大礼仪之后,随时可以下葬入殓。”

太常直不疑对刘荣恭敬行了一礼。

“你辛苦,”刘荣往内殿看了眼,有些感慨:“尽量把事情办得隆重一些,皇祖母的葬礼是大汉的头等大事。”

“切不可小家子气。”

太皇太后虽然故去,可是窦家还在。

窦婴、刘嫖这些举足轻重的人,依然还在看着朝廷的一举一动。

刘荣让他办得隆重一些,既是自己的一点孝心,也是对于这些人的一种慰藉。

让他们看到天子的重视。

“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所能,绝不负陛下所望。”

“窦太主,太皇太后已经故去了,您的心情奴婢可以理解,可是您这么哭下去的话,可是会伤身子的呀!”

看着眼睛哭的红肿的刘嫖,萧姬心里满是心疼。

“萧姬…萧姬呀!”

红肿的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刘嫖哽咽对她说:“母后不在了,母后不在了!”

“我没有母后了,我再也没有母后了。”

“以后,我想母后的时候,该怎么办呐!”

“呜呜~”

刘嫖委屈的像个孩子,一抽一抽的委屈巴巴对她说:“以后我该叫谁娘亲,又该叫谁母后。”

萧姬听到这话,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为她擦去眼泪,萧姬强颜欢笑安慰她:“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虽然故去了,可您还有陛下,还有皇后。”

瞅了眼不远处正往这看的栗姬,萧姬又加了一句:“还有皇太后。”

“逝者已逝,生者还需节哀才是呀。”

刘嫖看向躺在床榻上,如同安然入睡一般一动不动的窦猗房,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哎~”

萧姬见劝不住她,长长叹了口气,走到栗姬身边,恭敬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