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婴斜瞥了眼撅起来叩拜的韩安国,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岁月不饶人,眨眼间韩公也早已是迟暮之年。

可是对于手中的权利,却根本不愿意放手,唯恐后辈夺权。

尤其是对卫青,提防甚严。

刚才,恐怕又像是在战场上走一遭一样,提心吊胆的。

不过,陛下好像并没有要重重提拔卫青的意思。

倒是遂了韩公的心愿。

“东匈奴已灭,如何治理还需诸公商讨。有什么条陈上奏,诸公尽可直言,今日言者无罪。”

解决完封赏卫青的事,刘荣看向殿内诸公,征求他们的意见。

“禀陛下,”栗奔第一个站起来,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对刘荣躬身一礼:“臣以为东匈奴之地和北塞差别并不大。”

“同样以草原居多。”

“既然这样,臣以为不妨效法北塞,迁徙流民前往筑城。”

“并且再次招募商贾,前往经商,借以安定其民。”

“这样一来,朝廷也便于管理。”

现在的东匈奴所在之地,大概就是后世的东北三省和内外蒙一带。

往北,是后世毛熊的地盘,往南,是大汉边关雁门、渔阳、右北平一带。

往西,连接北塞,往东则是高句丽等地。

国土面积庞大,地域辽阔。

国中,山川河流不息。

北塞经过朝廷筑城,准许商贾经商,已经逐渐繁荣。

属地的百姓,很少闹事。

原因很简单,商贾们是和朝廷签署了文书的,根本不敢坐地起价。

北塞的百姓呢,用较为公平的价格就地就能购买到内地的东西,又顺带着,可以把牛羊等物直接贩卖给商贾。

原地不动就完成了交易。

大大方便了生活。

草原上的牧民,早就不是缺啥没啥的地步,而是焕然一新。

有着稳定的生活,谁还会冒险去劫掠?去闹事?

栗奔提出筑城,让商贾前往经商,确实是可行之法。

栗奔的话一出,殿内顿时有很多人随之附和。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殿内满是赞同的话。

“看起来,诸位都赞同御史大夫的主意,”灼灼目光看向诸人,刘荣笑笑:“那就这么定了。”

“单丘,传旨。朝廷从各郡抽调流民,流民出力,朝廷出钱,在东匈奴建筑三座新城。”

“同时,发出官司榜文,再度在全国招标。”

窦婴缓缓起身,手持笏板笑着对刘荣说:“陛下,东匈奴已灭,成为大汉的一部分。”

“您看是不是应该划分郡县?”

刘荣听到这话,不禁哑然失笑。

是啊,东匈奴已经没了,再这么东匈奴东匈奴的叫,确实不太合适。

略微思索,刘荣笑着对他说:“爱卿说的不错,是得改改。”

“朕看…就把原先东匈奴之地,分别划归右北平、辽西、辽东三郡。”

“让他们彻底融入大汉的疆域。”

陛下这划归方式,还真是…。

窦婴哑然失笑,本想着刘荣可能会赐下新名字,没想到大手一挥,直接把东匈奴并入了与之接壤的朝廷边境三郡。

不过这事,窦婴也没有和刘荣掰扯的意思。

划归朝廷原有的三郡,那就划归进去吧。

反正都是一样的治理,没多大区别。

“陛下圣明。”

窦婴躬身一拜坐了回去。

“北地初定,接下来,还需诸公同心协力治理才是。”

皇帝虽然名为天子,是治理天下的共主,可是治理天下以一人之力还是不现实的。

要治理国家,还得靠殿内的大臣才行。

“臣等遵旨。”

“主爵都尉请留步。”

等内侍服侍着穿上鞋子后,韩安国笑吟吟走到汲黯跟前,对他拱拱手。

见是韩安国,汲黯还了一礼,客气询问:“不知太尉有何事?”

“倒没什么事,”韩安国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着对他说:“老夫府中新到一味茶,名为:云雾,滋味无穷。想请主爵都尉府中品茗一二,不知可否赏光?”

喝茶?

只怕韩公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汲黯原本有心拒绝,不过韩安国好歹的也是三公之一,名义上的太尉。

他的面子不好轻易拂了。

再说了,他只是邀请自己品茗,断然拒绝也不好。

不然,自己显得也太清高了些。

想了想,汲黯轻轻点头:“也好,那就叨扰太尉了。”

韩安国显得十分高兴:“主爵都尉哪里的话,你能来老夫府上蓬荜生辉呀!”

一壶沸水,两杯清茶。

两人相视而坐。

“呼~”

轻轻吹了吹,汲黯浅啄了一口。

“茶香饶舌,让人不自觉好像矗立在山巅,俯瞰这大好河山。”

“云雾茶,果然名不虚传。”

一口云雾茶下肚,汲黯赞不绝口。

“汲大夫要是喜欢喝,待会儿临行时不妨带走一罐,也算是老夫的一点心意。”

韩安国笑吟吟瞅着他,仿佛金贵无比的云雾茶就像是普通的茶叶沫子似的,并不怎么值钱。

“多谢太尉美意,”汲黯对他拱拱手,顿了下:“不过,无功不受禄,这么名贵的茶叶,在下怎好收下?”

“在下心领就是。”

“哎~”

韩安国佯做生气:“我素来知晓汲大夫是个清官,不过这只是一罐茶而已,汲大夫又何必多心?”

“一罐茶而已,又算得什么大事?”

汲黯笑而不语,没说收也没说不收,继续品茗。

这个汲黯还真是个固执的人呐!

韩安国见他如此,面对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人,不禁觉得有些吃力。

“汲大夫,我听说皇后娘娘最近为了卫婕妤,那可是不遗余力耗费了不少的精力。”

“又是请太医不时查看,又是嘘寒问暖的。”

“可以说比自家人还要亲呐!”

斜瞥一眼汲黯,韩安国像是无心聊起了家常。

“卫婕妤有孕,怀有身孕。而皇家凋零,皇后关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汲黯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正常,不以为然说了句。

汲黯这微妙的表情虽然只是眨眼之间,还是被有心观察的韩安国给捕捉到了。

嘴角勾起,韩安国附和一声:“是啊,陛下子嗣少,现在只有皇长子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