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荣并未解剑,随意拢在一旁。

“诸公一定很好奇,朕今日为何会召开廷议。”

灼灼目光扫视殿内诸公,缓缓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刘荣清冷的声音回**在殿中。

“朕得到消息,伊稚斜设计拿下右贤王,一统西匈奴诸部。”

“现在,又把目光对准了西域诸国。”

“朕把你们叫过来,就是想听听诸公的意见。”

“对于伊稚斜出兵西域,朝廷是否要予以重视。”

“要不要管一管西域。”

刘荣挪动了一下右臂,垫在剑上:“今日廷议,诸公尽可畅所欲言。”

“言者无罪。”

昨夜回到宫中,虽然已经半夜,可是刘荣依旧让单丘核实了卫青所说的消息。

单丘经过核实,确定卫青所说无误,确有其事。

刘荣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最近一直在为北塞做谋划,并没有注意到匈奴人的动向。

尤其是他伊稚斜。

这就给他以可乘之机。

今日,召开廷议,就是想要问计诸公,听听他们的意思。

刘荣说罢,底下诸公纷纷沉默不语。

西域事关朝廷河西走廊,这其中,牵扯到很多问题。

河西走廊,自长安经渭水,直达陇西。

而后,途经武威,过焉支山,最后直达西域。

这其中,不单单是西域诸国的商人,大汉的商人更是不计其数。

河西走廊带给朝廷的赋税,乃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倘若这西域之地被匈奴所占据,那么大汉必将遭受莫大的损失。

而赋税也只是其中一部分损失,更重要的,则是汉庭对于河西走廊的控制。

郑庄起身离塌,朝刘荣躬身一拜:“陛下,西域诸国事关重大,倘若匈奴人占据了西域,那么我大汉的河西走廊必将阻塞。”

“不但商货难以通行,朝廷河西郡的守军,也将受到匈奴人的骚扰。”

“因此,臣斗胆劝谏陛下,派出王师,出兵西域。”

“大农令这话说的简单,一句出兵似乎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袁盎站起身来,冷眸相对:“大行令应该知道,我大汉刚刚和匈奴人经历了一场大战。”

“兵力凋零,府库堪忧。”

“朝廷,更是得派驻大军前往北塞,时刻防范着匈奴人的反扑。”

“再加上筑城诸事,朝廷可以说是疲于奔波,哪里还有兵力,哪里还有精力去管西域?”

“天下疲敝,应当休养生息为上。”

“倘若再派兵,怕是国内怨声载道,民心向背。”

“到那时,该当如何?”

郑庄有些不服气,反问他:“照宗正的意思,就该让匈奴人在那毫无顾忌的占据西域,阻塞河西走廊。”

“我大汉就作壁上观,不管不问吗?”

袁盎缓步走到他跟前,嘴角微微勾起:“大农令勿急,不是不管,而是实在分身乏术,无法去管。”

“再说了,一个小小的西域,不过是诸多小邦聚集之地而已。”

“与北塞相比,不值一提。”

“何必又费大精力去管?”

袁盎这话,带着浓浓的天朝上邦的意味。

带着浓浓的傲慢和自大。

刘荣不禁,眉头微蹙。

韩安国瞅了眼刘荣,微微一笑。

看起来,陛下这是想出兵西域呀!

陛下若想出兵,自己的机会,不就来了?

或者说,南军的机会,不就来了?

想到这,韩安国果断起身离塌,对袁盎说道:“宗正这话,恐怕有失偏颇。”

见是韩安国,袁盎不好直怼,谦虚朝他行了一礼,客气反问:“太尉何意,还请明示。”

韩安国抚须笑笑,对他说:“西域虽然国小,皆为小邦,可是确实如大农令所说,是西出河西走廊,我大汉对外一条重要的商路。”

“不可被阻。”

“此其一也。”

“听太尉所言…”袁盎沉吟片刻,皱眉询问:“还有其二?”

“还请太尉明言,在下洗耳恭听。”

瞧着他那副依旧不服输的劲头,韩安国肚子里好笑,脸上却并未露出分毫。

只是淡淡对他说:“宗正不知兵,自然不知西域的战略价值。”

“我说一下,宗正不妨自己判断。”

“请讲。”

韩安国深邃的眼中带着忧虑,缓缓说道:“西域,看似一盘散沙,对我大汉除了能用于商道之外毫无作用,其实不然。”

“匈奴人要是占据了那里,便可以再往西扩张,从而在以后的对朝廷战争中,取得巨大的战略纵深。”

“眼下,伊稚斜的西匈奴,正是虚弱之际。可是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现在,就是为了谋求自保之道。”

“西域若下,那么待他恢复元气,便可西和西羌诸部,东交东匈奴。”

“对我大汉予以夹击。”

“宗正不要忘了,那夜郎诸国谋划反叛大汉之时,那西羌诸国的态度。”

“他们,可是贼心不死,时刻都在想着占据大汉呢!”

“而西羌诸部,在我王师尚未占据河西走廊时,便早已和右贤王部交厚。”

“伊稚斜一旦对其应招,他们会不会应声而起?”

韩安国脸色阴沉,沉声道:“他们会的!”

“他们一定会和匈奴人狼狈为奸!”

说到这,韩安国眼中透出森森寒意:“与其等着敌人威胁大汉,不如主动出击,消除这个隐患。”

“出兵西域,挫败伊稚斜的野心!”

窦婴也缓缓站起身,略有踟蹰对韩安国说:“西域…确实对朝廷至关重要,不容有失。”

“不过,”抬头看向韩安国,窦婴沉声道:“太尉应该也知道,朝廷因为北塞之事,筋疲力尽,忙的是焦头烂额。”

“而且,南北两军,也需要在北塞驻防,不宜大动干戈。”

叹了口气,窦婴对他说:“所以,就算是要出兵,也要在有限的情况下出兵。”

韩安国眉头一皱,问他:“那么,依丞相所见,朝廷可发兵多少,出兵西域?”

“鉴于目前的形势,和国内的情况,”窦婴顿了顿,无奈对他说:“我以为,两万大军足矣。”

两万?

韩安国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满意,有心商量一下:“三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