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贲偷笑一声,到底你还是说了出来。
不过,郑庄是大农令,这话问的虽然直白,却并未掺杂私心。
郑庄掌握着朝廷的税收,不问清楚反倒是奇怪了。
栗贲看向他,面带微笑对他说:“北塞地大物博,广袤无垠,丝毫不下于大汉长城以内的疆域,仅仅靠朝廷和牧民交易,自然是不够的。”
“商贾行商、坐商,必不可少。”
栗贲是陛下大舅,很多陛下想说又不能说的话,一般都是他栗贲在前打冲锋,这件事,朝廷上谁不知道?
可以说,栗贲就是陛下的传话筒。
他说的话,就是陛下想说的话。
现在,栗贲说也让商贾参与进来,殿内诸臣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
让做买卖就好。
看起来,陛下并未想着赶尽杀绝,还给大家伙留了一条生路。
“敢问御史大夫,商贾入塞行商,是否如同往常一样,还是有所更改?”
光禄丞起身离塌,朝栗贲拱手一礼,小心询问,唯恐错过一个字。
栗贲瞥他一眼,心道你一个千石的小官,还不配老夫直言。
栗贲并未回头看他,手持笏板看向刘荣,给他一个孤傲的背影,气的光禄丞在那脸色铁青。
心中大骂栗贲不当人子,太过狂妄。
栗贲并未理会他,朝刘荣拱手一礼,脸上带着深恶痛绝:“边关互市,原本杂糅,许多商贾也都是泥沙俱下。”
“平时,也多有暗中走私者。”
“这些人,不遵守朝廷的规矩,且胆大包天。”
“通过打点戍卒进行私通,获得初入边关的便捷。出关之后,则杀人越货。”
“可以说恶事做尽!”
“这样的害群之马,绝对不能让他们在北塞行商。不然,对于朝廷的威信,在北塞将是巨大的威胁。”
“再者,一些小商小贩见边关生意红火,也参与进来,肆意压低价格,造成物价混乱。”
“这就给原本正经做生意的大商家,造成很大的困扰。”
“给北塞的牧民,也带来了极为不好的恶劣影响。”
“这一部分人,也必须予以剔除。”
“所以,”顿了下,栗贲朝刘荣郑重一拜:“臣斗胆建议陛下,不妨以招标的形势,允许优质大商家进入北塞,和朝廷商队一道。”
“行商、坐商,在草原和牧民做买卖。”
“至于那些腌臜之人,不妨弃之敝履,不用也罢!”
刘荣笑意盈盈听着栗贲在那侃侃而谈,眼中赞赏之意更甚。
栗贲到底是在朝多年,且能够深刻领会圣意。昨日只是简单交谈,栗贲就能深刻理解自己的深意,难能可贵。
坐直了身子,拢了下宽大的冕袍,刘荣故作思索:“御史大夫这话,朕看还是有道理的。”
通天冠下,刘荣目光灼灼扫视诸位公卿,威严的声音传至殿内:“朝廷律法,任何时候都不容挑衅,私下蒙混过关者,还有扰乱市场者,都必须严惩不贷。”
“这北塞之地,如同一张白纸,不容这些不法之徒,在这里用污秽的行为,来大肆涂染,破坏朝廷的形象。”
“破坏我大汉商贾的形象。”
“御史大夫说剔除这些人,朕觉得十分有理。”
“就这么办吧。”
刘荣的一席话,根本不容置疑,直接对这件事盖棺定论。
走私者,破坏秩序哄抬物价者,本就被这些朝廷公卿私下里控制的商队,深恶痛绝。
现在陛下提议拒绝这些人的加入,反而成为了好事。
殿内诸公都能得到切实的好处,自然没人反对。
“陛下,臣有一问,不知能否请教御史大夫?”
光禄勋再也没了质疑的口吻,脸上挤出些许笑意,朝刘荣拱手一礼。
“爱卿有话,那就问吧。”
刘荣瞥他一眼,淡淡回答。
“谢陛下。”
光禄勋再拜,请教栗贲:“方才御史大夫说,要用招标的形式来决定前往北塞的商贾,不知这招标是何意?”
“又有多少商贾可以参加?”
“又有多少商贾可以前往北塞经商?”
栗贲抚须而笑,看向已经软下来的光禄勋:“所谓招标,就是根据这即将建成的北塞三城,划分若干区域,在其中允许商贾行商、坐商。”
“实力雄厚者,方可中标。”
“中标者,向朝廷缴纳一定的保证金,保证在中标期间,不可作奸犯科,遵守朝廷的秩序。”
“至于什么人可以参加招标,多少人可以中标在北塞经商,这…”
看向刘荣,栗贲朝刘荣拱手一拜:“就要请陛下乾刚独断了。”
划分区域?实力雄厚者可以参与?
还得缴纳保证金?
殿内众人听得眉头直皱。
按照他栗贲的意思,这门槛未免也太高了吧?
而且,不少人敏锐的捕捉到一条信息,那就是中标期间这四个字。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中标者,并非恒定,而是有期限的。
相当于缴纳给朝廷一定的金钱,来换取经营的时间。
时间一到,那就得走人,换其他人来干。
这就相当于,变相的又把门槛再次提高。
也就是说,今后想要在北塞做生意,难度增加了不是一星半点。
这样做的好处不言而喻,对于朝廷来说,仅仅税收就将大大的增加,将以倍增。
更不用说,朝廷还有直辖的商队,在北塞进行直接经营。
这些钱,可是会被直接归入国库的。
跟个人,毛关系都没有。
要真这么做,北塞就将是一个巨大的聚宝盆,源源不断的为朝廷增加稳定的收入。
而且,这种收入相当的惊人。
怪不得陛下,要费劲巴拉让他栗贲做这个恶人,在今日挑头说出来。
原来是这样!
殿内众臣心里恍然大悟,纷纷震惊对视一眼。
光禄勋听到这话,心里暗暗发苦。
陛下真是好算计,北塞之地虽然还未开始经营,就已经搞得固若金汤了。
陛下,真是老谋深算呐!
这一手玩得可真是漂亮。
反映了过来的光禄勋,不禁看向坐在龙塌上的刘荣。
殿内诸人,也都看向刘荣,等着他给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