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节,还望卫将军明察。”
说罢,大咧咧端起案几上的羽觞,施施然饮下。
卫青看着这奢华的大帐,和案几上的美味佳肴,顿时郁结难言。
好你个挛鞮武沐,瞪着两眼在这说瞎话!
什么食不果腹,什么衣不蔽体,还没带够所需粮草,这不是明摆着骗二傻子的吗?
卫青两眼一眯,手不自觉摸向腰间佩剑:“这么说,武沐单于是不肯出兵了?”
铛~
将羽觞扣在案几,挛鞮武沐冷眼看向卫青摸向佩剑的手,冷哼一声:“本单于说的清楚,眼下粮草军械不足,难以为继无法出兵。”
“卫将军,难道不能体察他人困难,非要强人所难不成?”
眼中寒芒乍现,挛鞮武沐冷冷说道:“要真是这样,将死之人也会反击,穷困之辈没了生存之路,也会拼上一切,进行抗争。”
“本单于劝你,三思而行。”
卫青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极为气愤。
他挛鞮武沐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这般荒诞的借口,竟然随口就来。
简直就是把我汉朝人当傻子一般对待。
他挛鞮武沐料定了不能和他翻脸,所以才如此的有恃无恐。
太尉说的不错,挛鞮武沐确实是草原上一匹狡猾的野狼。
又猾又狠!
想起临行时周亚夫的交代,卫青努力克制,不让自己动怒。
忽然,卫青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想通了什么,将手从佩剑上挪开。
环视四周,卫青没了恼怒,反而平静下来,朝挛鞮武沐一拱手:“既然武沐单于有困难,本将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告辞了。”
站起身,卫青就要告辞离开。
面对卫青的淡然,挛鞮武沐眼中透出一丝赞赏。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小小的年纪面对这样的情况,竟能做到临危不乱,这卫青果然非同一般。
挛鞮武沐满不在乎点点头,没有挽留的意思:“既如此,那就请吧。”
“告辞!”
卫青抱拳一礼,转身离开。
“此子,非同一般。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眸子里的光亮略有暗淡,挛鞮武沐有些惋惜说道。
“大单于,”呼延远山面带忧虑,抱拳说道:“汉朝人大军压境,今日又不欢而散,会不会恼羞成怒,与我们撕破脸皮,对我军突袭?”
“卑将,要不要提前做好防范?”
轻轻摇头,挛鞮武沐微微一笑:“汉朝人虽然心里不痛快,却不会与我军发生摩擦。”
“不必担心。”
“咱们现在,不管他汉朝人如何说,如何劝,只需等待就好。”
透过汗帐,挛鞮武沐仿佛能看到王庭那千军万马正在厮杀的场景。
“这胜负,也快该分出来了。”
…
北塞,雁门关。
刘荣的旨意一到,全城守将欢腾不已,全都沸腾了。
上次陛下驳斥了大将军的奏章,本来还以为陛下昏聩,没想到峰回路转,陛下依旧是如此的圣明。
虽然军功少了,可实在的东西却赏赐了下来。
比如:免除徭役。
边关苦寒之地,谁人真正愿意来这,受那风吹日晒,刀口舔血的日子?
如今好了,陛下降下隆恩,只要是这次立功的将士,自家的孩子,再也不用担心服徭役了!
可以换个活法,开启崭新的一生。
不必和自己一样,当一个边关戍卒!
城内在欢庆,太守府内,同样喜气洋洋,一派欢声笑语。
其中,最开心的,莫过于被封为万户侯的韩安国。
被一群武将包围着,连连道喜,韩安国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恭喜大将军拜将封侯!”
李广笑嘻嘻拱手一拜。
“多谢李将军,”韩安国笑着回了一礼,并没有因为拜将封侯,就心生傲慢,依旧谦和。关心询问他:“当户的伤势如何?”
李广感激看向他:"说来还多亏了大将军的金疮药,不然伤口溃烂,得不到及时救治,当户那条胳膊就该废了!”
“大将军的恩德,卑将时刻谨记在心。”
“哎~”
韩安国拍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老夫也是举手之劳,何能当将军如此的挂怀在心?”
说罢,韩安国张开两臂,朝屋内往下一压。
“诸位,陛下降下恩旨,褒奖我等忠心为国征战之士,该高兴不假。”
“不过,”扫视屋内诸将,韩安国敛去笑容,语重心长对他们说:“眼下战况依旧激烈,东匈奴在弓卢水虎视眈眈。”
“陛下降旨,让我等云中等地佯动,诸公还是需得抓紧时间出兵才是。”
诸将听闻,也渐渐收起了笑容,开始严肃对待起来,老老实实站好,聆听训诫。
韩安国点点头,肃穆对他们说:“陛下旨意说的清楚,李将军、公孙将军,出兵上郡等地,侧翼吸引东匈奴的注意力,从侧面给予他们压力。”
“迫使他们出兵,不再观望。”
“卑将领命。”
“卑将领命。”
李广、公孙贺没有废话,抱拳应命。
“其余诸将,各司其职,去吧。”
诸将再拜离开。
唯有李广还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脚步。
“李将军有事?”
韩安国走向独自留下,不肯离开的李广,笑着询问。
“大将军,”李广抱拳一礼,有些不满嘟囔道:“陛下有命,我等自当遵从。”
“只是漠北之战,陛下只用他周亚夫的北军,却让大将军您在这镇守雁门,进行佯动。”
“卑将这心里…”
韩安国闻言,只是笑笑:“北军多骑兵,而我南军,则以步兵为主。茫茫大漠草原,骑兵千里奔袭,本是原有之意。”
“从这一点来说,陛下确实是明智之举。”
“再说了,”韩安国瞄了眼案几搁置的圣旨,微微一笑:“陛下封老夫为万户侯,已是殊荣,老夫又岂敢再有其他非分之想?”
“岂能再与周太尉争功?”
“上次,陛下不是已经驳斥老夫了吗?”
李广抱拳一礼:“可我南军,也有骑兵。也有能征善战的将军,可以御敌。”
“陛下他,为何不用呀?”
韩安国露出一丝玩味,看向李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