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就是粟米。

汉朝以粟、黍为主食,就是小米、黄米。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

这里说的粟,就是粟米。

粟米既是主食,也是硬通货,相当值钱。

现在汉朝的俸禄,实际上也是按照粟米的多少而计量、发放的。

像栗姬这样的良人,足有八百石。

由此可以看出,粟米现在的地位。

主食如此,菜肴更不用想有多好。

牛肉,是天子的专属。

士大夫,可食羊肉。

牛是重要的劳动力,刘启自然不可能经常吃牛肉,盘子里不过是一块羊肉而已。

而刘荣,面前只有一碗粟米外加一块鱼肉和两盘水煮青菜。

刘荣毫无胃口,但刘启在这,不敢不吃。于是用手抓了一小把粟米,填到嘴巴里,装作吃的很香。

汉朝没有筷子,只有箸。箸的作用,仅仅是用来分菜时才用的到。

更多的时候,是直接上手。

就像,现在的刘荣一样。

刘荣吃着粟米,心里吐槽不已。

明明想当个文明人,现在非得像阿三哥一样,用手抓着吃。

刘启见刘荣吃的香甜,爱子情深下,笑着让太监把自己盘子里的羊肉送到刘荣那里。

长辈赐,不敢辞,更何况是刘启所赐。

尽管鼎里的水煮羊肉刘荣毫无食欲,不过刘启一番好意,自己无法拒绝。

起身行礼,刘荣躬身说道:“儿臣谢父皇赏赐。”

坐下后,一旁太监拿来一把餐刀,供刘荣切肉。

水煮羊肉,那是真的是一整块羊肉煮出来的。所以,吃的时候得用小刀切着吃。

小心翼翼切下来一块放进嘴里,刘荣开始细嚼慢咽。

刘启笑呵呵看着刘荣在那慢条斯理吃饭,暗自点点头。

自己这个儿子是知道的,平时为人宽厚,凡事总是让着弟弟们,作为长子,是合格的。

今日窦婴建议册立太子,刘启心中并不知道立谁为好。现在看来,长子刘荣,人倒是可以,只是这栗姬有时候嫉妒之心太盛,自己并不是很放心。

而从今日栗姬所做之事来看,还是可以的。

要立刘荣吗?

刘启收回目光,宫女就要盛酒,被栗姬用眼神斥退。

从地上陶壶里用勺子把刘启羽觞盛满,递给刘启,轻声说道:“臣妾为陛下斟酒。”

笑着接过来掩袖一饮而尽,刘启心情不错。

识大体,顾大局,还体贴人。

栗姬,不错。

只是这太后和梁王,始终是朕心头的一块刺,让人越来越难以忍受。

从今日梁王的事情来看,他绝不会死心,肯定还会鼓动老太太,给自己下难题。

与其这样,倒不如…

刘荣虽然吃的津津有味,却始终能感觉的到刘启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

这是一种思考,更是在权衡利弊。

刘启肯定不会立梁王为储君,要立早就立了。而自己,则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不着急,不着急。

栗姬再次为刘启斟酒,说道:“刚才臣妾见陛下心事重重的,陛下这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吗?”

刘启接过羽觞,没有饮下,而是放到一边说道:“梁王劫了吴楚的大营,发了一笔横财,这件事爱妾知道吧?”

栗姬点头,回答道:“臣妾今天刚刚从内史令那里得知。”

“他梁王得到许多珠宝首饰,不上缴国库也就罢了,还偏要到朕的后宫用来邀买人心。”

“而朕呢,只能充耳不闻。”

栗姬嫣然一笑,刘荣这臭小子,还真料中了陛下的心思。

“再者,济北王参与谋乱,他梁王竟然敢公然跟朝廷作对,为他说情。朕呢,只能答应。”

“朕要不答应,外面的人都该说,他梁王七国之乱拯大汉于倾覆,救黎民于水火。”

“而朕呢,只会削藩,祸乱天下,没有丝毫宽仁之心。”

刘荣坐在下首,听着刘启在那抱怨没有立刻开口劝阻。

男人嘛,喝完酒发几句牢骚很正常。

平时憋闷在心里的话,趁着酒意才好说出来。更何况刘启作为一个帝王,有些事也无法对别人说。

刘荣见栗姬只是在旁边倒酒,没有出声,知道时候表现自己了。

能够面见刘启,刘荣自然不想放弃机会。该自己争取的不去做,那是软弱无能的表现。

生在帝王家,本来就是得去争。

放下餐刀,刘荣淡然一笑。

“父皇,儿臣觉得此事不难。”

刘启眉头一皱,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刘荣能有什么办法?

终究是小孩子,想要在自己跟前显摆。

不过作为父亲,刘启还是耐着性子准备听听他怎么说。

“你既然有想法,那就说说看吧。”

咕咚~

咽下一口口水,刘荣知道,能否让刘启肯定自己,就看这一次的表现了。

刘荣从容不迫行了一礼,说道:“梁王给济北王求情,父皇如果准了,朝廷上会认为这是梁王的劝谏之功。”

“而济北王,也只会感激梁王的恩情,对于父皇,恐怕心里只会有怨恨,而不会感激。”

刘荣的话一下戳中了刘启的内心,道出了事情的关键。

不错,梁王求情自己要是准了,只能证明梁王的为人。而朕,依旧不会得到济北王的感激。

朝廷上,大臣又会怎么看朕?

怯懦!

怯于梁王的战功,不得不同意。

如果真是这样,准了的话,没有丝毫裨益。

看起来,刘荣是有几分见解。

刘启不露声色,把问题继续推给刘荣。

“那么,依你所见,父皇该怎么做才合适呢?”

刘荣袖子里颤抖的手化掌为拳,紧紧握住。

“儿臣以为,父皇应该不单单赦免济北王的罪过,不妨再恩赏于他,为天下臣服的诸侯王做个表率。”

“表明父皇不计前嫌,愿意接纳并且宽恕他们。”

“这样一来,此事完全是出于父皇的仁慈、大度,而并非仅仅只是因为梁王求情的缘故。”

这…

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缜密。

思考的不但全面,而且还很周全。

最重要的是,完全把这件事化被动为主动。

吾家千里驹也。

心里赞叹不已,刘启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你说的很对,很周全。”

刘启不吝褒奖,赞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