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败的殿内,并无燎炉燃烧。呼呼北风不住透过门窗灌进来,窦骁下意识将寝衣往身上拢了拢。
窦骁咽了口口水,心里有些迫不及待。在这寒冬腊月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想来身子会暖和不少吧?
想到这,窦骁不再犹豫,急忙接了过来,大口大口吞咽下去。
汤药特有苦涩的味道不住在口腔里徘徊,让窦骁忍不住眉头直皱。再一品味,舌尖上又有一丝沙沙的感觉传来。
有些回甘。
窦骁不由得有些诧异,这汤药难道是绿豆熬的不成,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奇了怪了!
见他喝了,窦怀德再次端起另外一碗汤药,递给窦宪:“子言,良药苦口利于病。”
“喝了它,伤口慢慢也就好了。”
眼下伤病缠身,身体无时无刻不经受着肉体上的折磨。尤其是两次遭受重创的鼻子,更是红肿无比。
这时候,也顾不得药苦不苦了,先治好病才是要紧事。
窦宪没有丝毫犹豫,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喝完了,才发觉有些不对,将碗搁在一旁,抬起头不太确定问他:“这药,怎么觉得怪怪的?”
窦怀德让小太监先出去,得意对他说:“这是太医署最好的药丞开的方子,自然不同一般。”
“放心吧,这副汤药吃下去,保证你药到病除!”
窦宪见他如此笃定,将信将疑点点头。
重新趴在床榻上,伤口上的疼痛感,好似万千蚂蚁在身上撕咬一般,火辣辣的疼。
突然,肚子里咕噜噜叫了几声,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传来过来。
药效起作用了?这么快的吗?
窦宪心里直犯嘀咕。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听声音,还不止一个人。
“两位切莫吭声,我出去看看。”窦怀德站起身,小声叮嘱一句。
“放心吧,我等心中有数,不会给你添麻烦的。”窦骁趴在床榻上,侧脸转向窦怀德,小声嘀咕了一句。
点点头,窦怀德悄悄走到门口,打开一丝门缝,往外看去。
“窦仆射,周方丞奉命前来。”
脚步声停了下来,门外把风的小太监朝里小声禀报道。
松了口气,窦怀德往后撤了下,打开殿门。
“在下太医署方丞周云逸,见过窦仆射。”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站在门外精神抖擞行了一礼。
眼中,满含笑意。
窦怀德感激还了一礼,道:“天寒地冻的,有劳周方丞走一遭,有劳了。”
周云逸抚着花白的胡子,笑道:“医者父母心,救死扶伤乃是我辈应尽的责任。窦仆射,不必客气。”
往里看了一眼:“不知病人在何处?”
窦怀德笑得极为真诚,让在一旁为他引路:“就在里面,周方丞请进。”
周云逸进了殿门,取下随身携带的医箱搁在一边,笑道:“好,老夫这就为病人…”
噗嗤~
噗嗤~
正说话间,两声悠长的声音从窦宪、窦骁处响起,周云逸的话戛然而止。
本来周云逸还想假装不在乎,不过这气味儿实在太过浓郁,周云逸想不当回事都不成。
这味道,实在太过酸爽!
赶紧掩袖捂住口鼻,周云逸眉头直皱。
窦怀德有些无语看向躺在床榻上的两人,嘴角直抽抽。
知道你俩受了伤,可你们…好歹的控制一二呀!
万一把方丞给熏跑了,到头来遭罪的还不是你们自己?
窦骁、窦宪趴在床榻上尴尬不已,根本不敢抬头。
太羞耻了!
自己,怎么就没憋住呢?
窦怀德尴尬笑笑,打破僵局,对周云逸说道:“周方丞,我这两个兄弟受了重伤,一时之间难以自理,还请多多包涵。”
周云逸放下袖子,眉头跳了几下,尬笑道:“不妨事,不妨事。”
说着,将医箱拉到身边,开始取出伤药,准备为其敷药。
咕噜噜~
咕噜噜~
窦宪两人肚子里翻江倒海,难以自持。
噗嗤~噗嗤~
声音再次响,起此起彼伏。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悠长。
窦怀德捂着脸,没脸相见。心中狂吼一声:两位仁兄,刚才你们还好好的,现在这般,究竟为何呀!
窦宪两人憋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云逸急切咳嗽几声,一口气没喘过来,差点给呛死。不是自己忍不住,实在是这气味太过酸爽。
哪怕自己年近半百,鼻子有些不太好使,也有点遭不住。
窦怀德掩袖捂着鼻子,再次歉意说道:“周方丞见谅则个,我这两兄弟受了重伤,实在是…实在是无心之举。”
“无妨,无妨。”
止住咳嗽,周云逸强忍不适,皱着眉头将配好的伤药拿了出来,准备涂抹。
心里安安下定决心,别说是窦家人,哪怕是陛下,自己也绝对不会再来了。
这味儿,太上头了。
借着宫灯,周云逸来到窦骁跟前,凑近前来,准备在涂抹伤药之前先检查一下伤势。
周云逸坐在床榻边,正凑近查看时,窦骁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腹中一股浊气实在是难以忍受。
只听噗嗤一声,顿时来了个仙女散花。周云逸年纪大了,根本就躲避不及,猝不及防之下,难以幸免。
“哎呀!”
周云逸大叫一声,声音里满是绝望。
…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时间飞梭,光阴似箭。
眨眼间,已是二月二。
二月二,龙抬头。
高祖在世时,天下初定,便定下了时兴五业、扶农桑得国策。
后来,大汉国力逐渐强盛。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一天比一天强。然而,时兴农事,几十年间不曾变更。
农,百业之首,国之根基所在。
作为农本业的大汉,江山社稷,是每一个君王最为在意的事情。其中,社稷二字最为重要。
无社稷则江山无从谈起,这是千百年来不变的道理。
昨夜细雨朦胧,下了一整夜。这预示着春的脚步,已经来临。
黝黑发亮的耕犁深深扎进土地里,如同切豆腐一般,轻易之间将泥土分开,翻在两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