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不自量力!
刘荣听完他的话,轻笑摇摇头:“你这话虽然有些牵强,却不失为忠心赤胆之言。”
“少年郎想要建功立业,这很正常。”
“不过,”刘荣看着有些稚嫩的张骞,对他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千里之行仍然要始于足下。”
“作为汉使,代表的是我大汉朝廷。”
“要有理、有度、有节,还得学识渊博,胆大心细,懂得变通。”
“一件事的成败,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这其中,有很多学问,不是你想象中那般容易。”
窦宪听见刘荣的话,顿时喜上眉梢。
瞧瞧,到底是陛下!
说的有理有据,还平易近人。
你张骞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一个毛头小子,还想出使滇国?
做梦吧!
沉吟片刻,刘荣对他说:“不过,难得你如此忠心耿耿。朕,便给你一个机会。这次出使,朕准你以随从身份。”
“一同前往。”
得刘荣首肯,张骞感激涕零,连连叩首:“臣…谢陛下隆恩!”
一旁的窦宪,则是目瞪口呆,有些难以置信。
陛下,竟然同意了?
…
寒风骤起,凭空增添几分寒意。
张三娘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坐在火塘间地上,看着灶膛里不住燃烧的柴火,眼神有些呆滞。
已经七天了,倘若不是县里差人过来,到现在张三娘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家夫君战死沙场这件事会是真的。
朝廷待家里不薄,自己夫君作为边关戍卒,战死沙场了,可以得到十金的抚恤。
十金,要搁到平时,确实是好大一笔钱。辛辛苦苦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够攒下这么多钱财。
作为抚恤,按道理来说一家子生计也有了着落。
可是,这钱财被黑了心的县令足足贪墨了七金,落到手里时却只有三金。
七金,那就是七千文钱。
买上一匹马都绰绰有余!
不甘之下,自己跑去衙署询问,被威胁不许说出去不说,还被乱棍打了出来。
家里顶梁柱去了,留下这孤儿寡母的,找谁说理去?
想到这,张三娘忍不住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娘不哭,孩儿给您吹吹就不疼了。”
不知何时,一个小小的人儿走到张三娘跟前,乖巧懂事的趴在张三娘身边,为她吹着被打的黑紫的手腕。
小心用手摸摸,那稚子问她:“娘,还疼吗?可曾好些?”
张三娘一手抚着他的小脑袋,另一手掩袖擦了下眼泪,努力克制自己:“没事,娘不疼了。”
“娘不疼…”
想起委屈事,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潸然泪下再次呜呜哭了起来。
稚子努力用小手为她擦拭着泪痕,安慰道:“娘不哭,孩儿来烹煮吃食,您有伤在身,进去歇了吧。”
张三娘摇摇头,不肯离去:“没事,娘没事。”
挤出一丝笑意,逗他道:“麦饭这就好,待会儿煮好了,我儿要多吃一些,这样才能长的壮实。”
“好不好?”
那稚子用力点点头,道:“孩儿要早些长大,和爹爹一样,戍卫边关,抗击匈奴!”
听见他提起已故的亡夫,张三娘心中止不住的悲愤。忍了许久,还是将泪水憋了回去。
“三娘,快出来!喜事,大喜事!”
一个风急火燎的身影跑了进来,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
张三娘站起身,羞恼说了一句:“这么多天尽是些恼人的事,哪来的甚喜事!”
“嫂嫂,尽拿我打岔。”
进门的,是张三娘的邻居郑氏。与她家夫君一样,郑氏的夫君则一同前往参了军,前往边关当了戍卒。
不同的是,郑氏的夫君平安无事,安全归来。
拉着她的手,郑氏激动万分对她说:“瞧你说的,嫂嫂何时哄骗过你!”
“你大兄他不好过来,托我前来告诉你,你被县令扣下的七金有着落了。待会儿咋,县里就会使人送来。”
“怎会如此?”张三娘有些不信,自己去衙署去问,遭了迎头一击,被棍棒打了出来。
别说要回钱财了,命都差点丢在里面。
这会儿又说县里待会儿给送回来,怕不是在做梦吧?
见她不信,郑氏脸上带着嘲弄,笑着对她说:“这事儿说来也巧,朝廷发的抚恤的钱,多多少少总会被贪官污吏给贪墨了一些。”
“可就在昨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领着宫中的娘娘们,捐了钱财与战死沙场的孤儿寡母。”
“钱财捐了出去,太皇太后便去了蓝田县,准备去看望一二。谁知道,到地方一问,钱财仅仅发到遗孤手里不到一半。”
“剩下的,全被贪墨了。”
“听说呀,她老人家当场就发了雷霆之怒。”
“咱们这位县令,你也知道,”郑氏不屑哂笑一声,冷哼道:“典型的贪生怕死之辈!”
“听说了这件事,县令可以说是寝食难安。这不,今天早早吩咐下,要把钱财送回来。”
“以保性命。”
“苍天护佑!苍天护佑!”
张三娘双手合十,激动不已。
…
“将士们为国捐躯,战死沙场。这种钱财这群混账都敢贪墨,简直无法无天!”
“告诉张汤,不许手下留情。”
“不论查到谁,不论他是王公贵戚,还是公卿大臣,都要依律而行,严查到底!”
“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做下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一把将递来的奏章扔在地上,刘荣义愤填膺。
看着一直温文尔雅如今却暴怒的刘荣,窦婴默默拾起奏章,递回龙案。
“贪墨抚恤军资之人,一查一个准,自然难逃其咎。陛下,不必发怒。”
刘荣闻言,不由得点点头。
朝廷发放的钱财皆有迹可循,一级级查下去,总会差个水落石出。
将手按在赤霄剑上,刘荣肃穆问他:“太皇太后和后宫捐献的钱财,为何也会被贪墨?”
“别告诉朕是那些地方小吏,这话,别说是朕,你窦婴恐怕都不会相信。”
窦婴轻咳一声,脸色有些阴沉:“陛下,这事…这事儿兹事体大,臣以为还是斟酌处理比较好。”
刘荣转过头来,眉头紧皱:“丞相似乎,话里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