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安国起身离榻,长揖一礼。
“太尉有话,便请直言。”
刘荣眉头一皱,看向韩安国。
“谢陛下。”
韩安国再拜,缓缓开口:“禀陛下,士、农、工、商,商占其一。然而,商人不事生产,倒买倒卖,哄抬物价。”
“实为国家不安定因素。”
“陛下如此鼓励商贾,臣担心会纵使商贾日益强大,日后不好处理。陛下圣明灼照,请陛下定夺。”
韩安国说的其实并不错。
商人以谋取利益为目的,行商过程中,采取各种手段、措施,来保证利益的顺利实施。
其中,难保不会作奸犯科。
所以说,很多人反对经商,予以打击商贾,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作为后世人来看,商人虽然有如此多的毛病存在,却无可替代。
要想富先修路。
而道路通达之后,还得靠商人将国内货物进行调度。一来一回之间,带动地方。
当然,这其中不妨明文规定律法,将可能发生的事情都给它规定起来。
让罪恶的萌芽,约束在制度的笼子里。
刘荣面带微笑,说道:“太尉所言有理,所说皆为事实。”
陛下竟然同意了太尉的观点。
这…
殿内公卿大眼瞪小眼,互相瞅瞅,没有出声,觉得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静候刘荣下文。
果然,刘荣的话随后而至,让韩安国说不出话来。
“不过,想要让百姓富足,国内货物进行快速流通,就少不得让商贾参与其中。”
“朝廷,岂能因噎废食?”
“至于太尉所言,朕看朝廷不妨出一款专门律法,用以抑制商人作奸犯科。”
“让凡事皆有法度可循,商贾再是贪婪狡诈,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此事,朝议过后,丞相会同有司官员,共同商榷。”
窦婴拱手拜道:“臣领旨。”
刘荣的话,得到满朝公卿的赞同。以前之所以反对、打压商贾,无外乎商贾狡诈,明知他不对,却无可奈何。
这下好了,陛下要出专门律法,用以约束商贾。
…
下了朝,窦婴方才回到府邸,仆人进来禀报:“侯爷,灌将军求见。”
“有请。”
“侯爷,仆找您饮酒来了!”
灌夫嗜酒如命,手拎着一坛酒,进来后咧着大嘴笑道。
窦婴眉头一皱,忍不住斥责他道:“仲孺啊,你即将远行,不去准备也就罢了,还如此孟浪,成何体统?”
“以后带兵在那万里之遥,让老夫如何放心的下?”
灌夫闻言一怔,黯然神伤。
低沉般开口:“侯爷,仆即将远行,去那未知之所。此生能否归来,皆是未知。”
“仆想着今后不能再陪侯爷畅饮,这心中如堵,好不难受!”
“一想起来,简直就痛断肝肠。”
“实不相瞒,仆昨夜一夜未眠,想着侯爷下朝之后,与您同饮一番,以作道别。”
说到这,灌夫红着眼眶看向窦婴,声调里,已有几分颤抖。
“侯爷…”
窦婴被他这番话说的,心中如绞,痛不可当。虽是十几年的主仆,却情同手足一般。
猛然要分别,窦婴心中别有不忍。
“罢了。”
窦婴强颜欢笑,宽他的心:“又不是生离死别,待你胜利归来,老夫还等着喝你的庆功酒嘞!”
“你小子,忒没志气!”
灌夫闻言哈哈大笑,须发皆张,豪气干云朗声道:“侯爷教训的是!”
“大丈夫,自当手提三尺剑,建立一番功勋。上辅圣王,外攘夷狄,岂可徒作女儿态?!”
“籍福呀,为侯爷满上!”
“你呀你呀。”
窦婴无可奈何笑笑,看着这方才还伤心欲绝,现在又大发豪情的活宝,哭笑不得。
籍福笑嘻嘻走过来,给两人先后满上,斟完酒,恭敬候在一边。
“侯爷,”灌夫两手捧着羽觞,真诚说道:“多年来,仆有幸侍候侯爷身旁,明日就要离京。”
“仅以此酒,拜谢侯爷提携关照之恩。”
窦婴眼中闪过一丝伤感,端起羽觞,轻笑道:“你的心意老夫清楚,无需多言。”
“来,饮胜。”
两人对饮一觞,灌夫眼骨碌一转,赔笑道:“仆有一桩事,想要麻烦侯爷。”
“不知…”
“有话直说,何必吞吞吐吐?”
窦婴搁下羽觞,看向他。
“此次出征,陛下任命仆为副将。这灌贤年少,却是主将。仆这心里,不是滋味呀。”
“您是了解仆的,若论行军打仗,仆胜他灌贤数倍。”
“您能不能跟陛下说说,让仆当这个主将?”
窦婴摇头轻笑,语重心长对他说:“仲儒休要看他灌贤年少,就轻视于他。”
灌夫并不服气:“侯爷,您…”
打断他的话,窦婴肃穆而视:“这是陛下的意思,无需多言。”
“灌贤自幼饱读兵书,为人稳健,是此次出征不二人选。”
“他又是你本家,好生辅佐才是。”
灌夫听闻是陛下的意思,只好压下心中不满,悻悻撇撇嘴。
…
“驾~”
带了几个仆人,会同灌贤,灌夫几人一路策马疾驰。
终于在十日之后,进到衡山国内。
“贤侄,咱们这就到了衡山国,是否先去拜见衡山王?”灌夫大咧咧开口,询问灌贤。
灌贤眉头紧锁,心道好一个没有上下尊卑的灌夫。
且不说我为主将,你为副将。单论关系,你灌夫以前不过是我灌家家仆,嚣张什么?
不过,今后带军前往海外,还需齐心协力才是。念及此处,灌贤拉下脸来,对他说:“灌将军,我等奉圣命前往衡山国。”
“陛下说是让我等陪同衡山王,实则监视于他,不使他有不臣之心。此一节,还望将军心中有数才是。”
灌夫虽然对他为主将一事,心存不满,可也知道事情轻重。
并不敢造次。
“那依贤侄所言,我等该当如何?”
灌贤也不言语,掏出临行时刘荣赐给的圣旨,递给他看。
灌夫看过之后,明白了刘荣的用意,不由得笑道:“陛下这是,要让衡山王穷尽其力,为我大汉探明海外呀!”
“你心里清楚便是,今后切不可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