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臣以为,学堂不办也罢。”
栗贲反问:“按照武强侯的说法,庶民百姓不知礼,不知义,无须教化。”
“因为教化也无用,反而多出盗贼,是这个意思吧?”
庄青翟傲然点头:“不错,老夫正是此意。”
栗贲盯着他,开口反驳:“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只有不断教导,引人向善,方为正道。”
“武强侯方才所言,大谬矣!”
“你!”
庄青翟刚要反驳,被栗贲拦下:“百姓纯朴良善,辛辛苦苦任劳任怨,武强侯却横加指责,是何道理?”
“按照武强侯的说法,难道我大汉子民不识大义,不能教化?难道教化万民就是导人从恶?”
“如此说来,先秦时期诸子百家开创学派都错了。”
“不该试图教化万民。”
“不但诸子百家错了,连先圣先贤传承也都错了。想要无为,还著什么书,立什么言?”
这话太大,庄青翟有心反驳,却不敢去接。脸色铁青,冷哼一声没有开口。
诸子百家,自然包括被庄青翟标榜的老子。
承认老子说错了,给他一万个胆子,也是不敢的。
许昌他们见庄青翟落败,三缄其口,摇摇头没有站出来说话。栗贲的话占着大义,不论怎样都是辫不赢的。
刘荣眉梢一挑,睥睨而视扯了下嘴角:“武强侯说民智不可开,朕看不妨广征天下意见。”
“让世人做出评判。”
庄青翟一愣,脸色发白,顿时心如死灰。
倘若如此,天下臣民如何看待他庄青翟?
一世英名,将毁于一旦。
甚至,连做人的根基都没了。
刘荣没有理会他,该给的机会早就给过了。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徒之奈何?
“御史大夫,朕着你刊登一刊邸报,发往全国。”
“就开设学堂一事,让大汉百姓来决断。”
“朕定当唯公议是从,绝无偏私。”
刘荣一副王道****,不偏不倚,是非曲折,皆由国人而定的模样,对栗贲淡淡说道。
“臣,领旨。”
栗贲轻哼一声,瞥了眼庄青翟。
后者,惴惴不安坐下,魂不守舍。
窦婴如同老僧入定,全程都没有开口。陛下没有深究私下纠集在一起的黄老之臣,只是处理了他庄青翟,已是皇恩浩**。
自己还能说什么?
心里叹了口气,窦婴有些无奈。
有些人,就是看不清形势,总喜欢走老路说老话。
这些话对太皇太后说说,哄她老人家开心也就是了,非要阴违绊阻。
能成事?
很显然不可能成功。
许昌他们盯着栗贲的背影,对视一眼,暗自点头。眼中杀意凛然,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动不得天子国策,还动不得为陛下冲锋陷阵的权臣栗贲?
朝会过后,众臣纷纷起身离榻,来到殿门口。
在太监侍候下穿了鞋,许昌来到栏绮处拿了佩剑走向失魂落魄的庄青翟。
“武强侯。”
庄青翟抬起头行了一礼:“柏至候。”
许昌露出一丝笑意:“武强侯似乎不大高兴?”
匹夫,明知故问!
老夫就要倒霉了,如何高兴?
方才怎么不见你开口相助,现在来看老夫笑话?
庄青翟带着恼怒,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待会儿请武强侯府内一叙,老夫有一事相告。”
疑惑不解看他一眼,庄青翟思索片刻无声点点头。眼下事情木已成舟,不妨死马当作活马医。
试试看吧。
庄青翟再行一礼,转过身去一言不发拾阶而下。
窦婴取了佩剑,配在腰间,看着庄青翟倔犟且孤独的身影,扶须不语。
似庄青翟这样的黄老之臣,不会善罢甘休,甘心情愿退出朝堂。大汉已历几十载,黄老学派深入人心,怎会轻易放弃?
正思索间,单丘走了过来。
“丞相,陛下请您去宣室。”
“陛下还叫了谁?”
单丘低下头,没有言语。
窦婴心中一紧,这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不敢耽搁,窦婴连忙随他而去。
宣室阁
“拜见陛下。”
“起来吧。”
“谢陛下。”
坐下后,窦婴暗自打量殿内。发现除了自己和太尉,还有上次奇袭龙城的大将军。
条候周亚夫。
陛下这是?
“据报,匈奴人经过上次渔阳、右北平大败,暗中在河朔地区积蓄力量,想要在秋季发动攻势,袭掠边关。”
搁下情报,刘荣肃穆而视,看向几人。
“此事,朕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韩安国起身离榻,拜道:“陛下,匈奴人每年出动大规模的袭击,基本都在秋季。”
“为何呢?”
“一来秋高马肥,战马一上膘,就可以打恶战,体力、耐力远不是春夏两季可以比拟的。”
“二来,大漠草原烈烈寒冬不适合行军,所以匈奴人通常会在秋季将冬天的东西准备好。”
“或者说,先进行掠夺。”
“以备寒冬。”
“所以臣以为,这并不奇怪。”
“只是匈奴人的正常习性而已。”
刘荣沉声道:“是啊,匈奴人以袭掠我汉朝边境为常。我汉朝呢,也以被袭掠为常。”
“可这样的事情,就理所应当吗?”
“不!”
“朕看,并非如此!”
“汉朝边境不是匈奴人的狩猎场,长城更不是羊圈的围墙。”
“朕意,既然匈奴人在秋季发动战争,那我们就在夏季先一步打过去!”
“将匈奴彼此攻势,进行瓦解。”
周亚夫适时开口:“黄河九曲,惟富一套。河朔地区水草丰茂,适合大规模圈养战马。”
“非但如此,其地理位置,至关重要,还是匈奴人进击中原的桥头堡。”
“臣斗胆建议,如若用兵,不妨先拿下河朔地区,打掉匈奴人进攻的矛头。”
“这样一来,匈奴人没了进军基地,而我大汉长安也去了被刀子捅进心脏的威胁。”
“有汉几十载,匈奴人数次烽火入甘泉宫,险些将兵锋直逼长安。”
“袭取河朔地区,可以从根本上解决这样的问题。”
韩安国并不同意,反问周亚夫:“河朔驻有楼烦王、白羊王所部,足有十几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