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会闲话,刘荣起身离开。

临走前,颇有深意对栗贲道:“大舅大朝会过后,可与窦丞相交流一二。”

和窦婴交流?

陛下说的极对,同样位居三公,交谈一下,也是应该。

长揖一礼,栗贲道:“臣,知道了,感谢陛下提醒。”

……

回到广内殿,殿内一样物品,吸引了刘荣的注意力。

那是一沓,泛黄且柔,酷似娟布的东西。用手轻抚,不同于娟布的柔顺,此物颇具韧性。

此物,便是少府按照刘荣指示,初做的:纸张。

“陛下,少府接到旨意,便派遣工匠,连日打造。如今,初步做出,请您御览。”

拿过一张纸,平铺在桌上,刘荣手中狼毫笔沾满了墨汁,写下一个王字。

“好字!”

单丘连忙拍刘荣马屁,笑道:“陛下此字,神韵兼备,气若游龙,端的王者风范。”

刘荣轻轻摇头,并未被单丘的马屁,所沾沾自喜:“天下文字千万,唯有一个王字,最为难写。”

“天、地、人为三元,天子为脊柱。脊柱贯通,则王天下,脊柱倾覆,则亡天下。”

“古往今来,多少豪杰。”

“都想王天下,成就千古霸业。”

“却,半道崩殂。”

“朕,当引以为戒。”

单丘拜曰:“陛下天命所归,必将王天下!”

刘荣对此,只是笑笑。

“马屁待会儿再拍,叫直不疑来。”

“诺。”

转身就要出去传话,单丘似乎想到了什么,折返回来:“少府请示陛下,说此物如此轻盈剔透,便于书写。”

“不知比书简,强了多少倍。”

“此物现世,实乃天佑大汉。”

“少府请求陛下赐名。”

刘荣笑道:“就叫它纸吧。”

单丘连忙记下,又询问道:少府想以陛下的名义,大规模制作,而后由朝廷作价贩卖,利于天下学者。”

“请陛下,龙意天裁!”

现在学子想要学到知识,一般都是以游学为主。

东学一点,西学一点。

为何?

皆因书简抄录不易,且难以搬运。

有了纸张,这两大困难,统统都不是事儿了。

沉吟片刻,刘荣道:“以少府之力,一日可出多少?”

“以少府眼下规模,一日便可出纸百张。”单丘激动回答道。

在他看来,纸张如此之大,比简牍强了不是一星半点。百张之数,已经很可观了。

后世纸张,基本分为八种大小。

少府造出来的,为第五者左右。

而且,百张之数,太少了。

这其中,刘荣估计还是工艺的不成熟,所导致。

摇摇头,刘荣叮嘱单丘:“告诉少府,选取工匠千名,在长安城外临河处,独立造纸。”

“纸出过万后,由朝廷发布榜文,赠予天下有识学子。”

“至于以后造出纸张,售价几何。朕看,以每张三文钱售卖即可。”

纸张制作简易,并不繁琐。

材料,唾手可得。

没必要卖那么贵。

再者,刘荣也有意纸通天下,让大汉百姓,尽量都能买得起,方便识字。

这也是为了以后,开展蒙学,启迪民智,打下基础。

请示完纸张的事,单丘躬身退出。

去宣直不疑去了。

刘荣重新拿起狼毫笔,接着在纸张上,书写下去:

王道****,不偏不党。

王道平平,不党不偏。

其直若矢,其易若砥。

君子之所履,小人之所视。

写完,刘荣搁下狼毫笔,用砚台压住一角。游走于广内殿,存放的浩瀚书简,挑选出一卷商君书。

席地而坐,摊开书简,研读起来。

商君,卫鞅。

乱世之中,入弱秦以图使秦强于六国,争霸天下,开始变法。

提出,强秦九论。

刘荣读来,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彩!”

读到精彩处,忍不住喝彩。

“臣,直不疑,拜见陛下。”

直不疑进了殿,没见到刘荣,兜兜转转大半个宫殿,在一处藏书处,终于找到了读的兴起的刘荣。

刘荣笑着点头,没有起身的意思:“朕,有件事要与卿讲。今日,咱们君臣二人就席地而坐,敞开心扉来说。”

“如何?”

直不疑拱手行礼,道:“顾所愿,不敢辞。”

说罢,坦然面对刘荣,席地而坐。

刘荣笑意连连,这直不疑,不愧是三公。

遭逢大变,还能如此坦然。

“朕,欲效法高祖之制,往诸侯各王处,派出刺史,监察不法。卿以为,如何?”

直不疑拱手道:“高祖当年,曾想对诸侯各王,派出刺史,予以监察。奈何,天下嚣嚣。”

“并非良机。”

“眼下,四海清平,朝野上下,莫不安定。唯有诸侯各王,依旧飞扬跋扈。”

“陛下想要派出刺史,巡查四方。”

“臣以为,可行。”

直不疑来时,太皇太后早有交代,配合刘荣,完成这桩大事。

直不疑能位居三公,自然悟性非凡,知晓其中利害关系。

刘荣知道,这话恐怕不是他的想法,而是窦太后交代。让他如此说,是为了让他明哲保身。

刘荣目光灼灼,道:“卿之言,所说不错。既如此,就劳你草拟到国官员,而后交由栗贲上任后施行。”

“陛下放心,臣一定认真遴选。”

“好,”刘荣点头道:“你这人,朕是知道的。为人小心、谨慎,处事周密。”

“朕相信,你会给朕一个满意的结果。”

站起身,刘荣道:“你来。”

直不疑起身,跟在刘荣后面,来到桌前。

指着桌上,方才写下的纸张,刘荣肃穆而视,对直不疑道:“这是朕,方才一时有感而发。”

“写下的。”

“朕,将它赐予你。”

直不疑看后,小心收好,拱手拜谢道:“谢陛下。”

说完,躬身退出。

刘荣负手而立,望着直不疑的背影点点头。

“这郭解那,怎么样了?”

刘荣侧脸相询,问单丘。

“禀陛下,一切顺利。他这几年,在匈奴那边深受当地部落信任。”

“现在不但是右贤王部,就连左贤王部,左右谷蠡王部,也时不时和他手下的商队,进行交易。”

“只是…”

单丘一顿,没有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