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出去!”“爸!妈妈!姐......”“求求你们让我出去......”屋子里面黑漆漆的,外面已经是晚上了,阿荏却没有开灯。
她跪坐在房门边,将自己缩成一小团,整个身子不住颤抖,似是还没能从这一连串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奶奶才刚刚过世,她答应这些天都要陪着以航哥哥的,可是从傍晚回到家到现在,已经四个小时,她一直哭喊得声嘶力竭,可就是没有人来回应她。连捶打房门的手心都通红酥麻到疼痛,房门却依旧无比坚硬。
杨颂荏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
——她被反锁在房间里了。
.四小时前。
离家五百米的地方,阿荏在和陈以航依依惜别。
少年跨坐在单车上,单脚撑地,另一只脚闲闲搭在脚踏上。阿荏拽着他白色衬衫的衣角,低着头,“不想回去。”53男生笑笑,“我买好了西山的门票,明天我们去爬西山看彩云。”西山是凉城风景最美的地方之一,那里据说是情侣的福祉之地,相传它被古希腊神话中爱与美的女神 Aphrodite 下过庇佑的咒语,只要能爬完整座西山站到最高顶,恰好看见自东朝西飘来的彩云,那么无论这一对情侣一生遭遇何种生死流离、殊途离散,终有一天还是会再相见再相认,永世修好。
阿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个传说我也听说过。”她看了一眼男生俊朗的侧脸,朝他笑一笑,“可是以航哥哥,你在害怕什么呢?我是不会和你分开的,我们现在都乖乖的,你在大学里等我三年,然后我也考上大学了,就可以把你带回家介绍给爸爸妈妈,我保证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的!”女生说得那样信誓旦旦,这话的余温还在,可事情的发展却宛如给她击了当头一棒。
她回到家时立刻捕捉到了压迫的气息,杨秉文背对着她,站在客厅正中央,一旁站着风萍和低头不语的姐姐。另外一边,几个佣人立于稍后一些的地方,前面站着的宋阿姨系着围裙,很是慌张地看着女生。
“爸?”女生心底浮起一丝不安。
杨秉文哼了一声:“翅膀硬了,现在还知道欺骗父母了!”父亲突如其来的洪亮嗓门,夹杂着不辨原因的滔天怒气,杨颂荏吓得整个人一哆嗦。
“秉文,有话好好说,别吓坏了荏荏。”风萍劝着。
杨秉文指着风萍,眉毛拧成一线:“好好说?我们好好说的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妈妈我真没有,妈,您放心’,我们是放心了,可一转眼呢,她又跟那个男孩子出去玩了。那个男孩子有什么好?爸爸妈妈奶奶都死了,他是个孤儿,孤儿的性格都是有缺陷的!你还惯着她,她就是被你惯坏的!”“爸!您调查他!”杨颂荏忽然喊出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不能允许有谁当着她的面侮辱陈以航。
“爸爸您不了解他,以航哥哥很善良,为人也很正派,他不是您口中的那个有缺陷的孤儿!就算、就算他爸爸妈妈死得早,可那也是意外,那是人为的,他也不希望这件事发生的,您这样说对他不公平!”所有人都屏息朝女生望过来,印象里的乖乖女,说话从不会高一个分贝的恬静女孩子,竟会为了一个男生当众顶撞自己的亲生父亲!
杨秉文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众人都以为是被气的,只有风萍看出来了他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那抹恐慌。阿荏的话轻易地勾起了他深藏心底的那件秘事。
“你你你!”杨秉文急得血气上涌,风萍万分焦急地拦住他,“小孩子随便说的,你跟她置什么气啊!话说清楚了就好了,荏荏保证跟陈以航分掉我们就让这事过去就行了啊,别气了!”“我不!”杨颂荏委屈极了,“你们这样对我和他不公平!我不要和他分开!”“你想气死我!”杨秉文的一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似的。
风萍也朝女生瞪过来,“住嘴!”她看向立在一边尴尬不已手足无措的杨昱美,“美美快把你妹妹带回房间,没看到你爸正烦着!”“喔!”杨昱美将杨颂荏拽上了楼。随后,一群下人就冲进了妹妹的房间。
“你们这是干什么!”杨颂荏见他们在翻她的桌子和包包,忙喝出声!
为首的那个下人拦腰抱住她,面色为难:“二小姐,求您别让我们不好做啊。这是老爷的意思,我们也没法子,求求您就听听老爷的话吧,千万别弄伤了自己!”“不、不要!我求求你们!不要拿走啊!”阿荏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被困在别人大力气的怀里,眼睁睁瞧着爸爸派人收走了她的电脑、手机、钱夹......他还甚至命人切断了她房间里的电话线。看样子杨秉文当真狠下心来,要彻底断了她跟外界的一切联系!
门“砰”一下关上,隐约听见外面上了锁的声音。
她觉得好笑,电视剧里的老套情节,爸爸也会用在自己的身上?
杨昱美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将房门开了一条小缝,看见一行人捧着妹妹的东西走下楼。她重新关上门,坐在梳妆镜前。
右耳耳垂处的伤口还有些微疼,是那日杨秉文狠狠甩了一巴掌,耳钉飞出去时带出了一条较深的口子。她从抽屉里翻出药瓶,忍着疼用棉签蘸了蘸药水,一点一点对镜涂抹匀。
头发悉数被她拨至左肩处,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杨昱美满意地盯着镜子里姣好的容颜,喃喃自语:“还真是活该。”.室外篮球场。
太阳炙烤的温度似乎快要把大地晒得龟裂开来。
高子乔递给陈以航一杯罐装可乐,自己则早已开了一瓶,哗啦啦朝喉咙里灌下去。
“荏荏没消息几天了?”“四天。”陈以航的声线有些单薄,他想起那天他独自站在西山脚下,从早晨等到黄昏,从日暮等到深夜,都等不到他的阿荏,他一遍遍拨打的手机也显示是关机。他现在只要一回忆,就觉得不安。
高子乔也陷入思考,“我给她家里打过两次电话,一次是杨叔叔接的,一次是萍姨。他们都说荏荏出国了。”“出国?”“是啊,挺突然的,我问了好多遍,他们也不肯说原因。”少年微微烦躁地捏了捏易拉罐瓶身:“那杨昱美呢?她怎么说?”高子乔拍了下脑门,“说到这我就来气!我给她打了无数电话,她都不接!你也知道,昱美这段时间事情做得太出格了,我听我妈说杨叔叔还狠狠打了昱美一巴掌!”陈以航眉心蹙得愈发深了,该不会是杨昱美的事情让阿荏受到了牵连?
高子乔接着说:“其实我才是最冤枉的那个,我出去找她那晚上,她差点就被小流氓欺负了,我救了她她非但不感恩,还跟我大吵了一架。她一定以为是我把这事情捅到我妈和她爸那里去的,我是那样的人么我!”高子乔包里的手机唱起歌来,是周杰伦今年八月新专辑《八度空间》里的一首歌曲。他最开始用的铃音是《半岛铁盒》,又帅又温柔的曲调,让人一听就上瘾。可后来某一次阿荏偷偷将铃音换成了《半兽人》。有电话打进时高子乔口里的水便“噗”一口全喷了出来!可阿荏还坚决声称,说这首歌简直就是高子乔骚包模样的绝配!
挂了电话,高子乔临走前拍了拍男生的肩膀,“喂!放宽心啦,荏荏不是有个阿姨在美国么,说不定生病了匆忙间就让荏荏过去陪她了。我会让我妈再去问问,总会有消息的。”陈以航看着高子乔拎起包搭在肩上,跑远了,心底浮起没来由的失落。
自从奶奶去世后,他越来越害怕回到那个家。
54十岁父母惨死至今十八岁高三毕业,他花了好些年才得以平复儿时的阴影。小的时候,上学放学的路上,同龄的孩子都会朝他扔石子,骂他是坏人的儿子,说他们一家人都会有报应的!他常常被砸出血,然后就拼上去和别人打架,有好多次都是高子乔拦住他陪着他,回到家奶奶虽然骂他,但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却又是格外耐心的,他看得出奶奶的心疼。
他从不哭泣,也从不肯相信,正直有责任心的爸爸会是大家口中的“坏人”。
奶奶更多时候都会抱着他坐在藤椅上,一边指着电视里的那些当官的,一边对他说,“小航啊,你长大后要争气,要还你爸爸一个清白,但是你不能学坏了啊,老打架要是被关进了少托所,你让奶奶怎么办呐,奶奶只有你了啊......”那个时候他就在心底默默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查清楚当年事情的真相,他一定要还父亲陈鸿天一个清白。
陈以航还在发呆,左前方忽然跑过来一个女孩子,气喘吁吁的样子:“学长!”如果不是她那头栗黄色的微卷,他已经万分激动地喊出声来。她们实在是长得太像了......男生被抛起的心刹那间重重跌落,陈以航问杨昱美,“有事?”“有很重要的事情。”男生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身后的墙垣背后是居民低矮的楼房,楼上人家垂下一条条长长缠绕的绿藤,没有章法,布满尘埃,像是直接绕到了他的心底。
女生的声音变得虚无起来:“荏荏没有出国,而是被爸爸关在了房间里,已经整整四天了!”“咣当”一声!
少年手中的易拉罐落地。可乐哗啦啦流满一地,在太阳光下“扑哧”、“扑哧”冒着气泡。
“你说什么?”杨昱美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本来也被关在家里,现在出门都是要司机接送。前一阵子我爸打了我一巴掌,他一定要我把头发染回去。”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今天司机送我到了发廊,等在前门,我给理发师一些钱,让他帮我顶着,我从后门溜了出来,听子乔说你在这里,我就赶紧跑过来了。”“可子乔说他打你手机,没人接听。”“这也是因为我爸!”杨昱美用她漂亮的大眼睛瞟着面前的男生,平缓了口气:“我爸没收了荏荏的电脑、手机、钱包,还切断了她房间的电话线,他也已经在监视着我的手机来电和短信了,这一段时间就像是敏感时期,荏荏吃饭也都是佣人将饭菜送到她房间里,而我每次跟爸妈坐在餐桌边吃饭,都要承受他们的轮番轰炸和询问,我简直快疯了!”她说的好不委屈,可陈以航的脑袋里已经乱成一团,他弄不懂,“这到底是为什么?”杨昱美顿了顿,无奈地看着他:“你跟荏荏谈恋爱的事情,被爸爸发现了。”“谁说的?”“袁阿姨。”她急急解释道:“奶奶葬礼那天,她去殡仪馆门口接高子乔的时候,看到了荏荏和你抱在一起。后来没几天袁阿姨就去了我家,一边向我爸告了我的状,一边把荏荏的事情也捅了出去。”她愤愤说着:“我爸妈都在加拿大,肯定是有人报信,他们才会那么快回来。”陈以航好端端站在那里,空气中一直悬浮着女生的话...... 杨秉文怎么可以这样子对阿荏,他将她锁在房间里,没收了一切私人物品,他的阿荏现在该有多绝望,她没有办法将消息传递出来,一天到晚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她甚至还会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陈以航觉得自己像是站在陡峭的悬崖边被凛冽的大风一直吹来吹去。
杨昱美将他所有的反应都尽收眼底,她的心底忽然浮起淡淡的报复快感,她甚至还对父亲存了一丝感激,毕竟只有爸爸出面,她的妹妹和以航哥哥才有可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一刀两断。
少年朝她望了过来,杨昱美敛了神思,竭力装出一副天真和受害者的模样。
陈以航盯着杨昱美已经晒得通红的面颊,她千辛万苦跑出来找他,就是为了能将这一切解释给他听。他朝她笑一笑:“谢谢你。”杨昱美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击中,她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哪怕要出卖灵魂,也在所不惜。
她朝陈以航绽放出一朵洁白无比的笑容:“没关系的,那我先走了。”然后转身,眼睛里闪过锐利的光。
——这还只是第一步,之前你们赠我的所有悲伤,我都要统统讨回来。
.凉城下起了连绵不绝的夏雨,淅淅沥沥的,将人心也淋得很潮很潮。
高子乔来了杨家,却得不到杨秉文的任何回应,连关于荏荏何时回国这样的问题,他也只是一句,“开学了就会回来的。”那一瞬间,男生真有一股破口大骂的冲动,他真是恨极了这些大人们所谓的官腔和圆滑的面具。
与此同时,风萍从楼上下来,她的眼眶红红的,“秉文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荏荏两天连一口水都没喝过了。”“荏荏在家!她为什么不吃饭?”说话的是高子乔。
杨秉文不耐烦地挥挥手,“饿死算了!谁也别再求情,我倒要看她犟到什么时候!”他转过身子朝高子乔笑笑,“子乔对不住了啊,最近家里事情比较多,你来玩我们也怠慢了,昱美你替我们送送子乔!”其实男生早就从以航那知晓了一切,他今天来就是想当面与杨叔叔对峙。杨昱美静静走在他身侧,她庆幸自己占了先机,既然高子乔迟早都要来家里发现荏荏并没有出国这个事实,何不如她顺水推舟早些告诉了陈以航,还能赢得一些印象分。
高子乔磨蹭着走到大门边,忽然回身抱住她。
女生大惊,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怀里多了一封信,她赶紧藏好。
“以航写给荏荏的,他相信你。”男生郑重其事的“相信”二字让杨昱美有一瞬的温暖,她下意识地点点头答应了。
杨昱美躺在**,翻来覆去看着手中的信。脑海里的小恶魔一直在跃跃欲试,她发了疯地想要撕开那个信封。可胶水黏的很牢,她根本没有办法完美复原。
从下午拖到晚上,又从晚上到第二天清晨,这封信一直摆在她的桌上,搅得她不得安生。杨昱美“唰”一下掀开被子,“咔嚓”一声拉开门,整个人如一阵旋风般跑到阿荏的房前。她敲了敲门,阿荏睁开惺忪的眼睛,瞧见门缝下面塞进来一封信。
门口的脚步声走远了,她爬过去捡起来看。陈以航漂亮的字体霎时闯进了眼帘。
——阿荏,他们将一切都告诉了我,我很担心你。请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再哭了,乖。
还有,也请不要怪你父亲,能有父亲疼爱是一件太过幸福的事情。虽然我不甚赞同他在这件事情上的做法,但他这样只会激起我更多的斗志,我一定会向他证明自己,让他相信我可以给你幸福。请等我,我会努力。以航。
55寥寥数语,却句句情真。
她仿佛能看见他提笔的模样,眼泪止不住地往外落,他替她重新点燃了希望,让她心底的枝丫再度抽芽。
阿荏旋开台灯,抽出信纸准备回信。时间从身边不动声色地奔跑离去,甚至可以听见空气里秒针转动的滴答声,每一声都提醒着阿荏,又过去了多久,她还没能见到他。
写了撕撕了写。
屋外的雨仍旧下个不停。佣人进来给她送饭,风萍也走进来。这哪儿是她的小女儿,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已经瘦完了,皮肤发黄无光泽,那个下巴都尖得似乎能割破人的手指。风萍苦口婆心:“听妈妈的话,跟你爸认个错,跟那个男孩子断掉好不好?
等你长大了还会碰到更好的人的。”杨颂荏不看她,蜷缩在被子里,咬着唇:“让我见姐姐,我就吃饭。”风萍愣了一瞬,大喜。
门被关上。
杨颂荏压低了声音,满眼含泪委屈地望着姐姐,“我知道是你把信给我的,我求你帮我把它送出去,就一次,我保证就麻烦你这一次,姐......”她的声音放得很轻,眼泪一滴一滴,呼吸也断断续续。
杨昱美捏紧了拳心,很想拒绝她的要求。
“好。”她听见自己说。
.凡事起了头,就很难停下来。
有了第一次,就会不间断地有第二次、第三次...... 杨昱美快被他们传信的活给逼疯了。
第五封。
她平躺在**,将信举高遮住炫目的吊灯,可刺眼的光芒仿佛仍能穿过纸张直直刺向她的眼睛,杨昱美恍惚看见眼前重叠成妹妹漂亮的面容、以航哥哥温柔的微笑,不断交替、旋转,他们一起在嘲笑她,恶毒的女生、得不到爱情的女孩子、以航哥哥永远不会喜欢你、你不要再奢望了...... 她“蹭”一下坐起身。她凭什么要这样义无反顾帮他们!
她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她不能把信的事情告诉爸妈,虽然杨秉文可能会夸她,甚至更加讨厌陈以航,但这样会破坏她最近在陈以航面前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新形象,她还不会这样愚笨。
那还有什么办法既可以让父母神不知鬼不觉,又可以让他们不再彼此鸿雁传书呢?
杨昱美依约来到了阿荏房里。
“什么!”杨颂荏满面惊慌,“你说爸爸发现信的事情了?”姐姐点点头:“荏荏。”她拉起阿荏的手,面色诚挚:“是高子乔和我最近联系得太紧密了,今天他给完我信之后,爸爸一路跟到了我的房间,他问我手里藏得什么东西。”阿荏倒吸了一口寒气,杨昱美又说:“我当时吓得手一哆嗦,信就落地了。不过你放心,我赶在他之前就捡起来将信撕碎了,他并没有看到信的内容。” 沉默了半晌,姐姐的最后一句话变得分外清晰,她说:“我担心......以后可能都不能帮你们传信了。”杨颂荏靠后退了几步,勉强倚靠着桌角,就连连日来的最后一抹希望也要被夺去了...... 天气预报说,雨季这才刚刚开始。
.是不是谎话说多了,就会变成真话?
杨昱美没有一丝做了坏事的忐忑感,她得意地拿起抽屉里陈以航写给阿荏的信。带着一丝顶礼膜拜的心情,她拆了开来。
曾经做梦都想要知道那样冷淡疏离的男孩子热情起来又会是何种风景,她以为看了信之后就能离她的以航哥哥更近一些,可当她果真激动地一字一句念完全部内容了,她才发现自己就快要嫉妒得发狂。
所谓一字一刀,她至此方知她错过了多少时光,竟让陈以航和杨颂荏的感情,发展到这样深刻而无悔的地步!
杨昱美受不了般地叫出声来,她拼命地撕啊撕,最后信和信封都化为一片一片的雪花,飘满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她被他们浓烈的爱情包围,她身处其中,宛如最卑微的小丑杨昱美换身衣服,跟司机报了个地名,出了门。手机屏幕一亮一亮,显示着“短信正在发送中”的字样。
TIMES-CAFe咖啡屋里,陈以航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靠着街边的落地窗。
沉默。
所以接下来这句话就显得格外有爆炸力。
——信被发现了,我没让他看到内容,但爸爸很生气,恐怕之后都没法子了。
这句话宛如魔咒,瞬间就将陈以航的声带剥夺,他张着口,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杨昱美这才发现咖啡吧里坐着的人不多,大半空着。除了吧台那里的侍应生,有妈妈带着小女儿来吃布朗尼,或者两对情侣,幸福而甜蜜地依偎在一起。杨昱美看着他们,立刻浑身不自在。陈以航和她所坐着的地方是一个圆弧形的沙发,身边坐着的男生的腿长长撂过来,她的余光里怎么也除不去他的脸。男生抬着头目光直直看向窗外,眉心深蹙,她刚刚伸出手想要去抚平,陈以航恰好也转过来看她,杨昱美的手立刻神经质地发抖,血管也莫名其妙地跟着跳动。
男生瞧出了她的异样,“手受伤了?”她慌忙收起手,快速地理了理卷发,自我嘲笑的同时,终于和他的目光接在一起。
“比起荏荏来,我这不算什么。”果然,男生的目光更加温柔了。
杨昱美转头望向窗外,天空明明是灰蒙蒙的一片,可她却觉得那里正不断闪着光亮。她紧咬着嘴唇,承认无比贪恋他在自己身边的感觉,既然现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绝对绝对不要再将陈以航拱手让人。
.深夜的书房还亮着灯,杨秉文还没有睡意,他正满面疑虑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女儿。
“我能说服妹妹和陈以航分手。”斩钉截铁的、无比自信的语气。
杨秉文双手交叠,身子朝椅背靠了靠,“怎么说?”杨昱美唇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只不过到时候需要您亲自到场,看着他们分手,只有这样,才能分得彻底。”56她转身出了书房,一步一步走向三楼妹妹的房间。
阿荏将窗帘拉得大开,单薄的月光穿过雨层照在她的脸上,心脏似乎也跟屋外的世界一样,死了般的寂静。姐姐刚刚对她说了什么?哦对,说现在只有一个法子,可以让她走出这里。
她是无比极其非常想要走出去,可杨昱美竟然告诉她,那个法子是——分手。
——先假装分手,出去再说。我本来想要先去跟以航哥哥打个招呼,让他陪你演这一出戏,可又怕演得不逼真骗不了爸爸,所以我觉得还是先不要告诉他了,等你以后再同他解释也是一样的。
——就算分手了又如何,他那么喜欢你,哪怕让他等你三年,到大学里你们就可以正大光明在一起了。话说回来,只要出去了,凡事就有希望,你先想办法把手机拿回来,到时候还可以偷偷发短信。一直关在家里,你不怕爸爸被你的犟脾气逼得走了极端,把你送出国了,那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阿荏想着想着,就笑出声来,一边笑着又一边流下眼泪,本来以为被关在屋子里的这七天时间里,眼睛早已干涩得流不出任何东西了。可是现在,她一想到她重新获得自由、重新见到陈以航的代价竟然是和他分手,泪水便再次漫上眼底。
那个漂亮而面容疏离的男孩子,是她唯一的,全部的,世界啊。
以航哥哥,你到底在哪里。
我就快要被绝望吞没了。
.事实证明这件事情由不得她。
她拒不同意与陈以航分手,杨秉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里都是沉痛,“我有很多个办法让一个毫无背景的少年从凉城消失。我现在来不是跟你谈条件,而是在命令你。”杨颂荏像在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父亲。
——喜欢上陈以航,就是这样大逆不道不可接受的罪孽?
时隔七天,毫无神采的杨颂荏被推着走出了房间。
似乎秒针才走过了一圈,就到了约定见面的地方。车门打开,暴雨的气息一瞬间飘进车厢里。她的少年,就等在不远处的雨帘里,满脸疼惜又欣喜地看着她。
他还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你知道该怎样做个了断的。”杨秉文漠漠开口。
杨颂荏身形顿了顿,这才关上门冲进雨幕中。少年拼命朝她奔过来,连忙将伞罩在她的头顶,从上到下心疼万分地打量着她,好半晌才哽咽着说:“瘦了。”杨颂荏轻轻挣脱开他的双臂,“我们分手。”呼吸也似乎停了停,“我不信。你爸爸逼你的?”杨颂荏的目光回望着陈以航,没有躲闪,也没有逃避,她大方地微笑着:“这七天里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是你根本配不上我,他们说的对,你是个孤儿,给不了我想要的一切,我不想以后跟着你吃苦。”男生被这样的话彻底冷冻,她嘴角的笑容那样淡漠而陌生,连目光都是微带轻蔑,硬生生将他看扁。
“你是阿荏,还是杨昱美?”她笑一笑,低下头,慢动作般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他衬衫的衣角,微微扯一扯。
只属于他和阿荏的小动作。
“如果我请你等我四年,四年后我大学毕业,一定会闯出一片天地给你!阿荏,你不要这么轻易放弃好不好?”陈以航清澈好听的声音伴着雨声幽幽响起,比以往都要急切。阿荏并没有抬头望向他,只是脑海里还可以描绘他俊朗的样貌,他柔软又乌黑透亮的头发,干净漂亮得像个天使。
默了半晌,清越的女声答道:“四年?那时候你刚刚毕业,拿什么在社会上立足?我爸爸就是凉城数一数二的富商,你觉得你需要多少年才可以与他抗衡?人这一生又有多少个四年可以挥霍?爱情这个东西,玩一玩就够了,你该不会当真了吧。”陈以航低头凝望着她素净的小脸,她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高傲陌生。
“我要走了。”生怕再晚走一秒就要演不下去。
男生无助极了,委屈地想要拦住她,可又不敢。
阿荏又朝他笑一笑,“你不是那样纠缠不清的人,别让我看不起你。”他果然顿住了步子,她抬起头看见他柔软的头发遮住双眼,眼底透出的光芒格外痛苦。
她跑上了车,男生还怔怔立在原地,看着车越开越远溅起一路的水珠。
他白衬衫上的褶皱在雨帘里发出模糊的光。
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渺小。
一个转弯,阿荏就看不见了。
压得低低的抽泣声开始不受控制地变高,杨颂荏一脸痛苦地捂着脸,哭泣声充满了整节车厢,杨秉文听得无比心烦,“不许再哭了!”她抬起脸,一双眼睛通红通红,颤抖的尾音逐渐分岔在沁凉的空气中:“爸,我不再爱您了。”一回来,阿荏就开始发高烧,温度直接烧上了四十度。又因为多日不曾好好饮食,她的胃部亦生了溃疡,就连呼吸道都有些感染发炎。
私人医生为她配了诸多瓶药水,短短数日,阿荏手背上已经满是针孔。风萍为此还同杨秉文吵了很多次,质问他为什么要把事情闹成这样,那个男孩子已经没有家了,他还抓着不放,现在累得自己女儿受这样的苦。她骂他不配做一个父亲。杨秉文只说他有自己的打算。可事已至此,风萍也没其他的法子,只能连日来都守在阿荏的床沿,寸步不离地伴着,一直一直哭。
夜深似海。
杨秉文吩咐下人扶了夫人回房,自己站在小女儿的床前,听着点滴瓶清晰的“滴答”声,他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要是真错了,也是错在上一辈的恩怨纠葛,可他不能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到这样的男孩子手上。以后若等他长大了,发现了当年陈鸿天之死的幕后真相,那阿荏也会跟着他受苦的。
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宁可现在让她多痛一些。
.开学了。
57杨颂荏站在高中部教室外的走廊里,扶着廊沿眺望着不远处一颗颗正繁盛的泡桐树,她曾经多么希望这个冗长又烦躁湿淋淋没完没了的夏天,快些过去。可真的走到了时间背后,她又发现,那些根深蒂固的伤害,竟然像过去好几年一样让人心里生出了沧海桑田的感觉。
她的病好了,人也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乖巧,不哭不笑,从不大声说话。杨秉文问一句,她便答一句,余话不再。杨秉文将收走的一切东西都还了回来,没有冻结她的银行卡等资金,却给她换了新手机和 SIM 卡,那里面所有她和以航哥哥的信息统统都没了,于是她常常会捧着自己的新手机独自失神,一双眸子空洞无物,让人瞧着担忧。
“喂,荏荏变了,你别等了吧......”“再等等。”“可是以航你这样又能挽回什么呢?”“少废话。”“她都对你说了那么伤人的话,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一定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陈以航比任何时候都心疼她,她吃了这么多的苦,她这一路走来该有多绝望。陈以航多么想像从前一样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奔跑,给她力量。阿荏曾经对他说过——无论在哪里,只要能拉起你的手,我都感觉像是在朝着天堂奔跑,你相信么?
他从来都坚信不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还有五分钟就要打上课铃了。
高子乔已经陪着陈以航从上一节课等到现在。
凉城现已入了秋,又因为之前一直是雨季的关系,所以天气都偏凉。经济学专业的两个高材生翘了课,等在凉城一中的高中部学生去上体育课的必经之路上,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 CK 外套,一样挺拔俊朗的身形,很快就站成了一道引人注意的风景线。
而之后的相遇,像极了电影中惯用的那种慢镜头。陈以航看见杨颂荏和杨昱美一道跑过来,他立刻赶过去,可那一个匆忙的照面短暂得让陈以航只来得及张口喊出一个“阿......”字,姐妹俩的脸就像是模糊的影像在他眼前稍纵即逝。
阿荏的思维一片空白,她不敢相信,陈以航竟然会来这里等她!那张她梦里念了百转千回遍的熟悉的脸,似乎是瘦了,好像也更高了,再加上和以前校服完全不一样的宽宽的外套一衬,她竟然觉出了一些成熟的味道。
杨颂荏悲哀地想,这样优秀的男孩子,已经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再没有关系了...... 她笑一笑,不就是这样么,再坏还能怎样呢。
上课铃结束了这一场荒诞的剧情。
她们已经跑得见不到人影了,可陈以航还站在他刚刚开口的地方。高子乔站在旁边搓着手,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叹了口气摊开两条长腿坐在台阶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掏出来看,之后又抬起头望着陈以航,表情痛苦:“喂,宏观经济学那个老巫婆点名了!”陈以航一言不发,高子乔愤愤骂了一句。其实从小一起长大,他太了解陈以航了,他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安静,喜欢面无表情站在一旁一动不动,但他生气或者低落的时候,就会有一种格外强烈的气场由周身散发出来,让人不敢打扰,像是一棵独自生长了很多年的繁盛泡桐。
高子乔眯了眯眼睛。
“喂!陈泡桐,老巫婆那个逃课你打算用什么理由混过去?找女朋友叙旧未遂?哦还是前女友......”“高子乔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杨颂荏一如往常般吃完饭就径自打算回房间,宋阿姨从外面进来,说了一句:“大门口等着一个少年,一直站着也不肯走,可我看这天,似乎要下雨了。”杨颂荏上楼的步子顿了顿,她下意识想到了一个人,作势就要往门口跑去。
“快拦住小姐!”杨秉文发了话。
下人很快回来报,说是陈以航。
“老爷,那个少年说想见您。”杨秉文瞪了瞪小女儿,杨颂荏恐慌万分地摇了摇头,“我没有!我没有再和他有什么来往!”她朝姐姐求助地看过去,杨昱美连连点头,“是的爸,她没和陈以航再联系过。”杨秉文冷了脸:“给我看好二小姐。”一席人都坐在客厅里,气氛格外压抑。
天空忽然打了一记响雷,杨颂荏整个人跟着一颤。哗啦啦的雨水被倾倒下来,没有停的迹象。上天完全听不到两个女生心底的祈祷,任凭雨越下越大。
杨颂荏再也坐不住了,在客厅里转来转去,“爸,您会见他吗?您不见他的话就让他走吧,别让他在这里站着了。”杨秉文烦道:“把二小姐给我送回房间里去。”佣人作势就要上来扶她,杨颂荏挥开他们的手,冷冷道:“我自己会走。”她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走上楼。可她并没有回到房间,而是去了空中露台,天空早已漆黑一片,雨淅淅沥沥下着,而在不远处的大铁门外,有一团单薄模糊的身影。路灯打着昏黄的光芒,距离又太过遥远,根本瞧不清那人是谁,但阿荏却忽然哭了出来。
雨中的空气浮动出尘埃的味道,泪水夹着雨水把她脸上的灰尘划出一条条深浅不一的痕迹。
陈以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也站在这里,陪着他一起挨着、痛着、受着。
她瞧着那个少年,她在心底一遍遍呼喊着,你快走啊。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整整四个小时,眨眼就过了零点,可他依旧岿然不动。
就在此时,身后的玻璃门忽然打开。佣人惊吓叫出声:“快来人啊!二小姐淋雨了!”阿荏的头有些昏沉,她身子本就没有大好,现在这样一折腾更是明显支撑不住。
杨秉文风萍顷刻间就跑了过来,杨颂荏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立刻跨坐到了栏杆外。
风萍吓得晕了过去。
杨秉文朝她厉声喝斥,让她下来。
58阿荏眯着眼睛大喊:“你让他进来,否则我就跳下去!”她那样执拗地与父亲对视,不惜以死相逼,杨秉文看着她被雨水冲刷得单薄不已的身子在风中左摇右晃,生怕下一瞬她就宛如飞鸟般飘了出去。
杨秉文怒其不争,却也只能顺从:“没听见吗!快去把那个小子给我叫进来!”杨颂荏探出身子不断往下看,直到瞧见男生的身影从远处一直走近、再走近,穿过长廊进了大厅,她高悬的一颗心终于落地。栏杆湿滑,她整个人又不断前倾,这样的姿势实在危险至极,一个不小心,阿荏脚下一滑,身子朝后仰去,杨昱美“啊”一声尖叫出声!
一分钟后,世界依旧安静。
杨昱美缓缓放下捂住眼睛的双手,阿荏已经被平安放到了地上。
原来刚刚幸亏已经有人冲到她身侧一把环住了她的腰!
杨秉文重重舒出一口气,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遂又指着杨颂荏语气不善地说道:“跟我下楼!”陈以航站在客厅里,宋阿姨拿出毛巾让他擦一擦,他脚边有雨水不断蜿蜒出来,汇成一条条小河。
阿荏走下几阶楼梯,终于看到了正厅里,陈以航气宇轩昂的面庞。
她的眼睛红红的,还有一些潮湿,很明显哭过了。
杨秉文踱步而至,坐在了陈以航的对面,阿荏则被强制要求去洗澡换身衣服。等她回来的时候,少年依旧维持着那个站姿,阿荏则蜷缩着腿坐在沙发上,仿佛这些天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杨秉文问她吃过药没有,她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怔怔地看着空气里的某个地方。
陈以航看得心都要碎了。
在刚刚阿荏不在的这段空隙里,杨秉文并没有为难少年,他也没有像诸多小说里说的那样,将支票砸在这个不自量力的小子身上,反而只问了他一句话,“我给你一段时间,你来尝试着说服我同意你们交往。”如他所料,青涩的男生答得并不好。
或者说,再完美的回答在如此悬殊的现实差距面前,总是显得不堪一击。
杨秉文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他看着眉目孤傲的男生,笑声低沉:“小伙子,你刚刚说让我给你一个机会,你一定可以证明自己,以后能够给我的女儿幸福。我给了你这么长的时间让你列出一个完整的、可以让我信服的计划。现在你说完了,我有三个问题要问你。”杨秉文做了个“三”的手势,陈以航顿了顿:“您请说。”“第一,你爱我的女儿,那你知不知道我把她养到这么大,每一年的开销是多少?”“第二,你爱我的女儿,你相信自己以后可以开一间像样的公司养活她,那你认为需要多少年你创造的财富价值可以超过我的锦森国际?”“第三,你爱我的女儿,那你知不知道我打算在她高中毕业后就把她送到美国读大学,你忍心让她舍弃更好的前途,就为了和你在一起受苦?”杨秉文的语气自始至终都是平平淡淡的,他期间侧目瞧了一眼无甚表情的小女儿,又说道:“小伙子,我是一个很俗气的生意人,我做投资,就要求有回报。爱情在这个社会上有时候并不能够替代面包,你们还这样理想,是因为你们还没有真正走向弱肉强食的社会。感情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如果你没有办法善待我的女儿,没有办法给她最好的生活,我怎么可能放心让我最心爱的小女儿和你在一起?”陈以航的心一点一点凉下去,可他还来不及回答,厅里的一切都乱了套。
阿荏受不了刺激,再次晕倒在地。
杨秉文忙站起身吩咐去叫私人医生,佣人张罗着将二小姐抬回了房间。
沉默了半晌,杨秉文才悠悠转过身子,他撑着额角,脸上显露出疲惫万分。杨秉文看了看手心已经攥成一团的男孩子,不可否认,陈以航的温和谈吐、疏离气质、处事沉稳都是他欣赏的地方。他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道光,“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同意你们交往。”少年仰起脸,无比镇静地凝望着他。
杨秉文说:“我知道北川大学经管学院,有针对极优秀的学生所设立的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交换生项目。如果在荏荏高二那年暑假,你能够作为交换生出国念书,还给荏荏一整年安宁的高三学习氛围,并且之后你能同时获得北川和普林斯顿两所大学的学位证书,我就让你毕业后来帮我打理公司,而你和荏荏的事情,我也再不反对。”杨秉文重新坐在沙发上,慢慢等着少年的答案,他耸耸肩,“这个项目难度非常大,你退缩了我也理解。”“我愿意。”陈以航淡淡开口,声音是一贯的温和,语气却是万分坚定。
“这个事情,我希望你能对荏荏保密。”“好。”逆着光,躲在墙角的杨昱美可以看见少年脸上柔和的笑意,可那眼神的温度却是冷的。
她扶着墙往里遮住了一些身子,她紧紧咬着下唇,怎么能够相信她费尽心机才让妹妹和她喜欢的少年分手,可这么快,爸爸就给他们在一起创造了条件。
杨昱美又看了过去。
清晰又模糊的视线中,唯有男孩子那双深黑色的双眸熠熠夺目。
他是那样坚决地说,我愿意。
...... 杨昱美猛然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