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阿纪站在停靠的货轮上看着刚回来的龙儿,不是说在渔港里是没有人可以追得上她的吗,那这个小子又是谁?龙儿为什么对他有说有笑。

“你回去吧。我要开始工作了。”龙儿停下车子,俐落地将长发扎起,穿上防水的雨衣。

“那……”阿过还来不及说话,货轮上已有人在喊。“龙儿,过来这里帮忙抬一下。”是阿纪。

“我帮你吧。”阿过就要停下车子。

龙儿急忙道:“不用了,你快回去。”

阿过瞧了瞧货轮上的东西,又脏又重,她一个女孩要抬这些东西?“还是我帮你吧,你看这么多东西……”他还要继续唠叨下去,

“叫你回去你就回去嘛,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龙儿有点严肃地说。

“那好吧。”他立刻举旗投降,垂头丧气地摸了一下鼻子,依依不舍地推着车子走开。

奇怪啊,为什么对她的话他总是无力抗拒呢?

阿过这几天连着跑出去,连招呼也不跟杨姐打,让杨姐很是纳闷,更是好奇他在跟些什么人来往,是什么东西把这个弟弟吸引住了。长姐若母,对这个弟弟她有照顾的责任,潜意识地把这种照顾演化成监管,虽然她也知道这让阿过很反感,他已经越来越不听自己的话了。

杨姐想想阿过的脾气,觉得不好去派人监视他,要是被阿过发现,两姐弟非吵翻不可。但她实在不放心……

“杨姐,你找我。”背着背包的少年经下人通传后,来到杨家别墅的专属游泳池,阿过的姐姐正在太阳伞下喝着果汁,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阿森,阿过从小在国外长大,你是他唯一的朋友,年纪又比他大,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多看着他。尤其让他不要跟外面不三不四的人交往。“

阿森没有言语。在这个杨家大小姐的眼里,穷人全是不三不四的人,眼前的她就好像一个誓死捍卫皇家血统的老佛爷,而阿过就是被剥夺了实权与自由的皇太子,在国外的时候如此,现在还是如此。阿森经常杨家走动,对这位小姐的禀性是了之又了,又怎会不知道这些,但他还是很郑重地点了下头。

是该去找找阿过了,回来这么久也不知在忙什么。

“怎么了,在想靓女啊。”阿森打趣道。两个人坐在海边,下半身都泡在清凉的海水中。阿过扔起一块小石头,又抓住,放在手里把玩着。

“是啊,我是在想她。”他手里的石头是龙儿选的,凡是龙儿送给他的东西都是珍宝,他都会每天不定时地拿出来欣赏。

“你跟她在一起,你姐姐会同意吗?”阿森想起专制的老佛爷样子,忍不住提出自己的担心,他今天才知道阿过的交往对象只是渔港的一个女工,两人的身份地位悬殊。阿过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但是那个老佛爷呢?

“我不是担心我姐姐,我只担心她不接受我。”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他认为,这跟姐姐无关。

“那如果她不见了呢?”以杨姐的手段,这是很可能发生的事,阿森想先看看阿过的反应,给他打一剂预防针。

“我会去找她。只要她没死,我一定会找到她。”

“怎么样,这里看下去,是不是很美?”

“嗯。”龙儿点了一下头,“不过我们的渔港也很美啊。”她伸开手臂,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楼外青山环抱,树木苍翠,令人心旷神怡。这里是杨家的私人别墅,顶楼可以看到跟渔港不一样的高山风景。

阿过靠近龙儿,用鼻子嗅着龙儿秀发上的清香,那种味道清新自然,完全不同与姐姐的胭脂水粉.

“你干什么?”龙儿一转身正碰到阿过的鼻子,他的脸近在歧尺.他把她当成什么,见了几次面就可以胡来的女孩吗?这让她很生气.

“没……没什么。”阿过被抓个正着,十分尴尬,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啊。”他小心翼翼地赔着不是,就怕龙儿从此不理他。

“以后不可以这样。“她告诫他,转身漠然地准备下楼.

“阿过,你朋友啊?”杨姐一下子推开门进来,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孩。

阿过用手捂着脸,一阵地懊悔。

他怎么把事情搞成这样呢?

杨姐看到阿过的举动,心理更加地诧异,一下子加了好几个问号。

她在游泳池又一次传唤了阿森,“阿森,阿过跟你提过吗?那个女孩子是干什么的?”

阿森撇了撇嘴,他深知杨姐的厉害,她的门道可多着呢,与其让她查出来,不如自己就老实招供吧。“听阿过说,好像只是一个渔港的女工,他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什么?”杨姐从长椅上跳了起来,丝毫不顾及自己只穿着泳衣。她没有听错吧?只是一个渔港的女工,“阿过怎么会迷恋上这样的女孩子,这样的女孩子怎么配得上阿过?”

“也许就因为这样,阿过才不想让你知道啊。”阿森不敢再说什么了。他预感到自己似乎是闯祸了,但愿阿过不要怪他,他也是为了他好。呜呜—

杨姐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绝不能再让弟弟同如此没有身份的女人交往下去.

父母早逝,阿过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已经为他规划好未来的一切,包括婚姻.她决不允许这中间出任何差错,绝不允许。

人人都说古墓派几代门人全是冰清玉洁的处女,却是暗地里收藏男童,幕天席地地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她素手指着辱没她的赵志敬,狂喷出一口鲜血。

“是吗?昨天教师都教了些什么?”

“嗯……有语文、数学,还有英文。“

“英文啊……那你要不要说给我听听。”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正蹲在龙儿身边,讲着学校里的趣事。她是附近渔民的女儿,正在上初中。

“说呀……”龙儿一边挑捡着还未分类的鱼虾,逗着小姑娘。她的手指被冰凉的海水冻得有些发红。

头顶上突然有一片阴影遮下来,黑白的皮鞋、青色的西装裤腿。龙儿莫名地抬起头,她的面前站了三个充满危险气息的男子。

为首的男子黑色T恤,一身剽悍的肌肉。穿白色色制服的两个下属转到龙儿后面,仿佛怕她跑了一样。

小姑娘停止了说话。“有事吗?”龙儿并没有站起来,只是蹩了蹩眉头,她不认识这几个人。

黑衣男子只得蹲了下来,他摘掉墨镜,露出一双强硬的眼睛,正是阿过姐姐的得力助手风哥。他开门见山地问道:“小姐,你是不是在跟阿过交往?”

“交往?”龙儿现在才明白这几个人是为了阿过来的,阿过是什么人,他是什么身份,背后又有着怎样的背景,阿过没说过,她也从来不问。“我们只是朋友。”她只能这样回答。

“那阿过有没有告诉你,他的姐姐是鱼市的会长?”

龙儿继续挑捡着鱼虾,十分平静地道:“他或许告诉过我,或许没有,这很重要吗?”她抬起头看着风哥,一双眼睛里有着单纯地固执。

风哥叹了一口气,若是换了别的女孩子,早被吓得浑身打颤了。可是这个女孩……“那我现在告诉你,他的姐姐很不喜欢你跟阿过在一起。”

“她可以管住她弟弟呀。只是……”龙儿了解似地苦笑了一下,“我想,阿过想去什么地方,想见什么人,她姐姐也管不住他吧,我想没有人可以管得住他吧。”

“那你可以拒绝他呀。”风哥直截了当地要求。

“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跟他聊天还满有趣的,我为什么要拒绝他。”

“小姐!”风哥的忍耐已到了极限,他的口气中充满鄙夷。“其实我不想说一些伤人的话,看你的年纪应该比阿过大,又是一个女工。阿过是大学生,家里又有钱,她的姐姐又是渔市的会长,你要是想攀龙附凤的话,会给自己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龙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攀龙附凤?她没有听错吧,二十一世纪了,竟然还有人嘴里吐出这样的词儿。后面的两名男子立即抓住了她的手臂,她使劲挣脱开,雪白的臂膀上已留下青色的淤伤,她平静地道:“我们只是朋友,他来找我我们就见面,他不来,我们就不见面。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那你可以离开这里啊。”风哥伸出一根手指,“我警告你,你最好马上离开这里。”留下这句狠话,他领着两个下属扬长而去。

龙儿站在原地,看着这几个嚣张的人渣。她当然不会离开这里,只是阿过……他果然给她带来麻烦了。

这个男孩子就是鱼市会长的弟弟,整个台南渔业协会的少东。她自嘲地笑了笑,攀龙附凤?她真是攀龙附凤了。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送礼物给心爱的女孩子。”阿过把手掌摊开,一串精致的手链垂了下来,手链上镶着几个金色的小铃铛,迎着风叮叮呤呤响着。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串手链,他就觉得它该是属于龙儿的东西。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姐姐已经派人来过了。

龙儿低下头,沉淀了自己的情绪,冷漠地说:“我不喜欢别人送我东西。”

他手中仍扬着那串手链,看着她翩然从眼前走过。

是什么不对吗?他已经习惯了龙儿的冷淡,但是今天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伤痛?

右手抓起手链,他会留着它,直到有一天,龙儿收下为止。

“阿过,今天晚上有个聚会,你陪姐姐去吧。”杨姐在楼梯口拦住扛着自行车准备出门的阿过,她刚从游泳池过来,里面是露脐的粉红色的泳装,只上身披了白色的外套。

“我不想去。”阿过瞧着姐姐的装束,冷淡地回道。

“你是真的有事吗?”

“不是啊,我当然没事,只是不希望你管我的事。”阿过放下自行车,眼瞧着别处。

“阿过,”杨姐挤出一个笑容。“好,姐姐知道你现在不想谈恋爱,我会替你安排好一切的。”

“安排?”他是拉线的木偶吗?“人生可以安排吗?爱情可以安排吗?就算我喜欢一个女孩子,人家也不一定喜欢我。”他带上墨镜,跨上自行车就走。

都是那个女人,那个可恶的女人!把弟弟迷得晕头转向,无可自拔了。

杨姐恨恨地咬了咬牙,迅速地在手机上拨出一个号码,“风哥,有件事你去办一下。”

血,鲜红的血很快浸透了白色的连衣裙。

龙儿深吸了口气,用双手握住那根插入她腿中的尖木。

啊,老天!疼痛让她想即时死去。

咬牙,再咬牙,终于握住了,她闭紧眼用力一拔,更多的血流了出来,牙关松开,再咬紧,她吸了一口冷气,不能留在这里……

一条血路随着匍匐的人迹绵延而上,她撑着最后一丝气力爬到路边。

到了,快了……她的自行车仍躺在路边,车下是被打翻的塑料缸,几只小鱼在泥地上垂死地扑愣着。

她伸出手,终于停在半空中,无力地垂下……

这就是攀友附凤的代价?这就是认识渔业少东该受到的惩罚吗?她模糊地想着,觉得自己很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