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办法?”
魏无忌闻言,急切地抓住了段封国的手。
现在段封国说的每一个字对于魏无忌来说都算得上是救命稻草。
“陛下可知玉京城之中传唱的一句谚语?”
“什么谚语?”
“六部三百八十官,富可敌城一万年!”
“什么意思?”
听到这一句自己根本没有听到过的谚语,魏无忌骤然有些皱眉,不知道这谚语背后的意思。
段封国苦笑着摇头道:“陛下有所不知啊,唉,这谚语的意思便是说在六部百官之中,百官的家产加起来,足够抵上这玉京城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税收了!”
“陛下安知这六部官吏近些年来贪没了多少银子?”
“什么?”
虽然魏无忌不知道玉京城的税赋到底有多少,但六部的百余名官员的家产,竟然就能抵得上玉京城这么多年的税收,这简直就是一个惊天的大消息。
瞬间炸开在魏无忌的心海之中,魏无忌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看见魏无忌此番模样,段封国心中不住地开始摇头,这大雍,已经烂到了骨头里面了。
继续开口,段封国道:“陛下难道忘了当初秦家以一家之力,便可贪墨纹银三千多万两的事情了吗,这还只是陛下查出来的,陛下只知这秦家占据了秦州一州之地,秦州每年上交的赋税也不少,但这么多的银子,却依旧没有一块银子落入了户部手中,陛下想要在短时间之内筹集出来数量这么多的银子,单单靠户部、靠王大人是完成不了的,就算陛下将王大人逼死,王大人也断然不可能在一个月的时间之内筹集出来这么多的银子,除非陛下想要天下大乱!”
段封国的语气加重了三分,魏无忌瞬间知道了段封国的意思。
若是自己强行从百姓万民的手中征缴出来这一个亿两白银,只怕到时候天下之中会民怨沸腾。
“陛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劫富济贫!”
段峰国半截身子埋入了棺材,仍旧是给魏无忌出了一个好主意。
“可是……”
知道了段封国的想法之后,魏无忌立刻便担忧了起来。
段封国的意思是让魏无忌在这天下查抄那些百官的府邸,单单查抄出来的银子就足够眼前的燃眉之急了,但魏无忌担心自己这番举动下来会不会触动百官的利益,到时候万一惹出来更大的乱子……
从魏无忌的眼中看到了犹豫的神采,段封国缓缓地摇了摇头。
“唉,陛下且知,百姓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大雍的庙堂便是这一艘船,陛下是掌舵之人,这船上的东西太重了,船必定会沉下去,陛下只有让水更多,船更轻,这船才能行得长远啊,其中道理陛下并非不知……”
“轰”的一声,段封国的一番话仿佛是说到了魏无忌的心坎之中。
是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艘船越来越重,那水是载不动的,何况陛下杀富济贫,也可以用一些不必见光的手段,不是吗?”
嘴角缓缓一笑,段封国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
在这一刻,君臣二人心知肚明,段封国说的这群人不正是魏无忌派公孙贺掌控的六扇门吗?
虽然上次六扇门六位门主再加上一个陆肆,连带着六扇门的一众高手在江南道全员阵亡,但如今六扇门仍是不缺高手,想要完成这么一件事,六扇门倒是勉强可以做到。
魏无忌悟了。
魏无忌在这一刻恍然大悟。
从前,魏无忌一直不敢动手,在萧言当初想帮自己除掉玉京城士族的时候,魏无忌就不敢动手,怕的就是自己的手段太狠,暴政雷霆手段之下,会动摇朝堂的根基。
现在还是不敢动手,怕自己一动手,动摇朝堂的根基。
但留下这么多蛀虫侵吞大雍的国库,何尝不是钝刀割肉啊,一样会动摇大雍的根基。
“多谢段老教诲。”
在这一刻,魏无忌真心将段封国当成了一个长辈。
对段封国的称谓,从以前的段大人、段爱卿,到如今的段老。
听到了这两个字之后,段封国心满意足了。
今日段封国说了比往日多的多的话,现在脸色更显出来几分苍白了。
不到一会的时间,这个方才还在跟魏无忌纵论天下的人,脸色就变得白如金纸,面无血色了,甚至就连段封国的呼吸声,魏无忌都听不见了。
整个人,像是……死了一样。
吓得魏无忌连连叫金吾卫前去太医院找太医来,誓要将段封国从这个状态之中救回来。
但此时,那守在庭院外面的老妇人却是唯一一个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缓缓地走了进来,走到魏无忌身前,握住了段封国的手,弯腰对着魏无忌行礼。
“老身多谢陛下好意,我家老爷说过了,今日之后,他就要去见先皇了,要随先皇打疆土了……”
“老身前些日子便找了玉京城的大夫来给老爷瞧病,但那群人,无一例外都说老爷本应该是已死之人了,不过是在强撑着这一口气等着陛下驾临罢了,如今陛下来了,老爷也该走了……”
纵然在魏无忌面前,那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想要装出来一副镇定的模样,说话的时候,还是哽咽了!
那老妇人的眼泪簌簌的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滴在了老妇人和段封国紧紧相握的手上。
忆当年,风景旧曾谙,有一个寒窗苦读,喜登金榜的穷书生,顶着胸前锦绸,冠上红花,去一户员外家中迎娶心爱的小姐。
那小姐带着家人好友的艳羡扑向了那状元郎的怀抱,本以为自己后半生会伴随着荣华富贵,却不曾想到,自己这蠢相公啊,简直就是一根筋,当了京官之后,竟然还时不时地因为没有银子带着自己挨饿!
但是,这样的段封国,这样的相公,不正是自己的所求吗……
曾经举案齐眉的人不在了,老妇人的泪珠不曾断过。
而魏无忌,一只手抓住了段封国的一条胳膊,颤颤巍巍地伸手摸向了段封国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