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鼠

她们都走了,把我留在老婆婆家。我怕的要死,还要装出一副正义凛然。

晚饭的时候,老婆婆躺在**。徐娘一勺一勺喂给她吃。

老婆婆嘴闲不住,问我:“小伙子,你害怕吗?”

我坐在饭桌前,一边把一个白面馒头塞进嘴里,一边含含糊糊得说:“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有什么好怕的?”

老婆婆嗯了一声,过一会说:“我看你也不怕,否则这顿饭你根本吃不下去。”

我又剥开一个鸡蛋,用嘿嘿得笑作为对老婆婆的回答。

我真的很怕。我之所以拼命的吃饭。是担心我半夜饿了。担心我找牲口吃肉喝血。在千眼井只有一种牲口,就是蛇。

万一晚上真控制不住自己,那就不是找牲口了,那是找死。

天黑下来的时候,我才停住嘴,瘫倒在一张椅子上。

据说吃饭有五个境界:饿,不饿,吃饱,吃撑,吃顶。那么我现在是第六个境界:吃吐。

现在不能低头,一低头就吐。把老婆婆看得啧啧有声:“听说你家挺穷,没想到穷成这样。这辈子没吃过白面馒头?”

我哪有精力和她扯闲篇。闭上眼睛假装睡着。其实心里正在暗暗谋划怎么样才能平安度过今晚。

还没等我想出对策来。徐娘从别处搬来一张竹床,放到屋子正中。对我说:“今晚你就在这睡吧。老婆婆看着你。”

我心说,让她看着我,我还能睡吗?

我对老婆婆说:“万一我晚上真发起疯来,把您伤着了怎么办啊。”

老婆婆极为赞同,点头说:“有道理。来人啊,把他给我捆上。”

徐娘拿来一条麻绳,三下五除二把我绑在竹**。

这下我别说起来吃人了,就是翻个身都不能。只能直挺挺在床板上躺着。

入夜,大家都睡了。只有我瞪着大眼。强忍着轮番袭来,一波又一波的睡意。

头顶上的房梁在目光的注视下渐渐模糊。像在水里一样,来回**漾。

我使劲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清醒清醒。现在可不能睡着了。这是生死关头。早知道晚上就不吃饭了,肚子饿瘪了肯定不会再想睡觉。

老婆婆直挺挺躺**睡着了。那条蛇盘在房梁上,和我面对着面,血红的信子吐来吐去,一双眼睛不错眼珠得盯着我。

我尽量不看它。只要睁着大眼熬过这一夜就万事大吉了。

可我今天早上实在起太早了,一会的工夫就哈欠连天。看来人还是不能随便爱面子。这真是要脸不要命了。

我开始幻想和桃花结婚。把婚礼场面想得壮观华丽(当然,办喜事的钱是桃花家拿的)。然后我们在千眼井盖起一间豪宅。里面有电视,有电扇……想到激动处,我不禁乐出声来。

忽然听见桃花碰了碰我胳膊:“你半夜不睡觉,乐什么呢。”

我睁开眼,看了看躺在身边的桃花,伸手把她抱住,说:“你身上怎么这么凉啊。不过,大夏天抱着还挺舒服。”

桃花开始亲吻我的脸。一边亲一边说:“早点睡吧,就你事多。”

我嘴里嘟囔着:“我早就想睡了,你这么亲来亲去的,我怎么睡得着。”

突然我脑袋里一激灵:“我为什么要睡觉?我不是在老婆婆家吗?桃花怎么在这里?”

我一想这个,马上醒了过来。睁开大眼一看,自己仍直挺挺被绑在竹**。原来刚才只是一个梦而已。

我长须了一口气,暗道侥幸,幸亏现在醒过来了。

想起梦中的**情景,又不禁有些心动。我不由得有些懊悔:“不如再睡一会好了。让桃花再亲我两下。虽然是在做梦……”

这样想了之后,脸上突然一凉,一个湿润的唇印在我脸上,好像是桃花亲了我的脸一下。我心说真是心想事成啊。不会是幻觉吧。我的怀疑很快得到了证实,一个加长的吻袭来,足足有两分钟。

我被吻得神魂颠倒,扭头想把嘴凑上去。不料转头一看,这才发现那条大花蛇正躺在我身上,吐着信子在我脖子、脸上蹭来蹭去。

哪里有什么桃花,分明是这条大蛇在捣鬼。怪不得刚才觉得桃花身上凉飕飕的,原来是这条蛇的体温。

我被它恶心得够呛,虽然被绑着,还是使劲抖动身子,把它抖下去。这条蛇还不甘心得想爬上来。把我气得破口大骂:“咱们都不是一个品种的,你他妈能不能给我检点一下。你的节CAO呢?麻痹的。”

骂完这句话我想当得意,心说电视上的官话骂起来,果然带劲,中气十足,高高在上。

老婆婆可能是被我们这边的动静吵醒了,也可能是根本没睡着。对我说:“大力啊,早点睡。老婆子可禁不起半夜这么折腾了。”

我心里暗骂:你让我住在这,不就是为了折腾你吗?

好在那条蛇在我身边转悠了一会,就爬回到房顶上去了。

老婆婆家的老式钟表当当当得敲起钟来。我数了一下,十一声。

我心里着急啊。离天亮还早着呢。几个小时来着?我在心里默默得数。还没等我数清楚。一股巨大的倦意袭来。

完了完了。这种感觉分明就是睡在大街上那次。

我咬着舌尖,把舌尖咬得津津出血,满嘴都是血腥味。舌尖上传来的痛感和这股倦意相抗争。

可是,机会太渺茫了。我就像架着一只独木舟,在海里和滔天巨浪做搏斗一样。

可能连一分钟都没有。我就沦陷了。

虽然我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但是,眼前的画面一变,我又到了那个离奇的世界。我们被一队士兵押送着,往一个山谷里走。我看看周围,全是缺胳膊断腿的妖怪。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我人在梦里,身体八成在千方百计得找牲口,然后吃肉喝血。

我心里着急啊。再不醒过来估计就没机会醒了。我抓头发,揪耳朵,左脚踹右脚。可无论哪种自残都不能让我醒过来。

我心中悲愤,仰天长叹,发出一阵阵悠长的兽吼……

后边一个拿鞭子的士兵在我背上来了一下子。嘴里骂道:“快点走,没事嚎什么嚎。”

这鞭子抽在身上真疼啊。虽然有兽皮隔着,但是还是打得我差点趴到地上。旁边一只瘸腿的老虎拍了拍我的脑袋以示安慰。

威风凛凛的丛林之王就站在我旁边。我很奇怪我没有害怕。可能,我已经潜意识里把我自己当成禽兽了。这真不是个好现象。

这一走就走了两个多钟头。我隐约听见老婆婆家的钟表响了一声。

这一声如同一个禁咒,把我从梦境中解救出来。我瞬间回到现实,失去已久的五感又重新回来。

我睁开眼,看见屋子里电灯泡亮如白昼。我那张竹床早就翻了。绳子断成一节一节,散落在地上。

墙上的钟表指针正指着一。从这电灯来看,现在是凌晨一点。

我被阿花死死卷着。动弹不得。

老婆婆躺在**,两眼瞟着我。徐娘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刀,站在屋子正中。好像随时待命,只要老婆婆一声示意,就把我切成肉丁。

老婆婆语气和蔼,和蔼的就像请小朋友带路的日本鬼子:“孩子,你告诉婆婆,你在鼠洞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程大力吃百家饭长大的,最善于察言观色。这老太婆不怀好意,我怎么会不知道。于是打算给她胡说八道,把她弄晕乎了再说。

没想到老婆婆足不出户,也很会看人脸色,见我先是面露犹疑,然后嘴角上翘,略显奸诈,就知道我在打什么心思。不慌不忙地说:“孩子,都到了这份上了,你还要撒谎吗?你看看这竹床都让你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老婆婆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要骗我可不容易。何况,只有我知道了实情才能帮你啊。你不想和桃花结婚后,每天晚上都来这么一出吧。”

老婆婆的话说的我心中一动。我心想:这老婆子八成猜出我是怎么回事来了。我的话估计也只是个参考。起不了多大作用。不如照实说,没准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我把在鼠洞中,从第一次人脸中的血液喷入我的眼睛,出现幻觉开始,到人脸吐出来的那枚金鼠钻进我体内。全都原原本本说出来了。

老婆婆沉吟不语:“孩子啊。刚才你像野兽似的大吼,整个人力大无穷,若不是有阿花帮忙,我这把老骨头就让你拆了。”

我这才发现,老婆婆的被子掉在地上,她的白发也凌乱了不少。

我心中有些歉意,低声说:“老婆婆,对不住您了。”

老婆婆微微一笑,继续和蔼的说:“哎,你这个情况,和当年祖师爷中蛊的模样有很大不同。加上阿花的辨别,我基本上能确定你没有中蛊。不过……你们毕竟有不少相同之处,而且,你今晚的反应很是奇怪。说实话,你即便不是中蛊,多乡亲们的威胁也不小。老婆婆对不住你啦。今晚就送你一程,这也是为了十里八乡几万人的安全。”

我听得心里发麻:“你……你什么意思,要把我杀了?”

老婆婆满脸歉意:“你刚才根本就是一头野兽。孩子,对不住你啦。”

徐娘拿着尖刀,一点点走过来。我拼命挣扎,大声哀求甚至咒骂。都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