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鼠

祖上积德。这间西厢房虽然够破,但是当年建造的时候没少用砖瓦。把那三条蛇和小白鼠压了个严严实实。

我满身是土,落下来的砖瓦把我砸得头晕转向。但是顾不上头晕。我爬起来,走到刚才压住小白鼠的位置。站在那一堆碎瓦上。使出吃奶的劲来,奋力蹦高,又使劲踹下来。

我担心砖瓦砸不死它。所以用身体作木夯,一遍一遍得砸,一遍一遍的跺。直到把附近的砖瓦都跺成粉末,深深地陷下去。我才精疲力尽得走出来。

我抱起桃花,向大门口走去。外面已经是中午。太阳明晃晃得照在我俩身上,恍如隔世。

桃花很快就醒了,让我把她放下来。

我依言,把她放到我经常坐着的柴堆上,斜倚在上面,太阳暖暖的照着。很舒服。

我捉着她的手问:“怎么突然晕倒了?你被那老鼠咬到了?”

桃花摇摇头:“累得。吹这种笛子太累人了。以后再也不吹了。我歇会就好,你别担心。”

我要抱着她去八婶家。她不肯。非说脸色苍白,会被八婶看出问题来。万一传到桃花妈耳朵里,以后再出来就难了。

我也累得受不了了,和她并排斜倚在柴堆上,嘴里絮絮叨叨得说:“那总得吃饭啊。这都中午了。”

桃花半眯着眼,似乎很享受这时候的阳光,懒洋洋得说:“等我缓一缓。马上就好。等气色好点了就去八婶家。”

我们两个正闭着眼商量。就听见一个发sao的声音说:“老公,你看他们俩还真是什么人找什么人啊。又多了个女版的阿Q。”

我睁开眼,正是阿进和她女朋友莉莉。

这俩人一个西装革履得假正经,一个浓妆艳抹得真发sao。我本来就对他们没什么好感。这时候听见她讽刺桃花,当时就有一种冲动,想跳起来抽她几个大嘴巴子。

谁知还没等我动身。莉莉就尖叫一声,扭头想跑。高跟鞋踩在石头子上,一下绊倒在地。阿进满头大汗,伸手过去扶她。

我正奇怪她怕什么。就看见从我家院子里成群结队的跑出来几百只老鼠。这些老鼠没什么特异之处,都是普通的灰毛鼠,肮脏胆小。

我一看见它们,就明白肯定是小白鼠死了。这些鼠子鼠孙失去了大靠山,树倒猢狲散,要各自逃命了。

莉莉正倒在老鼠们的行军路线上。有不少老鼠从她身上匆匆跑过。把她吓得连动也不敢动。

大约十几秒之后,老鼠们就过完了。远远地向南方逃去。

莉莉狼狈不堪得站起来。伸手指着我,又气又急,说不出话来。

倒是阿进指着我骂道:“程大力你他妈能不能再脏点。你看看你们家都成什么了?我特么第一次见谁家有这么多老鼠。你个窝囊玩意把我女朋友吓坏了,你说这事怎么解决吧。”

我慢悠悠从草垛上站起来。两手捏着关节,捏得啪啪作响:“怎么解决?靠拳头解决呗。”

我是孤儿。从小被有爹有娘的混蛋们欺负。经常要一个人单挑十几个。身体素质和战斗能力是从一次次挨揍中扛出来的。

虽然刚才和小白鼠一战我全身虚脱。但是要打倒阿进还真不在话下。

何况刚才在阎王殿转了一圈,心里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正好打一架,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

阿进自然也知道我的实力。见我有意打架,气焰马上下去不少,但是嘴里不肯让步,仍然硬撑着说:“你得赔钱。一千块。”

我笑了。这不是找揍吗?

我回头对桃花说:“你喜欢斯文的男人还是打架的男人?”

桃花微笑着看着我们,说:“能不动拳头自然最好。但是人家骑到脖子上撒野也不能干忍着啊。”

我冲她笑了笑,回过头来对阿进说:“你听见没?”

阿进嘴里不干不净:“你俩TM嘀咕什么呢?”

我说:“我老婆说了,最好别动拳头。”说话的同时,我抬起右脚照阿进小肚子踹过去,把他踹出去两米远,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莉莉尖叫着哭喊起来。张牙舞爪得想和我厮打,被我凶神恶煞得瞪了一眼。马上气馁。转身去扶摔倒在地的阿进。

桃花站起来,面色如常:“走吧,再不走赶不上姑姑的饭了。”

我拍拍脑袋:“也是。”便和桃花向八婶家的方向走去。至于倒在地上的阿进,自然是连看也不屑于看。

阿进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冲我放狠话:“程大力,你给我等着。”

我扭过头来,恶狠狠地对他说:“我当然等着。有本事你再带着全班同学揍我?看这次脑袋被开瓢的是谁。我不打出你的脑花子来就不姓程。”

阿进猛地哆嗦了一下,不敢再和我的目光接触。

我仰天打了个哈哈。拉着桃花向八婶家走去。

八婶家没有人。估计是找人打牌去了。她们这种牌瘾大的人,向来舍得不睡午觉。

我和桃花熟门熟路得在厨房里翻箱倒柜,找出来些馒头和剩菜。这时候已经是初夏了,也不怕饭凉了吃坏肚子。

我俩都饿的肚子打鼓。啃着馒头,就着大半碗剩菜吃了个饱。

酒足饭饱,渐渐地困意袭来。我和桃花横七竖八得躺在八婶的土炕上睡着了。

可能是太累的缘故,这一觉我睡得很安稳,根本没有做梦。

我本以为睡了很长时间,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太阳还高高挂着,看看表,不过两个小时而已。

我起身想上个厕所。桃花被我惊醒了,伸了个懒腰,说:“睡得好舒服。”

我见她头发散乱,满脸通红。忍不住凑过去想亲一亲。

身子刚俯下去,就听见门外炸雷也似一声大喝:“干嘛呢你们这是,啊?你们都在我这干了什么了,啊?谁同意你们好了,啊?你们这就上了炕了,啊?”

我回过头来,捂着耳朵抱怨:“啥也没干,您别多想。我说八婶,怎么您每次都冷不丁得回来啊。”

八婶冷哼一声:“我是得回来啊。我要是不回来,指不定桃花就让你给糟蹋了。”

桃花伸出手来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到一旁。从炕上坐起来,一边给怒气冲冲的八婶捏肩一边说:“姑姑,是不是打牌又输啦?”

八婶一拍大腿:“分明是他们几个抽老千。我跟你说,我就缺一张万子……”

桃花和八婶聊了一会,总算把她稳住,并让她保证不把今天的事告诉桃花妈。然后我俩悄悄溜出来了。

出了门,我对桃花说:“咱去哪?”

桃花说:“我想再看看那个老鼠洞。”

我忙不迭摇头:“姑奶奶你不要命了。万一再有一只小白鼠咱俩还活的了不?”

桃花说:“你又不是没看见,你家的老鼠全都成群结队得逃跑了。那个鼠洞肯定空了。也再没有什么小白鼠了。”

桃花的脾气就是这样。看起来温顺可爱,可一旦认定了什么事谁也劝不住。

我无奈,只得偷偷溜回八婶家,偷了把菜刀别在后腰上。

院子里满是蛇的死尸,横七竖八的很是恐怖。西厢房已经塌了。破砖烂瓦散了一地。一切都不复旧貌,只有墙角那个大鼠洞,黑幽幽的留在那里。

我还想着小白鼠那块白毛皮子。拾起那只铁锹,把地上的砖瓦清了清。小白鼠和那几条蛇的尸体露了出来。

白鼠已经被砸扁了。身上的白毛也失去了光泽。一根根显得很颓败。拿铁锹一碰,就纷纷掉下来了。

我长叹一声:这块皮子不能要了。见面礼没了。

桃花对白皮子不关心。从地上捡起蛇牙项链。然后蹲在地上,仔细看那鼠洞。

我走过去,把她拉起来:“回家吧。一个老鼠洞有什么好看的?”

桃花轻轻挣开,两眼盯着鼠洞,若有所思得说:“我总觉得这下面有什么东西……”

我说:“是啊,下面成堆的老鼠屎。无数的跳蚤和屎壳郎。”

桃花白了我一眼:“你这人怎么说话这么恶心呢。”她摸了摸脖子里的项链:“我总觉得,下面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我想下去看看。”

我一听这话,差点给她跪下:“姑奶奶。您就别玩我了。咱俩都要结婚了,好日子在后头。何苦呢,钻这个又脏又臭的老鼠洞。”

我的建议对桃花半点作用也没有。她开始满院子找手电筒,想在下面照亮。

我劝了一会,见没什么效果,也只得作罢。

洞里的老鼠都逃得一干二净了,估计也没什么危险。况且我也很想下去看看。老鼠们挖这么大一个洞口干嘛?万一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就当是给桃花的彩礼了。

我对桃花说:“别找了。我家没手电。等我去隔壁王老头家偷一个吧。”

桃花一脸的不高兴:“以后别总做这小偷小摸的事,你自己不看重自己,还指望别人尊敬你吗?”

我连忙点头称是。

桃花想了想说:“我去小卖部买两个新的。免得一会没电了。”

我拦住说:“太浪费了吧。值不当的。”

桃花边数钱边说:“千眼井的姑娘向来不缺钱。”

一听这话,我心说:由你去吧,谁让你有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