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奉军代表
就在刘存厚部队发生分裂的同一时间,徐邵文在宜宾刚好陪同奉军入川代表在大酒店里吃过饭,一行人带着满足的醉意返回到了将军府临时行辕的会客厅。
这奉军代表一行有五个人,前天抵达重庆之后,徐邵文立刻命人将他们忽悠到了宜宾来,并说他已经将奉军入川的地方安顿在凉山和渡口两地,来到宜宾也方便前去这两处查看。这些代表还真是相信了徐邵文的鬼话,丝毫不怀疑的就来到了宜宾。
奉军代表总长冉静宇是奉天军司令部的后勤次长,他是一个警惕心十足的人,回到行辕会客厅刚刚落座,连醒酒的茶水都还没端上来,他就开始发话了:
“这段时间早就听说了在徐将军的领导下,四川境内的叛军分子差不多都已清除了。不过尽管四川大局有了定论,可是南方伪政府的势头还是很狂妄,这次奉军入川事关重大,咱们都是站在中央的立场来清除叛逆的,这件事还望徐将军多关照关照呀。”
徐邵文微微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冉静宇觉得徐邵文这话说的太敷衍了一些,于是更进一步问道:“敢问徐将军,这凉山和渡口已经准备了多少粮草,多少营房呢?哦,徐将军勿怪,在下也是讨个大概依据,好安排一下弟兄们入川的细末。”
“冉总长放心吧,一切都已经.备妥,过几日您亲自去了凉山和渡口视察,可不就一清二楚了?”徐邵文依旧一副不痛不痒的神态回复道。
冉静宇怎么看都觉得徐邵文这.是在忽悠自己,不过对方说话还是客客气气的,自己不好意思发难。
恰恰在这个时候,陈令先带着.一份电报快步的走了进来,也不看看会客室里的场面,就直接的报告了道:“将军,夏师长加急传来捷报,33旅就在两个小时前已经攻入了绵阳,田颂尧率部向北逃走。”
在座的几个奉军代表微微怔了怔,不过他们还算.保持着冷静,仅仅只是脸色上变了变。这副官提到的名字是田颂尧吗?这田颂尧不是刘存厚的部下吗?是不是听错了?
冉静宇几度欲言又止。
徐邵文微微点了点头,一副淡然的神态,说道:“哦,知.道了。”
“将军,电报中还说34旅明日即可攻破刘存厚的双.流县。”陈令先依然不顾场合,继续的汇报道。
“哎呀呀。”徐邵文.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但是却一点都没有生气,就好像是故意让陈令先当着奉军代表的面说出这些军事情况似的。“现在正忙着嘛,等老夏收拾了刘存厚之后一次性汇报给我就可以了。”
陈令先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后转身退出了会客室。
这时再看奉军代表们,每个人的脸色都如同死灰了!他们这次算是彻彻底底听清楚了,徐邵文现在正在和刘存厚交手!
奉军代表在入川之前是听说徐邵文和刘存厚联手正在积极发动四川全境战争,当他们到达重庆后根本没时间了解具体情况,就匆匆的被徐邵文接到了宜宾。这从重庆来宜宾的路上也没听说任何战事的事情,直到现在他们才惊讶的获悉,徐、刘二人已经反目成仇?!
可是刘存厚一直是段祺瑞在四川的代言人,这徐邵文和刘存厚变成敌人,那意味着什么呢?是刘存厚拒绝站在北洋这边了,还是徐邵文翅膀硬了?
冉静宇和自己的同僚们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他最终忍不住问了道:“徐将军,您与刘将军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为何您的部队正在和刘将军作战呢?”
徐邵文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罢了罢手,说道:“哦,刘存厚?难道中央还没收到我的电报吗?这厮和熊克武意图串通来抵制奉军入川,这种通敌的大罪,我自然要给段总理一个交代呢。”
“什么?刘存厚通敌?”冉静宇一脸惊愕。他暂时不能确定徐邵文的话是否真假,毕竟他这几天一直是在旅途之中,对四川发生的事情听闻的并不多。
“这事我在五月底就已经汇报给北京了,也许冉总长你当时正在南下的途中,所以并不知晓。不碍,冉总长你今晚回到下榻酒店,用电报回问一下北京方面就会知道这件事了。”徐邵文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根本就不觉得刘存厚这件事是什么大事。
不过冉静宇不是傻子,徐邵文越是这般装出无谓之态,便越是让他觉得可疑。再加上刚才徐邵文敷衍回答自己问题,甚至让自己开始怀疑是不是徐邵文要抵制奉军入川呢?
冉静宇不敢再久留了,他与徐邵文闲聊了几句后,连忙起身告辞,与其他代表匆匆返回了下榻的酒店。
他连夜就让随行的侍从人员架起了专用电报机,先向汉口发了一份电报。隔了几分钟后,他又觉得似乎不够,于是又向北京和奉天军司令部各发了一份电报。三分电报内容全部一样,都是询问刘存厚与徐邵文反目成仇的真相。
最先回电的是汉口的北洋前敌司令部,前敌司令部表示四川战事不归他们管。
不过司令部通讯室查了一下近一个星期的电报挂单,回电说这一个星期从四川发来的电报只有刘存厚的一份加急加密电文。并没有来自光武将军府的任何电报。如果要查看加急加密电文,得请示高层批准才可。所以对于这份电报的内容在回电中并没有告知。
冉静宇有些坐立不安了,这徐邵文分明是在说假话!
正好在这个时候,一个随员匆匆的跑进了的房间,脸色急切的说道:“冉处座,情况不妙呀,外面……外面有变!”
“外面有变?什么情况?”冉静宇疑惑的问了道。
随员指了指窗口,说道:“处座,您去窗外看一看吧,楼下有很多鬼鬼祟祟的人。”
冉静宇惊讶了起来,连忙快步走到了床边,警惕的把窗帘掀开了一角。透过窗户向外望了去,只见黑漆漆的酒店楼下街道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突然多了好几辆轿车。在这些轿车前后都有不少穿着便服、形色诡异的人在游**着。
如果再往远一点的街道两端的尽头看去,甚至还能看到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布置岗哨,似乎是要封锁这条街道似的。
现在可是凌晨1点的时间,这么多人突然出现就是傻子都知道要出事了。
“徐邵文,徐邵文,果然是他!!”冉静宇心中有些慌乱,同时也有了觉悟,原来一直在抵制奉军入川的人是徐邵文。
“处座,现在怎么办?弄不好这些人可就是来灭口的呀。”随员不安的问道。
“酒店有没有后门?”冉静宇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连连的问了道。
“有,不过后门也有徐邵文的人再守着呢。”随员回答说道。
“什么?这徐邵文难道真要造反吗?”冉静宇心中惊恐了起来。他怎么都料不到区区一个徐邵文竟然敢公然与北洋军为敌?他徐邵文自己不是顶着北洋37师的番号吗?这小子究竟要做什么!
不过现在想这些问题都是多余的了,当务之急是及早脱身才是上策。只是现在酒店肯定已经是被团团包围了,自己就算是插翅都难飞出去了。该如何是好?
犹豫再三,冉静宇让自己镇定下来,对随员说道:“派人出去告诉外面的那些人,让他们给我带句话,就说我要见徐邵文!我倒是要亲自去看看这个所谓少壮派将军,究竟要如何处置我呢。”
随员不敢多想什么,马上转身跑出了房间。
冉静宇趁这个时候连忙让房间里的电报员再次给入川奉军先头部队发去一份电报,将自己现在的处境一五一十的描述了一番。
随员刚刚出去不久,忽然又垂头丧气的返了回来。
“怎么?他们不准我见徐邵文吗?”看到随员的样子,冉静宇立刻问了道。
“处座,宜宾镇守使孙建业就在楼下酒店大堂里,他说他要见您。”随员说了道。
冉静宇更是吃疑了起来,在这个时候孙建业跑来见自己?这是徐邵文安排的吗?他沉默了一阵子,有些拿捏不定了,叹了一口气,说道:“让他来我的房间。”
几分钟后,冉静宇在自己房间的书房接见了孙建业。孙建业穿着一身简便的绸缎褂子,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但是看上去活像是一个黑社会头目似的。而孙建业的护卫却都是鲜明的军服,而且把步枪大大咧咧的拿在手里,让人不寒而栗。
“冉总长,文帅特地叫我来请您现在去一趟凉山呢。冉总长不是要查看我等为奉军准备的粮草吗?”孙建业刚刚走进来,就丝毫不顾礼节的在书房沙发上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向冉静宇说了道。
冉静宇咽了一口口水,凌晨1点去凉山?他保持着镇定,说道:“孙镇守您说笑了吧,现在凌晨1点的时间去凉山,道路疏远,只怕有所不便吧。”
“哼,冉总长,此时不去的话,只怕您就没什么机会了。”孙建业语气蛮狠的说了道。
他脸色换上一副冷意,进一步说道:“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大忙人,可没那么闲工夫来应付你们这些东北佬。等咱们消灭了刘存厚的主力部队之后,马上就要南下去对付云贵两省了,到时候冉总长去检查粮草、营房的事情可就遥遥无期了。”
冉静宇怔了怔,他从孙建业的这番话是听出了一些倪端。37师在打完刘存厚之后就南下对付云贵两省,这分明就是在说对付云贵的事情不需要奉军插手。自己现在算是能完完全全确定,徐邵文这厮是真的要阻碍奉军入川了。
“孙镇守,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呢?”他看着孙建业,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问道。
“你说我是什么意思呢?”孙建业冷冷的笑了起来,“你们东北那边是不是太冷了,大夏天非要跑到南方来掺和个什么。你们要打云贵可以,从湖南走,为什么偏偏要来四川这边呢?”
孙建业这话说的够直截了当了,听得冉静宇心都凉了一大片。他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生怕自己和孙建业吵起来了,会被对方直接干掉。
“冉总长,你倒是说句话呀,东北男人不是很爷们的嘛。”孙建业看到冉静宇的熊样,忍不住嘲笑了起来。
冉静宇郁闷不已,他压根儿是山东人然后几经周转调到奉天去的,不过对于孙建业的热讽冷嘲他依然是感到非常之气愤。
“孙镇守,你的意思我很明白了,你今天就算是杀了我也没关系,但是你可要好好想想后果。”他直接把话挑明了。
不过说到死的时候语气还是有些迟疑,立刻又补充了一句,说道:“我只不过是奉军代表前来视察迎接工作的,你们不愿意奉军入川那就跟北京去说,拿我出气有什么用呢?”
“哈哈哈哈,冉总长,你的话可太有意思了。”孙建业放声大笑了几下,然后悠然的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冉静宇面前,说道,“如果我要杀你,还会进来跟你废话吗?你现在要么跟我去凉山视察你该视察的工作,要么天色一亮就赶紧拍拍屁股滚蛋。顺便回去转告你们的张大帅,四川现在是我家将军的,他要路过还得先请问一番我家将军是什么意思。”
这话说的很霸道,直接把四川都纳入了徐邵文的私产名份下,放眼整个中华全局可还没有哪个督军敢这么说话的。
孙建业说完,头也不回带着自己的一班手下就离开了。他很清楚冉静宇现在根本不会去凉山,所以也没给他任何机会做选择了。
冉静宇并没有等到天亮,在孙建业走后不久,他就招呼了所有随员和其他代表,简短的开了一个小会告知了现在的情况。虽然所有人很吃惊,可是眼下他们都认为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徐邵文竟然敢公然抵制奉军入川,那就表示他已经做好了和奉军为敌的准备,弄不好随时都有可能拿他们几个人的脑袋来祭旗。
凌晨3点的时候,他们便换了便服悄悄的从酒店后门出走了。在孙建业走后,除了正门还有几个便服的探子在巡视,负责看守后门的人全部撤走了。这让奉军代表一行人总算是安然逃出了酒店。
到了黎明的时候,冉静宇他们在宜宾码头这边搭上了客轮,直接向汉口返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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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9日,北京国务院。
段祺瑞正是一副愁眉紧锁的神态,审阅着办公桌上一大叠署文,湖南的战事又让他陷入了新的一轮操心。4月份的汉口大会过去之后,湖南战场上虽然稍微恢复了一些锐意,可是自从五月张怀芝的第二路军在湘东吃了败仗之后,整个战局再次陷入了困乏之中。
似乎直系的前线将领们都串通好了,一个劲儿的向北京发电报,催响的催响,要军火的要军火,完全把北京政府当作是后勤部门了。
不过段祺瑞算是做好了准备,他心中下定决心,这南北统一的大任一定要由自己来完成。无论军火还是军饷,这些东西原本都是自己完成大业的预算之事。
这些天他已经与日本方面交涉了很多次了,按照《中日军火借贷条约》第三批军火和贷款差不多在这个月中旬就能顺利接手。虽然说等军火军饷到齐之后,能推进湖南战事的进展,可是他心中还是有另外一些忧愁。
第一个就是这些前线作战的将领们全部都是吸血鬼、无底洞,每一次战事一到关键时刻,他们就借机生事,索要更多的好处。长此以往可不是办法,而且武夫不以国家荣誉为重,就算等到南北统一之后依旧是不小的隐患。
第二个也是让他感到更心烦的,原本与日本方面交涉借贷军火、款项那是秘密进行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回事湖北那边突然走漏了风声,一下让全国上下都得知了这件事情。更有好事者在报纸上公开评论,用“暗中勾结”的词汇来大肆渲染。
段祺瑞知道中国人对列强的印象向来都不好,所以才没有公开《中日军火借贷条约》,以免多生事端。可是现在却让国民把他骂成了卖国贼,这是自己绝对不能接受的。
借款借军火那是为了完成国家统一大业,只有国家统一了才能渐渐走向富强,这些星斗小民们真是愚昧无知。
这两个忧愁似乎短时间内是挥之不去的,但是成大事者必定免不了要做出牺牲。
段祺瑞既然下定决心武力统一全国,自然就已经对后果做出了觉悟。不过他同样很相信,历史是属于胜利者的,一旦南北统一的大任完成了,后世几代人、几十代人都将会为自己歌功颂德。